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的時間很快過去，林昭含踩著和秦川約定的時間踏進秦闕酒店的大門。通往頂層總統套房的專屬電梯樓層數字不斷跳躍，她掏出手機瞥了眼，離宴會開場時間還早得很。

電梯到達樓層后自動門無聲滑開，她整理了一下短裙的裙擺，拂去剛剛在外面沾上的雨珠走出電梯門。穿過玄關，環抱式的前廳豁然展開，水墨紋理的天然大理石地面倒映著穹頂垂落的水晶燈陣。

跟著秦川發來的消息，穿過空闊的廳堂來到他所說的宴客廳，目光定落：秦川正站在落地窗前通話，好像還在忙著通過電話處理一些工作：“對，超過這個數就取消后續的合作，除非他們能提前交付周期……”

“林警官穿便服的時候可比警服驚艷多了。”一陣雪松的氣息由遠及近，秦川不知何時結束了通話，站在正用好奇的眼光打量著一副畫作的林昭含身后。秦川不等她轉回身，牽過她的手腕將她拉到一件禮服跟前：“準備倉促來不及定做，只能委屈警花穿現成的了。”他彎腰自下而上掀起禮服的防塵罩，微涼的掌心輕輕扶上林昭含的肩頭，像是在丈量，“但愿尺寸合適。”

“今晚的拍賣會大概會在什么時……”林昭含正欲開口詢問晚宴的更多細節，就被宴客廳外圍傳來的密集腳步聲打斷。妝造團隊推著掛滿珠寶飾品和擺滿化妝用品的推車魚貫而入，水晶吊燈的光暈在首飾間流轉，瞬間填滿了兩人之間未說完的話語。

三個小時的精雕細琢后，化妝師在林昭含眼尾輕掃過最后一筆，精致優雅的妝容將這位刑偵女警眼角眉梢的冷硬鋒芒盡數收斂進柔光里。

香檳色的魚尾裙裹著絲綢垂落，腰間碎鉆如星子散開，露背的設計勾勒出她背部優美的肌肉線條，肩胛猶如收攏的蝶翼隨著呼吸在珠光暗影間起伏明滅。刑偵副隊長與晚宴女嘉賓的身份在此刻重疊：華服是她的新戰袍，藏在柔光里的暗刃終將出鞘。

妝發終于完成最后一步收尾，“真漂亮。”臨時搭建在宴客廳的化妝鏡前，秦川的身影忽然湊近，目光落在她鎖骨下方那道若隱若現的舊疤上，喉結無意識地滾動了一下。不等林昭含反應，他已從化妝師手中接過粉刷，嗓音低沉：“別動。”他俯身靠近，溫熱的氣息瞬間將她籠罩。林昭含羞赧地垂下眼睫，心跳如擂鼓。粉刷輕觸疤痕的一瞬間，鎖骨處一陣微妙的酥麻感蔓延開來。他的動作輕柔得仿佛在修復一件易碎的珍寶，下筆精準而克制，涼薄的遮瑕膏隨著他的呼吸在肌膚上暈開，癢意如細小的電流竄過她心頭。

“好了。”秦川直起身，指尖在琳瑯滿目的首飾中挑出一副幽藍寶石耳墜。金屬掛鉤穿過她耳垂，她后頸那處薄繭被無意觸碰，引得她微微戰栗。“這副和我的領帶夾，是同一塊原石切割的。”

耳尖上的寶石吊墜微微晃動，一絲絲涼意貼著肌膚傳來，林昭含尚未習慣這陌生的觸感。

一切終于塵埃落定，她久坐之后感覺到雙腿發麻，此刻最迫切的愿望就是去趟衛生間。提起裙擺正想起身，卻不料撞進一個結實的懷抱，原來秦川還側站在身后。她慌忙后撤，頸間突然一緊：那串珍珠項鏈竟與他的領帶夾緊緊纏繞在了一起！這猝不及防的親密接觸讓她僵住，一時間進退兩難。

秦川垂眸，喉間傳來一輕笑打破了這個曖昧僵局，指尖沿著她鎖骨的緩緩游走，修長的手指靈活地撥弄，解開了糾纏的珠鏈。最后一顆渾圓的珍珠自虎口滑落，他手腕忽然一轉，反手穩穩扣住了她企圖抽離的手，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當心”“珍珠……蹭到你的口紅了。”

“這樣才完美。”秦川指尖抹過她唇角，指腹的溫度灼人，“我的女伴。”

琨庭酒店地下1層。

會場外圍的鎏金鐘擺剛劃過六點刻度，林昭含指尖微微收緊，握住那只里邊放有微型攝像錄音裝置的宴會款手包。秦川掌心貼上她后腰處的肌膚，唇角含著笑，將邀請函遞向侍者。侍者接過邀請函，嚴格核對著邀請函上的信息，在確認資格無誤后，按下入場閘門的開關，隨即朝二人比出一個標準的“請”手勢。

展廳內場的水晶吊燈流淌著迷人的光暈，這場裹著珠光的狩獵已經悄然啟幕。

秦川虛虛攏著她的胳膊穿過盔甲長廊，閑聊似的提起十七世紀冷雕的鑿刻手法。行至唐代佛首展柜前，他忽然側過身：“這么強的光線底下……”指尖虛點在玻璃上跳動的光斑處，“小姐耳尖這抹紅，倒是比鎏金佛首的包漿還顯眼。”

林昭含皺起眉頭，本能地想抽手，卻被他早一步扣住手腕。兩人挨得極近，影子在展柜玻璃上疊成一片，倒像古畫里舉劍相抵的騎士與貴女。“看這兒。”秦川屈指撥了撥她腕間疊戴的銀鐲，聲音壓得極輕，只有兩人能聽見，“安保換班比預計快了三分鐘。”

古籍展區燈光昏黃，秦川戴手套翻閱《寶石圖鑒》，指尖掠過書頁時順勢將她鬢邊碎發撩至耳后。當代藝術展區鏡面迷宮中，他突然攥緊她穿行于扭曲光影間，聲線壓進她耳畔：“人心比這折射更叵測。”

珠寶展區的鎏金射燈流瀉如瀑，秦川目光掠過玻璃展柜中的紅寶石項鏈，指尖在展示冊頁緣輕叩：“腰圍切割角偏了五度，火彩散得厲害。”

他話音未落，掌心已不著痕跡覆上她按在冊頁邊的手背。冷白光射燈下，秦川袖口月光石猝然折出冰棱般的銳光，布防圖的坐標紋路正從紙張背面透印而出，烙進她繃緊的掌心。

七點三十分。秦川正要點評拜占庭銀器的鎏金層厚度，一聲港普腔調突然切入：“秦生！真系巧啊，你也在這兒？聽聞沙特智慧城市項目有你手筆？”

三名西裝男子簇擁而上，為首中年男人的翡翠扳指泛著油光。秦川笑意浮上眼尾，輕輕拍了拍林昭含的手背，留下一句：“失陪片刻。”隨即轉身與來人交握，寒暄道：“陳董，比起沙特基建，你那翡翠號新辟的印太航線才叫人眼熱，尤其是連接波斯灣與馬六甲的黃金航道……”她下意識退后半步。礦業巨頭指間的雪茄騰起一縷青霧，慢悠悠打著旋兒往天花板飄；收藏家抬手搭肩時，胸前琺瑯懷表的金鏈晃出細碎流光；投行精英耳側的藍牙耳機忽明忽暗閃著微光。這團光影與聲響糾纏著漫過來，眨眼間便將林昭含與那道深藍色身影隔開。

如此情景，她判斷秦川短時間內難以脫身，便轉身獨自往回走：心里一直惦記著方才那本《寶石圖鑒》，總覺得跟上月海關部門繳獲的一本古董書籍很像，她想再仔細瞧瞧。

古籍展柜的檀香木臺泛著溫潤光澤，她湊過去，俯身細看《寶石圖鑒》上的礦物顏料層，不料一縷混著威士忌氣息的暖風纏上后頸。“小姐對《寶石圖鑒》有研究？”金絲眼鏡后的目光黏在她鎖骨，“家祖曾藏過真跡，不如隨我去偏廳包廂，慢慢賞玩。”男人說著，伸臂做了個邀請的姿勢。

林昭含垂眸掩住眼底那抹欣喜的微光，這聲邀請正合她意，她倒想看看私藏被繳走私品的幕后之人。唇角漾開優雅笑意，指尖剛要勾上男人臂彎，腰間卻忽然一緊，整個人被猛地拽進一個溫熱的懷抱。

秦川手臂如鐵鉗般扣住她腰肢，朝公子哥頷首道：「高少雅興。」酒杯輕碰對方杯沿，發出清脆一響，“上月蘇富比那場拍賣，令尊拍下的青花纏枝蓮紋梅瓶……海關最近嚴查高仿文物報關，沒給貴府添麻煩吧？”

公子哥笑容僵在嘴角，秦川已攬著她轉過身，唇幾乎擦過她發燙的耳尖：“偏廳屏蔽器能切斷軍用頻段。”指尖捏住她欲掙的手腕按在展柜上，聲線冷冽，“用他當跳板，林警官嫌命長了？還是說想借機甩開我？怎么誰的手臂都敢搭了？”

拍賣預備鈴驟響。他才松開鉗制，替她整理鬢發時指腹擦過滾燙耳垂：“女伴擅自離場，我會很沒面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