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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衛(wèi)所終慌清田至,眾將堂前求活路

宣大兩鎮(zhèn)清查風暴全面展開,往日作威作福的鄉(xiāng)紳富豪、衛(wèi)所軍官接連被鎖拿,境內(nèi)哭嚎四起。

面對一個試圖以“此田已投獻致仕王部郎,乃官戶優(yōu)免之產(chǎn)”為由阻撓清查的舉人。

帶隊官員冷笑一聲,根本不吃這套:“投獻?好得很!按《大明會典》。

一品京官優(yōu)免役糧不得超過三十石,免田不過百畝!爾等投獻之田早已遠超此數(shù)!

你既說此乃王部郎之產(chǎn),可以。即刻出示兩大憑證:

其一,王部郎在本地入戶寄籍之文書;

其二,此田歷年超出優(yōu)免數(shù)額之外,向官府完納賦稅的“易知由單”(納稅憑證)!若拿不出……”

官員聲音一頓,殺氣四溢:“那便是王部郎知法犯法,接受投獻,隱匿田畝,偷逃國課!

依總督令,接受投獻者,與投獻者同罪!超額田產(chǎn),悉數(shù)籍沒!

還要行文都察院,彈劾其致仕后不法,追奪敕誥,從嚴議罪!

你這舉人,功名也想一并革除嗎?”

那舉人聞言,如遭雷擊,臉色瞬間慘白如紙,冷汗如瀑般涌出。

他原想仗著官官相護的潛規(guī)則,沒想到對方刀刀見血,連功名的威脅都砸了過來!

這已不是丟田,是要抄家毀譽,萬劫不復!

還有企圖“熟田報荒”、“多田報少”的,老吏們手段更是刁鉆。

他們召集鄉(xiāng)間老農(nóng),當場勘驗。老農(nóng)抓起一把土一捻一看一嘗:

“老爺,這地肥得流油,種啥都瘋長,咋能是瘠田?”

一句話就讓地主面紅耳赤,隨即心膽俱裂!

算盤珠子噼啪一響,歷年產(chǎn)量、繳納的稅額反向推算,瞞報的畝數(shù)便被扒得清清楚楚。

鐵尺之下,量的是田畝,更是人心險惡。魚鱗冊中,錄的是疆域,更是公道王法!

又一名富戶哭嚎著被帶走,百姓拍手稱快的同時,聽到遠去的哭聲里,帶著懊悔!

宣府鎮(zhèn),夕陽的余暉撒進萬全左衛(wèi)指揮使司議事堂。

空氣里彌漫著陳年灰燼、汗液和一種冰冷的恐懼,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肺葉上。

指揮使孫慶端坐上首,一身未解的青布襯甲還帶著塞外的風沙。

他指節(jié)叩擊著案上那本翻得卷邊的《萬歷九年萬全左衛(wèi)魚鱗圖冊》副本。

堂下,指揮同知、僉事、鎮(zhèn)撫、千戶、百戶……黑壓壓擠滿了人。

無人敢抬頭,無人敢對視,連吞咽口水的細微聲響都顯得格外刺耳。

“剛得的信。”孫慶的聲音劈開凝滯,讓所有人猛地一悚,

“宣府左衛(wèi)指揮使李崇貴,被清查隊堵在了他新占的那三百畝水澆地里——

人贓并獲,家都沒讓回,直接鎖拿,押送總督行轅聽候發(fā)落。”

他冰冷的目光緩緩掃過堂下,所過之處,頭顱垂得更低。

“還有宣府前衛(wèi)僉事張猛,名下查出來強占的軍戶田,一百七十畝。

田,即刻充公。家眷,全部圈禁看管。他本人……哼。”

孫慶發(fā)出一聲短促而冷酷的鼻音,一切盡在不言中。

站在最前面的指揮同知王顯之,手指死死摳著腰間玉帶。

那玉扣上是中午聽說清田很是嚴厲,慌亂中磕出的新鮮裂痕。

他偷眼瞥向身旁的指揮僉事劉承,只見對方深青色官袍的后背心處,已洇開一片深色的汗?jié)n。

后排的幾個千戶更是恨不得將頭埋進胸腔里。

“都低著頭做甚?”孫慶陡然提高聲調(diào),手掌猛地拍在案上,震得圖冊跳起。

“你們手里那些田,是軍屯還是強占的,自己心里沒數(shù)?

死寂。只有燭芯燃燒偶爾發(fā)出的噼啪聲,以及愈發(fā)粗重卻被極力壓抑的喘息。

“現(xiàn)在知道怕了?晚了!”孫慶的聲音如同浸透了塞外寒冰,

“督師的清查隊,說到就到!查出來,就不是摘印、罰俸那么簡單!

“侵吞軍資、剝蝕軍戶、動搖國本”!這是什么罪過?嗯?輕則抄家流放,煙瘴之地等死!重則——”

他話語一頓,目光如刀鋒般刮過每一張慘白的臉,最后重重吐出兩個字:“——斬決!”

“噗通!”

千戶趙德全再也支撐不住,雙膝一軟重重跪倒在地。

他仰起頭,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指、指揮使大人!卑職……卑職知罪!

可、可有些田產(chǎn),早年……早年就已設(shè)法入了民戶籍冊,白紙黑字,契約俱全……這、這如何改得了啊!”

“改不了?”僉事周岳山猛地踏前一步,眼底赤紅,

“一日之內(nèi),宣府、懷來、赤城三地,下獄士紳七十八、將官五十四。

一下便是一百三十二顆人頭即將落地!!他們沒藏沒改?

總督府的人一查黃冊、二核魚鱗圖、三問佃戶、四追舊吏!你那點把戲,夠砍幾回頭?”

這話如同終極判決,瞬間擊潰了所有人最后的僥幸。冰寒徹骨的絕望攫住了每一個人。

孫慶一腳踢翻官帽椅:“你們吞的每畝軍屯,都是軍戶的命!”

他掃過滿堂顫抖的官帽,字字砸在青磚上,“軍屯被吞,軍戶早逃了十之七八——衛(wèi)所空額過半,冬衣糧草全靠克扣!

蒙古人再叩宣府時,是讓空營去擋箭,還是讓凍餓的兵卒去填護城河?”

“噗通!噗通!噗通!”

王顯之、劉承也跪倒在地,緊接著,堂內(nèi)超過大半的軍官匍匐在地。

磕頭如搗蒜,哀嚎聲、求饒聲瞬間淹沒了議事堂。

“大人救命啊!”

“卑職知錯了!求指揮使大人指條明路!”

“我不想死啊!我還有老母幼子啊!”

孫慶看著這群昔日里,在邊墻內(nèi)外也算得上人物的部下。

此刻丑態(tài)百出,如同待宰的豬羊。他嘴角勾起一絲冰冷而苦澀的譏誚。

“明路?”他有些恨鐵不成鋼,“徐督師早就把明路鋪在你們眼前了!

總督行轅的榜文貼滿了宣大每一個城門、每一個市集!

給足了你們?nèi)欤≌欤∽屇銈冎鲃由蠄螅诉€田產(chǎn),既往不咎!”

他猛地伸手指著地上的人,厲聲喝問:“你們誰交了?嗯?誰當時不是心存僥幸。

以為法不責眾,以為天高皇帝遠,以為督師的刀砍不到你們頭上?

現(xiàn)在刀懸在脖子上了,想起來要明路了?晚了!”

怒其不爭的咆哮在堂中回蕩,震得梁柱上的灰塵簌簌而下。

跪地的人哭得更兇,磕頭聲砰砰作響,額頭上已然見血。

那些少數(shù)因膽小或敏銳而早在三日內(nèi)交還了田產(chǎn)的軍將,雖仍站著,卻也面色蒼白,后背冰涼。

他們看著同僚的慘狀,既感慶幸,又涌起兔死狐悲的寒意。

徐督師的意志,果然如山崩海嘯,無可阻擋。

孫慶發(fā)泄完怒火,看著這些曾一同浴血戍邊的部下,終究長長吐出一口濁氣,語氣緩和了些,卻更顯沉重。

“都起來!嚎有什么用!現(xiàn)在,立刻,滾回去!

把你們名下所有來路不正的田產(chǎn),一畝不差地給老子登記造冊,天一亮就送到我這來!

本指揮使……豁出這張老臉,親自去總督行轅,替你們求情!”

他目光掃過一張張絕望中迸發(fā)出一絲希冀的臉,聲音斬釘截鐵。

“這是最后的機會!至于督師殺不殺你們,饒不饒你們,那便看天意了!除此之外,再無他法!”

“謝大人!謝大人!”

“卑職這就去!這就去拿田契地契!”

“快走!”

趙德全等人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起身,爭先恐后的就要向外奔去。

“報——”

傳令兵如一陣風闖了進來,單膝咂地,“宣府鎮(zhèn)中路參將朱可貞率新軍前來清田,已至城堡東門!”

傳令兵話落,滿堂寂靜,趙德全等僵在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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