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夢殿內,沉水香在錯金博山爐中氤氳繚繞。王貴妃染著丹蔻的指尖輕輕劃過紫檀木搖籃,錦緞襁褓中的嬰孩睡得正酣。王貴妃柔情似水的看向搖籃旁的麗嬪說道:“還是妹妹足智多謀,既得了皇子,又讓那庶女做了刀下鬼。更讓太后和皇上母子離心,失去了掌控六宮的權利,可謂是一箭雙得。如今你掌皇子,我持鳳印,這盤棋總算活了。“
“姐姐還是不要高興的太早,我們也只是暫時打擊了太后呂氏一族的勢力。他們隨時都可以死灰復燃的,還是留心一些比較好。”麗嬪答道。
“聽妹妹的。”王貴妃看向麗嬪寵溺的笑了笑。
麗嬪楊麗淑執起青瓷盞,茶湯映出她含笑的眉眼:“立嫡立長,如今大皇子占了'長'字...“她忽的傾身,金鑲玉護甲劃過錦緞,“就差姐姐這個'嫡'字了。“
提到這個“嫡”字,王貴妃心里滿是苦楚。她是當今皇上武信的嫡妻,卻在武信登基那日,她這個元妻接過卻是貴妃金冊,鳳冠上的東珠就成了扎進心口的刺。
群臣問及為何不冊立她為皇后時,武信帝給出的回答是:“自己不得太后喜歡,要盡孝道,故而冊封貴妃,但自己卻是后宮之中,位分最高之人。”
“位分再高有什么用,不是皇后,什么身份不都是一個妾嗎?”王貴妃在心自嘲道。
當年大婚時的九鳳金冠仿佛還在發間灼灼生輝。元妻變貴妃,就像這盞涼透的茶,再好的茶葉也泡不出溫度。
“姐姐別灰心。姐姐可是陛下結發妻子!“麗嬪的護甲突然扣住她顫抖的手腕,“呂氏那對賤人已除,這后宮...“她壓低聲音,如毒蛇吐信,“遲早是咱們楊王兩家的。更何況我們手里抱著大周最金貴的籌碼。“
殿外忽起騷動。曹吉祥捧著圣旨疾步而來,玄色蟒紋曳撒掃過門檻:“陛下口諭,長公主冊封雍公主,滿月宴與冊封禮同辦。“老太監眼皮都不抬,“容妃的喪事...貴妃娘娘知道該怎么辦。“
待腳步聲遠去,麗嬪突然冷笑:“陛下倒把'無情最是帝王家'演得透徹。“
“雍”唯有皇后的嫡子封王時,才配用的封號,居然用在了一個公主身上,可見大公主是多么的受寵呀!
麗嬪原以為有了皇子,公主就不那么受寵。畢竟大皇子是陛下目前唯一的皇子,可沒想到即使有了皇子,陛下還是那么的寵公主。麗嬪不敢細想,如果大公主也是一位皇子,自己身邊的這個皇子那有一爭之力呀!所幸是個公主,再怎么得寵,也沒用。
王貴妃撫過平坦的小腹,那里還留著難產時的刀疤。又想起了自己的孩子,自己的一兒一女在世時,哪怕在人世間的時間是那么的短暫,也沒受過如此寵愛。真是同人不同命呀!王貴妃無奈的苦笑。
慈寧宮的鎏金香爐里,龍涎香混著藥味翻滾。永安長公主赤足奔過波斯地毯,金絲楠木梁上懸著的十二連珠宮燈被她扯得搖晃不止。
永寧長公主已經瘋了,神志不清,時而清醒,時而瘋癲。
“還我夫君,還我孩兒。”永寧長公主大喊大叫道。
太后看見她現在如此模樣,心中后悔不已。
“壞女人、壞女人,你是災星。”
“害死皇兄,如今又來害我。”
永安長公主的話像針扎一樣扎在太后的心上。
永安長公主和駙馬楊氏的感情很好,二人是表兄妹,從小青梅竹馬的長大兩小無猜。結婚沒多久,就生了兩子一女,這次懷孕是永安公主的第四個孩子。沒經得住太后的蠱惑,如今自己家破人亡。永安長公主承受不了這樣的打擊。變得如此的瘋癲。
“娘娘,查清了。“黑衣人跪在陰影里,遞上一封密信。
太后猛地拍案而起,九鳳金冠上的珍珠簌簌墜落。“好個楊麗淑!“
這時,宣室殿的玉案上放著一份帶密的奏章,武信帝走過去打開看:
“木蓮的侄女小余,是木蓮姐姐木萍唯一的女兒。木蓮八歲那年,村里來了瘟疫,木蓮染上了瘟疫。被家里的人趕了出來。無家可歸,只能等死。是被休的姐姐木萍,把自己給賣了。換來了錢,治好了木蓮的瘟疫,才讓木蓮活了下來。從此木蓮的姐姐木萍杳無音信,不知死活,木萍心中唯一牽掛的便是自己的女兒小余。”
“當于是木蓮指天為誓,自己一定會照顧好小余,以抱姐姐的救命之恩。只是沒想到姐姐的女兒小余,在前不久,染上了怪病,被家里人拋棄無家可歸。只有自己這個小姨愿意收留了她。”
“在求醫時,在一家醫館被麗嬪的娘家人二嫂認出。便把這件事情,告訴了麗嬪。”
“麗嬪主動讓自己娘家楊府的府醫,醫好了小余。于是木蓮投靠了麗嬪,有了當日偷龍轉鳳之事,木蓮故意暴露,導致太后計劃功虧一簣。”
滿月宴
太極殿內千盞宮燈煌煌如晝,金絲楠木長案上蟠螭紋酒樽折射著琥珀光。群臣山呼如浪:
“恭賀雍公主殿下千歲!陛下洪福齊天!“
乳母踏著猩紅氈毯而來,明黃襁褓中嬰孩雙眼覆著墨紗,燭火下透出詭譎幽光。王貴妃含笑伸手,指尖將觸紗帶剎那——
“貴妃。“御座傳來碎冰般的聲音,“絲帶若移半寸,誅九族。“
王貴妃手臂僵住,強笑接過襁褓。懷中奶香縈繞,她指尖剛撫過嬰兒面頰,皇帝眼風如刀掃來,只得倉惶交還。
雍王武任霍然起身,玉笏撞案截斷絲竹:“臣敢問陛下!國母缺席皇孫滿月宴,天下孝道何存!“蟒袍金繡隨動作翻涌,如盤踞的毒蛇昂首。
雷霆按劍出列,甲胄鏗然:“雍王可知太后犯下偷龍轉鳳之罪?“滿殿死寂中,鎏金柱影里浮動著宗親們驚疑的視線。
雍王世子武柏舟越眾而出。少年素袍玉冠抬眼瞬間——“哐當!“皇帝手中九龍杯猝然傾倒,琥珀瓊漿污了龍袍。那眉眼...竟與早逝的敬明太后重疊!
“皇伯容稟。“少年清音穿透沉寂,“孝乃立國之本。太后縱有過,囚母之名若傳至藩國...“話音未落,殿門轟然洞開:
“八百里加急!呂羽將軍陣斬夏侯霸,燕軍潰退三百里!“
捷報聲浪里,皇帝指節捏得青白。他凝視酷似養母的容顏,閉目沉聲:“解...太后禁足。“睜眼時寒芒射向雍王:“世子留京,太學宮入學。“
下首禮王武偉捏碎酒盞,鮮血混著酒液滴落蟒袍。這個一母同胞的親弟弟,此刻眼中燃著淬毒的妒火。
墨紗下,嬰孩忽然扭動。透紗而出的紫金光暈,如深淵睜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