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林書行的肩膀。

“現(xiàn)在，懂了嗎？”

“你根本不是什么主角，你只是一個，連名字都上不了演員表的，龍?zhí)住！?

他湊到林書行耳邊，用一種仿似在宣布恩賜的，惡魔般的口吻，吐出了那句，將林書行所有驕傲都徹底碾碎的，最后的通牒。

“不過，看在你這么賣力演出的份上，我的老板，愿意給你一個機會。”

“一個，從龍?zhí)祝瑫x升為配角的機會。”

“林書行，簽了這份‘契約’，把你和她的一切都交出來。然后，來當我的……”

“同事吧。”

同事吧。

那兩個字，輕飄飄的，卻好比兩座無形的山，一座壓碎了林書行身為重生者的所有優(yōu)越，另一座，則壓垮了他身為一個人的全部尊嚴。

他踉蹌著，又是一口逆血噴出，染紅了身前的廢墟。

他的道心，他的依仗，他的一切，在李澤這番輕描淡寫的話語中，被揭穿，被撕碎，被踐踏得一文不值。

他是一個笑話。

一個徹頭徹尾的，自以為是的笑話。

“呵。”

“呵呵呵。”

“哈哈哈哈哈哈！”

一陣低沉的，壓抑的，繼而變得無比瘋狂的笑聲，從林書行的喉嚨里爆發(fā)出來。

他笑著，笑得彎下了腰，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笑得全身都在劇烈地抽搐。

李澤臉上的得意，第一次，凝固了。

他看著眼前這個狀若瘋魔的男人，一種他從未體驗過的不安，毫無征兆地從心底升起。

這不對。

劇本不該是這樣的。

按照他老板的推演，林書行這種極度自負的“素材”，在被徹底摧毀了信念之后，要么崩潰求饒，要么絕望自盡。

絕不該是，這種反應(yīng)。

林書行的笑聲，戛然而止。

他緩緩地，直起了身子。

他擦去了嘴角的血跡，那張慘白如紙的臉上，沒有了憤怒，沒有了絕望，只剩下一片空洞的，好比宇宙終結(jié)后的絕對虛無。

他轉(zhuǎn)過頭，看向身旁那個從始至終都沉默著，卻將一切都看在眼里的，他的“作品”。

“蘇勝雪。”

他第一次，沒有用意念，而是用沙啞的聲音，叫出了她的名字。

“你，想成神嗎。”

不是問句。

像是在陳述一個既定的事實。

蘇勝雪那雙倒映著神魔的瞳孔，死死地盯著他。

她看到，這個男人，在被剝奪了一切之后，有什么東西，從他靈魂的最深處，碎裂了。

又有什么東西，更加恐怖，更加純粹的，從那片廢墟之上，站了起來。

“想。”

她吐出了一個字。

“很好。”

林書行笑了，那笑容，干凈，純粹，卻又帶著讓神魔都為之膽寒的瘋狂。

“系統(tǒng)。”

他沒有再去看李澤，只是在心中，下達了最后一個指令。

“開啟，最終序列。”

【警告！宿主權(quán)限確認！最終序列為不可逆的格式化自毀程序！啟動后，系統(tǒng)核心將過載，并將所有因果能量反向灌注宿主！你，以及你所在的坐標，將從所有時間線上被徹底抹除！】

【是否確認啟動！】

“確認。”

林書行沒有半分猶豫。

既然我的人生是一場笑話，既然我的重生是一場騙局。

那就在落幕之前，把這個舞臺，連同所有的觀眾和演員，一起炸掉吧！

嗡！

一股肉眼不可見的恐怖能量波動，以林書行為中心，轟然爆發(fā)！

李澤臉上的悠閑，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猛地從椅子上彈起，失聲驚呼：“不好！這個瘋子！他在引爆系統(tǒng)核心！他想跟我們同歸于盡！”

他身后的私兵再也無法保持鎮(zhèn)定，手中的香檳和高腳杯掉了一地，手忙腳亂地試圖啟動某種防御裝置。

“晚了！”

林書行的身體，開始出現(xiàn)一道道赤紅色的裂紋，好比一件即將破碎的瓷器。

海量的，混亂的，足以將他撐爆億萬次的因果能量，正在他體內(nèi)瘋狂肆虐！

他強忍著靈魂被碾碎的劇痛，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蘇勝雪的手腕！

“我的作品！你的鍛造，還差最后一道火！”

他那雙已經(jīng)開始渙散的瞳孔，死死地盯著蘇勝雪，那眼神，是鐵匠對神兵最后的，也是最狂熱的注視！

“以我為柴，以系統(tǒng)為火！今日，我助你，一步登天！”

話音未落，他將另一只手，狠狠地按在了蘇勝雪的后心！

那個只有他知道的，最致命的破綻！

這一次，不是截斷！

而是，灌注！

他將那足以抹除一切的自毀能量，當成了自己最后的遺產(chǎn)，毫無保留地，野蠻地，灌進了蘇勝雪的身體！

“啊啊啊啊啊啊啊！”

蘇勝雪發(fā)出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厲的尖叫！

她感覺到了！

林書行的生命，林書行的靈魂，林書行那兩世為人的不甘與瘋狂，正通過那股能量，與她，融為一體！

她不再是半神！

她正在被強行推向那個，連她自己都無法理解的，更高的領(lǐng)域！

而代價，就是與這個創(chuàng)造了她的瘋子，一同，走向毀滅！

“快！阻止他！”

李澤終于徹底慌了，他再也無法維持那副優(yōu)雅的姿態(tài)，對著身后那群私兵發(fā)出了歇斯底里的咆哮！

“【世界枷鎖】！啟動！快！”

那十幾名私兵終于從驚駭中反應(yīng)過來，他們從懷中掏出一個個銀色的立方體，猛地向天上一拋！

嗡！

十幾道銀色的光柱沖天而起，在半空中交織成一張巨大的光網(wǎng)，試圖將林書行和蘇勝雪所在的這片空間，徹底封鎖！

然而，已經(jīng)太遲了。

蘇勝雪身上的能量，已經(jīng)攀升到了一個連【世界枷鎖】都無法計算的臨界點！

她那黑白二色的長發(fā)，在能量的狂潮中瘋狂舞動，那雙神魔之瞳，已經(jīng)徹底被一片混沌的白光所取代！

“林書行！”

在意識即將被白光吞噬的最后一刻，她用盡全部力氣，嘶吼出了那個男人的名字！

回應(yīng)她的，是林書行那已經(jīng)開始化作光點的臉上，最后一個，也是最燦爛的笑容。

“活下去。”

“然后，毀掉他們。”

轟！！！！

一道無法用任何語言形容的，純粹的，凈化的白色光柱，以兩人為中心，沖天而起！

它輕易地撕碎了那張【世界枷鎖】構(gòu)成的光網(wǎng)，撕碎了天穹號浮空艦，撕碎了云層，撕碎了大氣，直刺向那無盡的，冰冷的宇宙！

李澤和他那群所謂的精銳，在光芒亮起的瞬間，就被那恐怖的余波掀飛出去，狼狽地滾作一團。

當光芒散盡。

原地，已經(jīng)什么都不剩了。

林書行，消失了。

蘇勝雪，也消失了。

仿佛他們從來沒有在這個世界上出現(xiàn)過。

李澤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他看著那片被徹底凈化的，連空間法則都變得一片混沌的空地，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作恐懼。

一個龍?zhí)住?

一個他老板隨手丟棄的，失敗的實驗品。

竟然，真的，掀翻了棋盤。

“老板……計劃……失控了。”他顫抖著，拿出一個通訊器，聲音里充滿了前所未有的驚惶。

通訊器那頭，沉默了良久。

然后，那個好比無數(shù)冤魂在哀嚎的聲音，緩緩響起，只是這一次，那聲音里，帶上了一絲，前所未有的，冰冷的怒意。

“廢物。”

“去‘一號回收站’，把‘零號素材’，提前喚醒。”

“告訴它，有一個偷了它的玩具，還弄壞了它的新玩具的……小偷。”

“出現(xià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