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39章 投充

陳用極搖了搖頭:“學生也是聞所未聞……那邊有個老丈,咱們?nèi)枂柊伞!?

左懋第點點頭,兩人見一老翁坐在地頭正在吧嗒吧嗒的抽著旱煙,陳用極便上前:“老丈,這是你家的地嗎?”

老翁回頭看了一眼,由于左懋第等人未著官袍,因此老翁也只當是富貴人家,因此嘆息了一聲:“原來是,現(xiàn)如今,已經(jīng)不是了。”

陳用極聞言和左懋第對視了一眼,有些好奇的蹲到了那老翁身邊道:“田地乃是朝廷封給你的,怎么原來是,如今不是了?”

老翁嘆息了一聲,諷刺的笑著搖了搖頭不語,只是愁悶的吧嗒吧嗒抽著煙,陳用極便是對老翁道:“老先生,莫不是這韃,這清人,把你的地強奪了去了?”

老翁抽了兩口煙,聽到陳用極這樣說方才是轉(zhuǎn)頭上下打量了陳用極和左懋第兩眼:“南面來的吧?”

陳用極和左懋第都是一愣,老翁便是接著道:“后生,我勸你們,盡早回南面去吧,莫要再來了。”

老翁緊接著便是說道:“這韃虜剛來的時候,準的我們的是,前朝所征的所有稅全部罷免,各應(yīng)掠奪土地盡皆分于百姓……”

陳用極聞言頗為驚訝:“那若是按照這樣說,這,這韃虜還……”

陳用極沒說下去,但是很顯然看他復(fù)雜的表情就有些吃了屎一樣的憋悶,就連身后的左懋第都是眼神恍惚了些許。

若是按照這樣說的話,這清廷竟還搖身一變成了百廢待興欣欣向榮的新朝了不成!

畢竟又不用披發(fā)左衽,又有地種,還把以前大明的苛弊一掃而空,除了皇帝是滿人,那這不就是個新朝了嗎!

老百姓又不在乎皇帝到底是誰,反正有口飯吃,而且大家還是漢人,日子照常過,皇帝是漢是滿,什么關(guān)系?

故而一時間陳用極和左懋第都是有些恍惚難過了起來,自然是難以接受這樣的消息。

然而老翁緊接著便是冷笑一聲:“話說的好聽!要是真有那么好,老東西我還至于一把骨頭了,天寒地凍的坐在這兒!”

老翁敲了敲煙鍋:“從城里出來的跟我們說了,現(xiàn)如今城中編出了個話,講叫做‘恩詔紛紛下,差官滾滾來,朝廷無一事,黃紙騙人財!’”

“這什么狗屁的新政新策?該是什么樣還是什么樣,這個稅不收了,換個名字的事兒罷了!反倒是朝廷派下來宣詔的這幫人,來了總得招待吧,總得給人家那筆錢走吧?”

“結(jié)果到了,稅一分不少交,還要伺候這幫來傳詔的大爺!拿著張狗屁倒灶的黃紙,哄得大家伙兒畢恭畢敬的交錢,這算是個什么狗屁的朝廷!”

老翁義憤的敲了幾下煙鍋,隨后又是嘆息一聲,從煙袋子里重新刮了鍋煙:“后生,趕緊走吧,走慢了,你也落不得好兒!趁早,回南面去吧!”

陳用極和左懋第對視了一眼,急忙對那老翁道:“老丈,既然如此,何不與我等同行,一起去南面避一避?”

老翁對著陳用極慘笑了兩聲,指著田間那些奔馬的人:“你看到了么?”

陳用極看向那群人點點頭:“看到了。”

“走不了了!”

老翁慘笑著吧嗒吧嗒的抽煙,陳用極疑惑的眨眨眼睛:“這是干什么的?”

“圈地呢!”

老翁眼中含著淚的搖搖頭:“清兵來了,沒地沒產(chǎn)業(yè),就這樣往別人的地上一放馬,倆人牽著繩子,圈到哪里,哪兒就是他的地了!”

“地上的人……就成了他的奴才了!”

“啊?!”

陳用極聞言大怒:“豈有此理!朗朗乾坤哪有這樣的道理!怎么能強占人家的地,還要以人為奴!簡直是喪盡天良!”

老翁苦笑著搖頭:“后生,你還當這世道,這乾坤,是講道理的世道,是講王法的乾坤嗎!”

老翁顫抖著嘆息一聲:“我們,都是人家的亡國奴了!”

左懋第在后面默默的聽著心如刀絞,此時也是忍不住上前:“老兄,何不與我等一同南歸?我等可命人送你家人一起南下。”

老翁搖搖頭抹了兩把眼角:“走不了了,走不了了……”

“你當人家料不到?隔壁村兒的一家也是受不了韃子的辱罵鞭打,趁著夜里跑了去投他舅舅,當天晚上就給查驗的清軍抓到了,連著窩藏他的舅舅一家也全給殺了頭了!”

“現(xiàn)如今誰敢自己偷著跑?一走,全村人都得連坐吃瓜落,若是被查出來誰家多了個丁口,是旗人的奴才,連窩藏的那家也得滿門抄斬!”

“就這樣的起個名兒叫逃人法,若是遇到了逃奴,連親爹都不敢私藏,更何況是親戚!也不敢跑,跑了也不知道去哪兒,誰還跑?”

陳用極和左懋第難過的低下了頭,皺著眉頭不知道該怎么安慰老翁,老翁則是慘笑著,眼中含淚:“狗屁的知縣還勸我們:‘如今旗下也都寬大了,要那逃人回去,不過使喚,不過發(fā)到屯子里種地,有甚難過日子,你今逃出來擔驚受恐,慮人稽查,東村住住,西村住住,流來流去,沒一日安穩(wěn)居停,還要逃到隔屬雇短工、做乞丐,藏頭露尾,終久被人拿了,甚合不著,不如回心轉(zhuǎn)意,投奔舊主,若能小心服役主子,自然歡喜加厚于你。’放他娘的狗屁!”

老翁說著自己也哭了,低著頭嗚嗚的抹著眼淚:“他老子是正經(jīng)的國民百姓!誰曾做過奴才!還是要給建奴做奴才!”

陳用極和左懋第也是低著頭抹淚,相顧無言,只有三人相對哭泣。

正在這個時候,見一年輕人,身著清人的馬蹄袖箭衣馬褂、下面白色的緊襪、深筒靴子,頭上剃的溜凈,腦后一根足穿過銅錢細孔的小辮子垂著。

見到了老翁,操著一口標準的京片子:“操!老兒擱這兒偷閑呢!看不著爺爺們忙著呢是吧?沒眼力見兒的老東西!該抽!”

說著腰間長鞭“啪!”的一卷,迎面的抽了老翁一道血棱!

老翁哎喲喲的叫著捂著臉倒在地上,陳用極和左懋第見狀大怒,陳用極站起身怒喝道:“你是何人!怎敢如此隨意出手傷人!還沒有王法了么!”

那年輕人愣了一下,隨后上下打量著左懋第和陳用極,不由得冷笑一聲:“我說呢,南面兒來的!”

那年輕人笑著比了比大拇指道:“看到?jīng)]有,他家的地老子給圈了,那就是老子的地!他也就成了老子的奴才!這主子打奴才,天經(jīng)地義!我不僅打,我還他媽當著你的面兒打!”

說著那年輕人照著那老翁的背上就是幾鞭子下去,抽的老翁身上棉衣破裂,棉絮四散:“我他媽抽死你我!你個老狗!我抽死你!”

“別打了!別打了!哎喲!抽死我了!”

陳用極大怒的剛要上前拉扯,左懋第卻面露悲傷神色的攔住了陳用極,陳用極回頭看了一眼左懋第,也是恢復(fù)了理智,只能同樣流著淚的看著老者倒在地上哀嚎呻吟著。

年輕人喘著粗氣的站直了身子,對左懋第和陳用極笑著:“不怕告訴你們,老子們原來也是姓朱的,可現(xiàn)如今我們改姓清了!”

年輕人伸手撈過背后的辮子對著兩人得意洋洋的展示了一番:“看到?jīng)],這叫大清國的金錢鼠尾辮!賊講究!”

“實話告訴你,我們早就是大清國的國民了,都入了旗了!你大明的王法,管不著!”

說著年輕人上前伸手撈著老者便起身啪啪給了倆嘴巴:“你個老東西!沒死就給我一會兒滾過來畫押!”

老者捂著嘴躺在地壟上喘著粗氣,陳用極急忙的滑下地頭將他攙扶了起來:“老丈!老丈您沒事吧?”

老者捂著臉躺在地上哭,陳用極急忙的就要脫下身上的衣裳給老人披上,老者卻是伸手攔住了他:“后生,別牽連了你……”

陳用極悲憤道:“那人是干什么的,我看著不是清人,怎么敢如此對老丈!”

老者哭著搖頭:“他是我們鎮(zhèn)上的田舉人的兒子,原就是個青皮地痞的人物,清人來了,田老爺剃了頭投了清人,做了旗人的包衣奴才,叫做投充,那些韃子本就是個個恨不得占越多的地越好,這鄉(xiāng)紳老爺們還有城鎮(zhèn)里的地痞流氓,仗著有點兒勢力,帶著地這么一投充,就賞他們個旗人包衣的身份,就越發(fā)仗著旗人撐腰,圈地抓奴了!”

說著便是躺在地頭上仰面朝天的失聲痛哭:“臨了臨老,叫我遭了這么一遭羞辱,還要與人為奴!我這是造的什么孽啊!”

陳用極聞言也是跪在地上垂著頭哭著,而左懋第則是含淚的抬頭看著灰蒙蒙的天空……天下的未來,將是這樣的嗎……

主站蜘蛛池模板: 万州区| 灯塔市| 济源市| 台东县| 来凤县| 旌德县| 鹿邑县| 敦化市| 额尔古纳市| 珠海市| 宿迁市| 榆社县| 株洲县| 西盟| 乡城县| 海淀区| 栖霞市| 德庆县| 碌曲县| 宁化县| 新兴县| 自治县| 会宁县| 漯河市| 边坝县| 乳山市| 灵宝市| 常德市| 桐梓县| 盐边县| 纳雍县| 荣昌县| 游戏| 广宗县| 柏乡县| 景谷| 紫金县| 江阴市| 灵石县| 通许县| 巴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