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集團的鐵柵欄門掛著冰棱，趙東來的警用牛皮靴碾過臺階上的“松北開發(fā)區(qū)優(yōu)秀企業(yè)“銅牌。前臺小妹的貂皮坎肩滑落在地，露出里面印著“宋氏二十周年“的文化衫——那是1998年拆遷戶統(tǒng)一發(fā)放的紀念品。

“上周三下午，宋總摔了宜興紫砂壺?！八⒅蠌埵掷锏淖C物袋，袋中松木碎屑在日光下泛著琥珀光，“說二爺把木材廠供暖費挪去填賭債...“話音戛然而止，目光落在碎屑上的俄文標簽——正是宋雨辰從俄羅斯進口的紅松。

財務室的蜂窩煤爐噼啪作響，會計老吳的算盤珠子卡著半片指甲?！叭偃f轉賬記錄？“他推了推焊在鼻梁上的眼鏡，泛黃的存根顯示收款方為“L.M.J“，“匯款單備注欄寫著'醫(yī)療補助'，可宋總私人賬戶哪來這么多錢...“

江北倉庫的鐵皮頂子被雪壓得咯吱響。裝卸工的棉手套拍在三號庫門上，哈出的白氣凍成冰花：“陳老板帶那女人來，總讓我去買秋林格瓦斯?！八蝗粔旱吐曇簦坝谢刈惨姳窭锒阎{色鋼瓶，跟醫(yī)院用的麻醉罐一個樣。“

趙東來的手指劃過墻上的物流單，“志強冷鏈“的戳印旁貼著張褪色車票——1985年木材廠火災事故賠償領取憑證，領取人簽名欄寫著“林玉蓮“。這個名字讓他想起懷表照片里的女人，還有冰洞里那件繡著“宋雨薇“的護士服。

詢問室里，林美娟的仿貂毛領蹭著墻面，露出里襯繡著的“宋氏拆遷戶“暗紋。當老張甩出“L.M.J“轉賬單，她頸側的化療疤突然抽搐：“那是老宋欠我的！“猩紅指甲摳進桌面，露出底下的刨花板——和宋雨辰貨車里的墊料一模一樣，“他把私生女藏了二十年，連塊玉都要留給她...“

“玉？“趙東來翻開現(xiàn)場照片，宋國棟尸身側的波斯地毯上，隱約有青玉粉末。宋雨辰的律師正要拍桌，趙東來突然抽出張照片：1999年股東大會，宋雨辰的青玉扳指在鏡頭里泛著冷光，戒面殘蓮的缺口處有新鮮劃痕。

“暗格開了七次。“技術科的痕跡報告顯示，宋家書房的保險箱密碼鎖齒輪磨損程度，與扳指缺口吻合，“最后一次開啟時間是案發(fā)前四小時?！?

暴風雪在窗外呼嘯，宋雨薇站在物證室，紫外線燈掃過護士服殘片——心口處的“宋雨薇“刺繡用的是雙股絲線，正是1985年市紡織廠給職工遺屬的特供品。她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工牌，金屬邊緣的毛刺劃破指尖，血珠滴在繡線旁，像朵遲開的梅。

“找到了！“小王抱著檔案袋撞進來，1986年的《職工死亡登記表》上，“林玉蓮“的死因寫著“意外墜樓“，備注欄卻有趙東來父親的鋼筆字：“木材廠倉庫起火時，宋某在場?！罢掌锏呐舜髦窨郯l(fā)簪，簪頭蓮花與現(xiàn)場斷簪殘片嚴絲合縫。

財務室傳來玻璃碎裂聲。老張舉著被篡改的賬本，對沖平賬的三百萬流水旁，蓋著“德盛昌當鋪“的火漆印——那是宋雨辰岳父的產(chǎn)業(yè)?！爱斊本幪柡凸范粗讣y模型編號一致。“他的聲音混著煤煙，“有人用當鋪死當?shù)挠窳蟼卧炝酥讣y?！?

趙東來踹開宋家書房暗格時，保險箱里只剩半張出生證明，母親欄“林玉蓮“的名字被刀刮去大半。宋雨辰正往壁爐里塞青銅匣，匣面的蓮花紋在火光中忽明忽暗：“當年要不是她勾著我哥...“話未說完，匣子里掉出半片香檳色美甲——和林美娟斷裂的指甲嚴絲合縫。

物證室的應急燈突然亮起，宋雨薇看著證物柜上的血畫蓮花，花瓣缺口處粘著幾根仿貂毛。她想起林美娟在詢問室的顫抖，大衣里襯的“宋氏拆遷戶“暗紋，正與自己工牌編號的前三位相同。

松花江畔的破冰船拉響汽笛，趙東來盯著宋雨辰貨車上的松脂痕跡，突然想起老周的話：“藏獒被割了聲帶，可爪子上的紅松脂，跟別墅狗洞的一模一樣?！皩χv機里傳來小王的驚呼：“趙隊！陳志強情婦的地址找到了——道外區(qū)竹林街17號，正是1985年木材廠職工宿舍！“

雪不知何時停了，月光照著宋氏集團樓頂?shù)啮探鹕徎酥?，缺了一瓣。宋雨薇摸著鎖骨下的紅痣，突然明白養(yǎng)父為何總在午夜擦拭那把刻著“林“字的五四式手槍——槍柄內(nèi)側的凹痕，和狗洞耳環(huán)托上的刻痕，都是同一個人用指甲摳出來的。

技術科傳來消息，財務報表上的小篆印章，是用宋雨辰的青玉扳指倒?？痰摹Ｚw東來合上懷表，照片里的林玉蓮抱著襁褓，襁褓邊緣露出的半片青玉，此刻正在證物箱里泛著冷光。千年交替的爆竹聲從遠處傳來，炸碎了江面的冰，卻炸不開二十年來層層疊疊的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