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陛下突然要召見阮大鋮,此事也十分可疑;
盧九德一邊應著皇帝,一邊在頭腦里瘋狂思索,
阮大鋮與馬士英的關系只有盧九德和他們二人知道,莫不是馬士英向陛下舉薦了阮大鋮,只是在殿中他分明未曾聽馬士英提到阮大鋮,馬士英是何時向陛下舉薦的,竟瞞過了自己?
不過這個差事也好,一來陛下愿意委阮大鋮以重任,即可表明二人間關系尚未破裂,自己也不用擔心被迫站隊;二是將來阮大鋮高升,也必會念些自己的好;并且阮大鋮對馬士英有恩,這樣還可連帶著馬士英也要看在自己幫他報恩的份上,多少也不能再像之前那般冷落自己。
盧九德滿心歡喜的接下這個差事;
自古小人有才者亦多矣,阮大鋮原為東林黨,后見魏忠賢得勢,便首鼠兩端,又轉投閹黨,再后來魏忠賢伏誅,此人便被崇禎列入《欽定逆案》,削籍為民,永不敘用;
不過要找到他也非難事,被除后他便寓居南京,靠著舞文弄墨以待復出。
朱元璋對此人是深惡痛嫉,尤其是他降清之后,隨清軍一道入侵福建,途中突感不適,清軍將領勸他休息,此人還恬不知恥,生怕落下了福建之功,強言自己身體精壯,帶病隨軍;眾人上山皆騎馬緩行,唯他一人下馬徒步登山,最后便病死在路邊一塊石頭上。
不過,朱元璋此時還需要提拔此人;一想著屆時阮大鋮以為馬士英是茍富貴,必相忘,忘恩負義,沒有舉薦自己,心生不滿;而馬士英又認為是盧九德在背后給自己使絆子;再者,東林黨也定不會輕易讓阮大鋮復出,便會在攻擊阮大鋮之時捎帶著攻擊馬士英。
朱元璋忍住了笑意,嘴角卻是忍不住上揚,眼角也揚出些魚尾紋,他是真想看到馬士英焦頭難額的模樣。
盧九德見狀,知道陛下心里是樂極了,便鐵了心要吃下阮大鋮;君臣二人對召見阮大鋮都很是滿意。
不過,他還得留個心眼。
......
武英殿內,連一些服侍君臣的太監宮女也被朱元璋打發了出去,殿中只有朱元璋和張慎言二人。
“臣吏部尚書張慎言,拜見陛下?!?
張慎言心中怦怦直跳,猜不透皇帝究竟要做什么,還如此神秘。
“張愛卿速速平身”
朱元璋一邊說著,一邊指向張慎言身旁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朕找你來是有一事要請?!?
張慎言哪還敢坐下,直接跪倒在地,心中更是有些不安,皇帝要安插什么人,竟要如此說話!
他害怕呀!上午常朝的景象還歷歷在目,他是又擔心惹了馬士英,又害怕被東林黨指為叛徒;
真是太難了!
“臣惶恐,陛下請直言。”
“你可知鳳陽府亳州知州宋應星?”
“臣知曉此人,此人為官清廉,為政一方之時政績優越,可惜專注于奇技淫巧,若不是如此,怕是.....”
“好了。”
朱元璋打斷道,
奇技淫巧,正是這些奇技淫巧,把咱華夏打的一百年抬不起頭來。
洋人可以,咱華夏更可以!
“陛下,您問他是想.....”
“朕想詔他入朝為官?!?
廢話,找他來不是給宋應星升官是什么?!
張慎言腹誹著,再說,皇帝要詔他做官,直接下詔就行啊,找他來不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嗎?!
難道說,升的官不???
張慎言只覺自己被推上了懸崖邊;
不是,一個從五品的知州,他又沒救駕,憑什么超擢???
難道陛下不僅要苦一苦自己,罵名也要他來擔?!
朱元璋知道張慎言心里在想什么,
繼續說道:
“只是一個小官,工部虞衡司郎中,正五品?!?
張慎言這才明白,哦,陛下這是要學木匠了?張慎言松了口氣,還以為是什么事呢,這點從從五品升到正五品的小事還來找他做甚,吏部哪個侍郎都可辦理;
也是,此等小官的升遷,吏部說了算,不需要內閣票擬之類;皇帝昏庸,怕是連朝廷上的人都還仍不齊全吧,不找他找誰?
罷了,反正一昏君,學了還算有門手藝,還能減減肥;
無所謂。
只是宋應星已經辭官回鄉了,還愿不愿出仕尚未可知;
再加上此事涉及工部還需要工部尚書何應瑞溝通一番才可。
未等張慎言開口說出心中憂慮,朱元璋接著說道:
“無妨,朕知道,姜曰廣和宋應星算是同門師兄弟;讓姜曰廣給他寫封書信,朕相信他會來的?!?
?陛下有讀心術!
一種說不上來的奇怪感,充斥著張慎言的頭腦。
從小小知州宋應星,到他是工匠大家,再到姜曰廣和宋應星同師門的關系.....
陛下什么時候對情況掌握的如此了解了?
難道是錦衣衛?
張慎言心中莫名的不安,
而且自己尚未開口,陛下就如未卜先知一般,提前想好了安排,這是怎么回事?
不過若是真如陛下所說,此事便好辦了;
畢竟,內閣次輔加吏部尚書的舉薦的官員,何應瑞安敢不從?
......
此刻,殿門外,一個太監也松了口氣;
哦,只是工部虞衡司郎中啊,那沒事了,
虞衡司負責水利、屯田、造些奇奇怪怪的東西等等,
屬于是活又累又重,稍不注意,出了差池還有九族消消樂的風險,
盧九德才沒那個心思插一腳。
......
另一邊,韓贊周拿著擬好的中旨,來到了馬士英的府前。
在明朝,經過內閣票擬,司禮監批紅等等手續的旨意才可稱為圣旨,臣下必須接旨;而中旨便是沒經過內閣票擬等程序,直接發出的代表皇帝意愿的旨意,在效力上不如圣旨,臣下可以拒絕接中旨??梢哉f,圣旨與中旨便是明代皇權與閣權爭斗的縮影。
馬士英雖為內閣首輔,但也自知任命自己的兒子為錦衣衛指揮使必遭內閣其他三人反對,便干脆逼著朱由崧下了一道中旨。
此刻馬府正門大開,門前兩塊巨大的鍍金石獅身旁早已候著兩錦衣衛,門頭上掛著一塊寫著“敕造馬國府”的金字招牌,府內奴婢分列道旁左右,韓贊周在心里冷哼一聲,沿著漢白玉臺階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