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皇極殿內(nèi);
此刻的滿清皇帝還是年幼的福臨,軍國大事皆由攝政王多爾袞決斷。
攝政王多爾袞面南而坐,對著臺下滿漢眾臣捶足頓胸:
“我大清軍入關,是來救大明朝的,他們這些刁民,怎么就不信呢!”
原明朝薊遼總督、現(xiàn)任清朝內(nèi)涵林國史院大學士洪承疇,聞言,他忍不住撇了撇嘴,心想著殿內(nèi)就幾個能參與中樞決策的大臣,還擱這裝什么裝。
其他人也有些反感,這多爾袞是演戲演上癮了?
滿人兵部尚書英俄爾貸(這一時期的清朝承襲明制,設立六部,但分為滿漢兩個尚書,其中滿人尚書掌實權(quán)。)接著話頭,向在場的幾人介紹山東的情況:
“六月二十九日,明山東巡撫陳子龍再次協(xié)同義軍,攻占了濟南。”
“我山東巡撫方大?報說,山東兵止六百;請派真滿州官兵一萬,星夜南馳。”
言畢,他便看著其他人,不再言語。
殿內(nèi)沉默片刻,眼下,大清對大明是戰(zhàn)是和,尚未有個定論。
一派以部分滿人為主,主張劫掠河北、北京,攜無數(shù)金銀財寶,返回滿洲;
一派以洪承疇、范文程等漢人降官為主,主張南下江南,一統(tǒng)中國。
多爾袞看向范文程,問道:
“先生之前所言,我大清入關,看似是與明爭天下,實則是與順爭天下,西安的農(nóng)民軍才是我大清的首敵;怎么今日,反倒是明軍在山東和我大清死纏爛打,順軍卻是遠遁西安,一點動靜也沒有?”
“怎么,范先生也有意料錯的時候?”
這話語氣雖還算尊敬,但這話的意思可就沒那么尊敬了;
范文程已有些汗顏,入關前,這群武夫身邊沒什么謀士;可入關后,別說洪承疇了,北京都還有一大幫子等著加入圣朝的官吏;
滿人隨時都可將他雪藏......
“沒錯,臣是說錯了。”
與其狡辯,不如大方承認錯誤,范文程接著說:
“攝政王,殘明勢力原本龜縮于江南,目光短淺,毫無遠志;勇于私斗,怯于公戰(zhàn);”
“只是臣未曾料到,這福王朱由崧竟是扮豬吃虎,不出手則罷了,一出手便將左良玉、馬士英、東林黨一網(wǎng)打盡;”
“我觀殘明有中興之象,其占據(jù)江南富庶之地,若坐實其發(fā)展起來,定為我大清肘腋之患!”
洪承疇也適時進言:
“攝政王,臣完全贊同范先生所言;何況不得江南,漕運受阻,天下如何維持?”
“何況,北都被闖賊攻陷時,在北諸臣死節(jié)者寥寥,在南諸臣討賊者寥寥;依臣看,殘明不過一君做徒勞之功而已,等我大兵一至江南,南方傳檄可定!”
“臣請攝政王發(fā)兵南下,早除禍患,橫掃中原,一統(tǒng)中國!”
嘴上這么說,洪承疇心里想的卻是另外一套;
開玩笑,要是等南明站穩(wěn)了腳跟,真成了南北朝的局面,他不就真成漢奸了?
雖說現(xiàn)在也是,但起碼還能有個天命更易,效忠新朝的借口;
將來清一統(tǒng)中國,他也算是功臣,總不能死了之后還被說是什么貳臣吧?
多爾袞有些動心,但這件事事關重大,他不得不謹慎,尤其是需要征求幾位大將的意見;
愛新覺羅·阿濟格是清軍前鋒大將,雖然他對多爾袞素有不服,但眼下,他還是知道以軍國大事為重:
“攝政王不知怕些什么,依我說,直接出兵攻伐就是,大不了,敗了回老家去!”
定國大將軍愛新覺羅·多鐸畢竟是清朝宿將,被乾隆稱為開國諸王戰(zhàn)功之最,相比阿濟格來說,就要沉穩(wěn)的多,作為軍方大佬,在這等事關清朝前途的問題上,自然要發(fā)表他自己的看法;
“攝政王,依我所見,殘明要打,順賊也要打;這二者以掎角之勢,一個占據(jù)江南,一個占據(jù)關中;”
“要是朝廷決定出兵攻伐,我建議朝廷出兩個拳頭,將順、明一起收拾了!不然,我等率軍下江南,順賊可趁虛而入;反之,我等入關中,殘明也亦然可北上!”
多爾袞點點頭,關于用兵的方略他是極為贊同多鐸所言,只是戰(zhàn)端一開,這可不比在關外的時候了,離老家近,士兵隨時可以就地補充;
一旦大張撻伐,深入華夏腹地,滿清兵員的補充必然困難;
要是真如洪承疇所言,江南可傳檄而定,那自然是皆大歡喜,
可若是陷入持久戰(zhàn),滿清怕是血流干了也未必能以蛇吞象.....
多爾袞努力在腦中思索,不斷權(quán)衡利弊;
但很快,他就想清楚了事情的關鍵,
那就是,難道他不收拾殘明,南方的明朝就不會收拾他了嗎?
萬一南方真出了個真龍?zhí)熳樱人痉€(wěn)腳跟了,定然北伐!
多爾袞恍然大悟,激動的在椅子上挪了挪身子,
臺下眾人見這一幕,知道這位功勛卓著、大清實際控制人心中已然有所定論;
“傳令,以豫親王多鐸、恭順王孔有德、懷順王耿仲明為東路,統(tǒng)滿漢兵十萬,南下江南,直取南京。”
“以英親王阿濟格、平西王吳三桂、智順王尚可喜為西路,統(tǒng)率滿漢兵十萬,取道山西北部,進攻陜北,得手后繼續(xù)向南進發(fā),攻占西安。”
“東西二路大軍,定于七月十五日,同時進發(fā),本王要看看你們,是誰先取下西安或者南京!”
“以覺羅吧哈納、石廷柱為中路軍,先行掃蕩山東,為東路軍鋪平前進道路;得手之后,再轉(zhuǎn)入河南,以為東西策應。”
多鐸聞言,心中雖有些擔心出兵的時間未免太著急了些,但瞧著其他人皆服令遵從,自然也不好再說些什么。
洪承疇也放下心來,此舉雖是冒險了些,但起碼南方那位尚未積蓄起足夠的力量,他不信,連明朝邊軍都戰(zhàn)不過這些韃子,江南那些老爺兵還能扭轉(zhuǎn)乾坤?
再說了,聰慧機智如他,都在韃子手下敗下陣來,若是南方那位能早幾年出世,大明些許還有得一救。
眼下大明,怕是太祖朱元璋降臨也夠嗆了;
想到這,洪承疇不禁搖了搖頭,還是請大明速死吧,免得夜長夢多!
多爾袞見洪承疇深吸了一口氣,不知又在想些什么,而且,這前朝重臣,怎么能在滅明的過程中站一邊呢?
“再命洪承疇為招撫南方總督軍務大學士,隨軍南下!”
洪承疇還在思慮,聽到了多爾袞對自己的任命,喜不自禁;
“臣能為新朝效犬馬之勞,是臣之榮幸!”
而站在一旁的范文程,多少有些遭冷落之感了;
“敢問攝政王,臣可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