“四貝勒～”

“湯古代～”

納穆泰目眥欲裂，嘶吼著搖晃懷中的血人。

湯古代被落在身旁的開花彈掀飛。身上的甲葉有的崩飛，有的連同彈片嵌入軀體，更致命的是額頭還插著一枚彈片。

湯古代睜著雙眼，張嘴噴出血跡，他已經(jīng)連話都說不出。

身體抽搐兩下，他看到了父汗在招手，“老四，過來，終于舍得來尋父汗了！”

湯古代緩緩閉上眼睛，追隨父汗而去！

“殺～”

城頭的喊殺聲撞來，讓納穆泰來不及悲痛。

明軍已經(jīng)開始攻城，護(hù)城河被茅草填平，傷痕累累的城墻爬滿了嘶吼的明軍。

納穆泰血灌瞳仁，掄起腰刀瘋魔般撲向城頭明軍，“放箭！潑火油！”

殘存的后金軍放出稀稀拉拉的箭矢，面對(duì)蟻群般的明軍起不到絲毫作用。

納穆泰劈飛一名登上城頭的明軍，又從兩側(cè)源源不斷的涌上更多的明軍。

他們手執(zhí)刀盾，嘶吼著圍將上來。

其中的壯碩漢子操著京畿口音，揮舞著雁翎刀興奮嚎叫：“這里還有韃子！他是老子的！”

納穆泰心中涌上一股悲憤，曾何時(shí)，自己這個(gè)令明軍聞風(fēng)喪膽的悍將，竟成了他們爭(zhēng)奪的對(duì)象。

他兇目掃過城頭，看到所剩不多的后金軍，淹沒在明軍的人潮里。

他奮力一刀逼退眼前明軍，嘶吼一聲，“退！往永平方向撤退！”

本就所剩不多的后金軍，只有極少數(shù)掙脫重圍，跟著納穆泰沖出北門。

納穆泰領(lǐng)著百騎，面對(duì)明軍攻城的步卒殺出一條血路，就要逃向永平。

卻不想，抬頭看到馬世龍率兩千精騎攔住去路。

納穆泰瞳孔驟縮，一咬牙，毫不猶豫的揮刀前沖，“殺出去！”

馬世龍看到后金百余騎殺出城來，不由啐了一口，“就給本總兵剩這點(diǎn)！”

他揮刀前指，嘶吼一聲，“一個(gè)不留，殺！”

兩千鐵騎排山倒海般撞向后金百騎，頓時(shí)血花迸濺，人仰馬翻。

百余后金鐵騎很快就被淹沒在山西鎮(zhèn)精騎的波濤中。

灤州衙署內(nèi)，血腥氣混著汗味尚未散盡。

染血的刀斧倚在墻角，攤開的城防圖上濺著褐斑。

進(jìn)出的傳令兵腳步帶風(fēng)，眉眼飛揚(yáng)。

山東總兵楊紹基“啪”地將一卷名冊(cè)拍在案上，甲葉鏗然：“督師！俺所部剁了七十三顆韃子腦袋！”

開平參將邱禾嘉緊隨其后，笑著撞了下楊紹基肩甲：“末將本想多砍幾個(gè)，偏叫這老楊搶了先！”

他假意嘆氣，眼底卻燒著戰(zhàn)火，“這點(diǎn)韃子，塞牙縫都不夠！”

滿堂哄笑。唯有祖大弼抱臂倚柱，黑臉擰成苦瓜：“他娘的！老子在東門喝了一宿西北風(fēng)！”

他猛地捶案，震得案上茶盞亂跳，“早知跟老馬換防，好歹能聞點(diǎn)血腥！”

“哈！哈！”堂內(nèi)響起善意的調(diào)笑！

“轟！”堂門洞開，馬世龍大步踏入。征袍浸透暗紅，額角一道血痕尚未凝痂。

他目光如炬，聲震屋瓦：“稟督師！鑲白旗固山額真納穆泰——”

他五指如鉤，虛空一攥，“連人帶馬，劈作兩段！所率百騎，盡屠！”

“嘶！”堂內(nèi)一片倒抽冷氣聲。

眾將灼灼目光釘在他身上，羨慕、驚嘆、不甘……火辣辣交織。

納穆泰！皇太極的“八大臣”！這份潑天功勞……

孫承宗緩緩起身，銀須微顫。他凝視馬世龍鎧甲上未干的血跡。

仿佛穿過歲月，看見柳河潰敗時(shí)那個(gè)踉蹌跪地的敗將。

老人喉頭滾動(dòng)，只迸出一字：“……好！”

這一聲，千斤重。

馬世龍胸膛起伏，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

數(shù)年屈辱，冰消雪融。他昂首環(huán)視，昔日那些躲閃的眼神，此刻盡是敬服。

何可綱最先捶胸大笑：“老馬！今晚得灌你三壇！”

喧囂再起，卻暗流涌動(dòng)。

楊紹基摩挲刀柄，祖大弼眼珠赤紅——下一戰(zhàn)，那條“大魚”必是己囊中之物！

衙署內(nèi)的喧囂，在徐承略甲葉輕響間歸于寂靜。

徐承略踏步而入，高敬石、朱可貞等將緊隨其后。

諸將笑意僵在臉上，紛紛抱拳肅立：“參見徐督師！”

此戰(zhàn)能如此順利迅捷的拿下灤州，皆賴徐承略的謀劃部署，眾將心中無不敬服。

此刻的徐承略卻是面色陰寒如鐵。

諸將面面相覷，心中詫異，卻是無人敢開口相問，只是疑惑的盯著徐承略。

孫承宗指節(jié)敲擊帥案的聲音陡然中斷，他敏銳地嗅到異樣，不由心中一沉：“伯衡？”

徐承略未看眾人，垂首盯著地上的方磚，聲音像淬著冰：

“督師，伯衡趕往衙署時(shí)方才從城中百姓口中得知。后金軍昨日晚間，將灤州降金官吏盡皆殺害！”

他猛抬頭，眼中血絲如網(wǎng)：“后金軍應(yīng)該是想屠盡城中百姓！若非我軍破城如電，此刻灤州早是鬼域！”

孫承宗與諸將悚然一驚，以他們對(duì)后金軍的了解，這些豺狼還真能做出屠城舉動(dòng)。

他們心中慶幸，幸虧攻城迅捷，若是拖延幾日，指不定拿下的就是一座空城，

堂內(nèi)死寂。祖大弼手中腰刀“砰”的砸中桌案，“城中建虜一個(gè)沒留，殺得他們不冤！”

“狗日的韃子！”馬世龍一拳砸在木柱，梁上塵土簌簌而落。

眾將怒罵聲中，孫承宗、鹿善繼、茅元儀幾人卻是眉頭緊蹙。

孫承宗忽的霍然起身，面上浮現(xiàn)駭然之色，他扭頭看向徐承略，蒼老的聲音微顫：“伯衡的意思是……”

“不錯(cuò)！”徐承略劍鞘重頓地面，“永平、遷安、遵化的韃子，伯衡擔(dān)憂他們狗急跳墻之下，對(duì)城中百姓舉起屠刀。”

他環(huán)視眾將，字字如金鐵交鳴：“若收空城廢墟，縱插明旗于焦土——何勝之有？”

孫承宗等人如遭重?fù)簦囝欛斎唬脙?nèi)一陣騷動(dòng)。

徐承略起身抱拳，“督師，未免悲劇發(fā)生，我軍應(yīng)趁阿敏尚不知灤州失守，極速進(jìn)軍。”

孫承宗忽拍桌案，“取輿圖來！”然后目光盯著徐承略，探詢道：“心中是否已有計(jì)較？”

鹿善繼、茅元儀等人紛紛將目光投向徐承略。期待著他再出奇謀，大軍告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