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年長的長輩與他打招呼,他很多根本不知道怎么稱呼,手心都有點冒汗。
結婚畢竟是喜事,他設的是流水席,沾親帶故或鄉里鄉親都能來,他一概不懼。
但人真來了,又不知道怎么安排,名字都不知道尬聊,還是讓他覺得這個決定有點草率。
江湖不單單只有武夫的拳頭,還有活生生的其它人需要交際,別人又與他沒有惡意,總不至于對著普通人玩兒腦子,捏拳頭吧?那才是有病。
陳安作為新郎官,對這種跨語言的長輩關心,尷尬的腳趾扣地,也不能讓自己的婚禮,變成平安縣的笑話啊。
索性沒多久。
陳家二叔陳弘峰,領著三個堂兄弟也來了。
陳安上前,“二叔。”
“嗯,我們來看看有什么需要幫忙的沒。”
“火子哥,”三個堂弟陳波,陳濤,陳浪拱手。
“火子哥,”堂妹陳露行叉手禮。
陳安回禮。
這四人都是三叔家的孩子,與他年齡相仿。
三叔家有兩個老婆,一算之下堂妹今年也有十五了。
這些小輩,小時候倒是沒多少矛盾,玩兒得到一起。
堂妹說道:“火子哥,我們來幫忙,你忙,我們便自己找些事情做。”
陳安這許多年沒見,一時間有些生疏,拱手說道:“好,感謝各位。”
二叔是個老江湖,年輕時候人脈廣泛,又吃過見過。
這些年做農活,經歷了底層磨難。
更是練成了滾刀肉,嘴皮子利索。
現在作為陳安上一輩,最年長的叔叔,幾乎就擔起父親的角色。
他游走在那些陳安幾乎沒有共同語言的鄉親長輩之間。
談笑風生。
陳安終于感覺輕松許多。
陳安拿著鹽,去到廚子搭灶的地方。
他對著大廚說道:“鹽便用我準備的這種。”
廚子看著略黃的鹽粒,癟癟嘴。
用什么調料他倒是無所謂,不單單調料,火候才是他的拿手。
可嫌棄歸嫌棄。
廚子還是用指尖捻起一小撮鹽,仰頭放進嘴里。
嘗了嘗。
吐掉,喝水。
旁邊的學徒問道:“師傅,怎么,鹽有問題?”
“太咸了。”
徒弟沒想到是這個回答。
他也搞了一點嘗嘗。
一嘗之下,眼睛一瞪。
學徒發現了問題似乎并不簡單。
這鹽居然沒有一點苦澀味?
那炒出來的菜得多棒?
學徒看著這一壇子鹽,眼里精光大作。
陳安說道:“辛苦幾位接下來幾天的勞作,希望各位努把力,用出最好的火候,盡量將宴席的味道,做的他們永生難忘。”
大廚癟癟嘴,心不在焉,根本沒有聽進去。
他的廚藝便是其浸淫了幾十年的手藝。
做菜一門,自有他自己的驕傲。
不過他也是領死工資的人,不好出言直接懟主家。
只得略微拱手,“主家,哪有那么多永生難忘?主家設宴,給鄉親們肉吃,就夠難忘了,靠做菜,恐怕差點意思,不要抱太大期望。”
陳安也不廢話,沒有直接回懟,“既然如此,我便教大家一盤回鍋肉。”
主廚心里冷笑。
肉回鍋,只會變柴。
聽名字就是暴殄天物的東西,老鄉吃頓肉容易嗎?
陳安不是個吝嗇吃飯的人,光米都買了一千斤。
昨天定了幾頭豬。
今上午王屠夫送來半扇肉。
他還訂了許多用于回鍋肉的調料。
這個年代的人并不太喜歡吃純瘦肉,因為沒有油氣,吃了沒有力氣。
三陷肉剛好居中,肥瘦相間,香味濃郁。
并且大武多以燉食為主,炒菜逐步有些出現的苗頭,但并不是大武日常飲食方向。
他選五花下刀,煮肉下八角茴香,煮熟后切片。
起鍋燒火,熱鍋冷油,下姜蒜,炒制微卷,放大蔥斷生,加入鹽與他調制的還未凝結的香菌羹(富含谷氨酸鈉(味精)),起鍋擺盤。
手法幾乎一氣呵成。
陳安并沒有吝嗇展示自己會的炒菜技能。
這年代吃肉不易,吃這盤肉更不易。
大廚聞著香味直流口水,縱使他是老江湖,也沒見過這種做法。
他拿著筷子夾了一片放進嘴里這么一嚼。
算是小刀拉屁股開了眼。
瞬間紅了眼眶。
就像是一生追求劍道的劍圣,尋到了自己劍招的終極奧義。
大廚撐著切菜的案桌。
語氣恭敬,“先生,敢問這道菜名叫什么?”
陳安擦了擦手,反問道:“我剛剛不是說了叫回鍋肉?”
“回鍋肉,回鍋肉。”
中午大廚便是用新鹽炒的回鍋肉。
他像是才學會做菜的新人,哐哐炒菜,完全不知疲倦。
陳安對這個味道很滿意。
畢竟是老師傅,對肉的火候掌握比他更好。
如今他的味精還沒完全干涸,按今天的光照度,得等到明天才能做好,到時候估計所有菜的鮮味都會提一個度。
桌上不止一盤肉,還有燉煮的大骨,肋排,煮魚等等。
翠翠并不是第一次吃這盤菜。
但架不住其他人都沒吃過。
今天幫忙的擺了十桌,每桌第一個消滅的便是這盤回鍋肉。
吃完所有人都意猶未盡。
紛紛打聽這菜都沒見過,竟然不知味道如此夸張。
其中有一桌還因為飯霸,想獨占這盤菜,起了沖突。
有了中午的伙食打樣。
來幫忙的村民下午更有干勁,紛紛期待下午的那頓飯。
村民沿著陳安新修的屋子除草,整理出五十桌的范圍。
倒是有些好事者臨時離開,去給好友吹噓那陳安家的伙食。
有人聽說有肉吃,還是絕味佳肴,本來幫忙的隊伍下午一下擴充到二十幾桌。
二叔陳弘峰看出了苗頭不對。
有人吃白食不說,還非親非故,非親非故就算了,今天本來就是請幫忙的鄰居吃飯的首宴,他們還坐那里看著不幫忙。
這是他侄子,陳家好不容易后輩里面,有個能起來的好苗子。
不能給人吃垮了。
他讓幾個堂弟挨個清點客人,把那些八竿子打不著關系的客人禮貌請走。
當然縣城里的潑皮,陳家幾個堂兄弟也不怕,搬出了陳安是捕快,要抓他進去的虎皮,硬是把人給禮貌地請走了。
陳安最初想的流水席其實并沒要求必須是誰。
畢竟他也沒多少親戚,還害怕坐不滿,只是這消息他并沒對外宣傳。
但似乎吃肉,還是從沒吃過的炒肉這個概念,太過超前。
單單中午一頓飯后,下午來的烏泱泱人,就有許多他根本印象都沒的人。
真讓這些陌生人,擠占了與他多少有關系的親戚。
讓村子周圍的鄰居或本家親戚都上不了桌,記恨上,那才叫個得不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