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門外圍了一圈看戲的民眾，此刻聽聞也是無不抹淚。

互相打聽，知道這是得罪了段舉人，一個個只顧嘆氣。

汪縣丞聽聞也是長出口氣，在衙門辦事久了，總會聽到苦的各不相同的人。

陳安這時插嘴，打斷場中氛圍，“你說的這么慘，但汪大人辦事從來都要講證據(jù)，不是誰三五兩句哭的大聲衙門就去提人的。”

汪縣丞也反應(yīng)過來，“你們可有證據(jù)，不管人證物證?！?

跪在地上抬擔子的其中一男子開口，“大人，我看到他們打的人。”

汪縣丞捋捋袖子，想了想，“親眼看到的，還是聽說？”

“回大人，我聽到叫喊，過去的時候就看到人倒地上抽搐了。”

汪縣丞想了想。

陳安把仵作驗尸的尸格承了上來。

汪縣丞被這一打岔，想不起自己要問什么，只能自顧打開尸格看。

陳安卻轉(zhuǎn)身看向剛才說話的人問道：“你是死者本家親屬？”

“回差爺，就是同村，沾點親戚，不是本家。”

“那做人證，就沒大問題。”

陳安之前在牢獄的時候，就仔細問過獄友這問題。

大武朝律法有直屬親戚做人證避諱的相關(guān)條例。

其中更是有親親相隱這一說，并強調(diào)‘弟不證兄，妻不證夫，婢不證主’，就算知道犯事，包庇都不受法律懲戒。

反而主動告發(fā)會受刑，以維護人論綱常。

所以親屬提交的證據(jù)有天然豁免權(quán)，亂說也不會受罰，便這樣無論證詞正反，一般不會采信。

陳安對此條律法其實很無語，不過這律法以前朝代就有，但轉(zhuǎn)念一想，他認為這剛好側(cè)面論證了九族消消樂的必要性。

汪縣丞想起了剛剛忘掉的事，他之前就想問這個。

不免覺得這個捕快很懂啊，看著這么年輕，有兩把刷子。

汪縣丞合上尸格，死者確實被毆打致死。

對于這種田土紛爭導(dǎo)致的死亡，要去現(xiàn)場勘界，確認糾紛，若事出有因的激情致人死亡，不一定判死。

人命案子有限期破案一說，看來這段家非去不可。

汪縣丞開口道：“去現(xiàn)場勘驗，并通知馬快，先行傳喚緝拿被告去現(xiàn)場指認，你等把尸體拿回去，我們坐馬車即刻出發(fā)?！?

死者家屬千恩萬謝，趕緊抬著擔架往回趕。

汪縣丞轉(zhuǎn)頭看著陳安，“你面生，叫什么名字?！?

陳安急忙彎腰拱手，“回大人，卑職陳安?！?

汪縣丞眉頭一跳，“你就是陳安？那個馬夫的稅是你收的？”

陳安沒想到對方突然提起這事，“正是卑職?！?

“好，我看你對辦案流程熟悉，想來也見過案子，便與我去山楂鎮(zhèn)走一趟？”

陳安心里樂開了花，這汪縣丞是用征詢的語氣，而不是命令的語氣。

至少證明剛才自己的狗腿舉動，對方看在了眼里，獲得了別人一絲絲的尊重。

他趕緊拱手答道：“是，大人?！?

陳安拿了縣丞批的綠色捕簽，去刑捕頭處通傳。

刑捕頭感慨這小子狗屎運好，居然給他闖上擊鼓的，還被縣丞大人點了名。

刑捕頭點了六個步快和四個馬快，去往山楂鎮(zhèn)。

兩個時辰的路程，走的陳安腿麻，頭頂?shù)奶柖纠薄?

汪縣丞坐衙門馬車，刑捕頭與馬快，早就到了案發(fā)地。

陳安與六個步快喘著粗氣，來到事發(fā)山坡。

段家人穿著絲綢衣裳，帶著十幾個家丁站在那。

一副隱隱要圍了現(xiàn)場的趨勢。

這年頭每個鄉(xiāng)鎮(zhèn)都有自己的勢力，民風彪悍，搶水源械斗的事時有發(fā)生，官員出門在外也不一定安全。

現(xiàn)場的雙方?jīng)]消停。

顯然洪家在本地的本家親戚也不少，現(xiàn)場三四十個人，正在互飚垃圾話。

汪縣丞帶的五個人站在旁邊，出來辦案就是這樣，安全第一，一時間還不敢制止。

在陳安領(lǐng)著六個帶刀的步快進場后，現(xiàn)場氣氛又微妙起來。

吵架聲稍微消停點。

陳安聽聞爭吵，大概了解一些原委。

段家不服汪縣丞和死者家屬的說法，不讓人把段老六帶走。

現(xiàn)在雙方爭議的問題點是，這死者究竟是不是先去段家偷東西然后抓住，被當成賊打死的。

偷東西被打死和蓄謀被打死，這可是完全不同的東西。

前者一般下手的人多，去了鄉(xiāng)鎮(zhèn)若是小偷當場被抓住打死，往往法不責眾就算了，后者可是要掉腦袋。

段家這幾乎就是往無罪辯護上面靠。

兩邊誰都不服誰。

段家現(xiàn)在也有段舉人的名頭撐腰，段舉人當了官，保底都是七品，比汪縣丞還高一品，一時間現(xiàn)場就僵持住了，都在喊冤。

陳安無意間看到眼前面板上跳出來一個任務(wù)。

【段六郎失手打死人一案，幫段六郎洗脫罪名，預(yù)估解愿點數(shù)50，是否接案？】

陳安都懵逼了。

他上下看了兩條任務(wù)，這一眼看上去，完全就是兩條相悖的任務(wù)。

那是不是意味著，他可以同時完成兩條任務(wù)？

不對，陳安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信任系統(tǒng)了，他天然發(fā)覺這里面有坑。

果然看后面的任務(wù)最下方的小問號。

【特別提示?！?

【任務(wù)評價標準基于“解愿“本質(zhì)，不同立場的心愿皆為因果，完成度取決于宿主選擇的敘事角度，非絕對正義?！?

陳安想了想，發(fā)現(xiàn)自己腦子都快轉(zhuǎn)不過來了。

思考了一分鐘后，他恍然大悟，果然印證了那句話，屁股不同觀念不同。

用陳安自己的解釋，每個案子他都有兩面性。

對于干活的長工來說，給地主干了活，年底沒給錢，來告地主，他冤啊，要地主給錢。

可把地主拉過來一問。

地主說年景不好，地里鬧了旱災(zāi)，之前承諾的錢，結(jié)果收成收不上來，給了錢，自己全家也要餓死了，他也冤啊。

這完全就看裁決的人屁股坐在哪邊，還是各打五十大板。

可陳安認為，地主收成好吃香喝辣的時候，也沒想著給長工多分一口。

以客觀事實為基礎(chǔ)，判地主敗，如果一次還不了，就分三次還。

況且他現(xiàn)在又不是預(yù)支接案，失敗了就失敗了，查到什么是什么唄？

他當然選擇接案。

換以前，他肯定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小孩子才做選擇，大人我兩套解愿點都要，就突出個左右橫跳。

但這樣做，自己又在段彩彩那硬不起來，損害夫妻感情，按系統(tǒng)喜歡翻倍的尿性，誰知道負面評級下次翻到多少天了。

汪縣丞看著剛才衙門口那快手過來了。

他對著陳安招招手，“現(xiàn)在兩邊都各執(zhí)一詞，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