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什么！玉蟬又不是外人！讓她知道也好，我們家清歡啊，跟四皇子殿下，那才是真正的郎才女貌！這銀子，就是給清歡在貴人面前走動(dòng)打點(diǎn)的！以后咱們孟家飛黃騰達(dá)，指日可待！”

“母親！別說了！”孟清歡又急又羞，臉漲得通紅，恨不得撲上去捂曹氏的嘴。

孟玉蟬只覺得一股寒氣從心底直冒上來。

好！好得很！用她亡母的娘家銀子，去貼補(bǔ)害死母親的仇人之女，去攀龍附鳳！

曹氏被孟清歡阻止，悻悻地住了口。

孟玉蟬緩緩站起身，臉上最后一絲偽裝出來的順從也消失殆盡，只剩下冰冷的決絕。

“這信，我不寫?！?

“什么？！”曹氏和孟清歡同時(shí)驚叫出聲。

“你剛才明明答應(yīng)……”曹氏氣得手指都在抖。

“我答應(yīng)寫信的前提，是母親您說這筆銀子是為了‘孟家’?！?

孟玉蟬打斷她，“可您和清歡妹妹剛才說得明明白白，這銀子，是給清歡妹妹用的，是她要去打點(diǎn)四皇子殿下！既然是清歡妹妹要用錢，那就不該由我寫信去外祖家要。外祖家的銀子，也不是大風(fēng)刮來的，更不是用來填無底洞的！”

“你敢反悔？！”曹氏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子站起來，震得桌上的茶具叮當(dāng)作響，“孟玉蟬！你翅膀硬了是不是？你別忘了止危！你親弟弟的命，捏在我手里！你不寫信，信不信我明天就讓他‘病’得爬不起來，讓他在書院里‘意外’摔斷腿？！我看你到時(shí)后不后悔！”

“母親！”孟清歡也急了，顧不上裝可憐，“大姐姐，您誤會(huì)了！這銀子雖然是以我的名義要，可最終受益的是我們整個(gè)孟家??！娘家好了，您這出嫁的女兒在侯府腰桿子才硬，才有依靠??！我們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呀！”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孟玉蟬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她看著孟清歡，眼神里充滿了冰冷的嘲諷，“清歡妹妹說得真好聽。那姐姐問你一句，”

她微微傾身，目光如炬，“為什么這筆能讓‘整個(gè)孟家’受益的銀子，必須經(jīng)由你孟清歡的手，才能發(fā)揮作用？為什么不能直接給父親去操辦？難道父親還比不上你一個(gè)未出閣的姑娘家更能為孟家謀利？”

“我……”孟清歡被這犀利的問題問得張口結(jié)舌，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嘴唇哆嗦著，卻一個(gè)字也反駁不出來。

是啊，為什么？

“牙尖嘴利！”曹氏徹底撕破了臉，指著孟玉蟬的鼻子破口大罵，“賤蹄子！跟你那死鬼娘一樣不識(shí)抬舉！我告訴你，這銀子，你今天拿也得拿，不拿也得拿！不然……”

“不然怎么樣？！”

一聲屬于少年的、充滿戾氣的怒吼，如同驚雷般在正堂門口炸響！

厚重的雕花門被人從外面猛地一腳踹開，撞在墻上發(fā)出“砰”的一聲巨響！

一個(gè)穿著錦緞書院學(xué)子服的少年，怒氣沖沖地闖了進(jìn)來。

他約莫十四五歲年紀(jì)，身形已經(jīng)有了幾分挺拔，但臉上的稚氣未脫，此刻卻因?yàn)閼嵟で?

眼睛瞪得溜圓，里面燃燒著熊熊的怒火和毫不掩飾的憎惡，直直地射向孟玉蟬！

正是孟玉蟬一母同胞的親弟弟——孟止危！

他顯然已經(jīng)在門外偷聽了許久。

孟止危幾步?jīng)_到孟玉蟬面前，指著她的鼻子，唾沫星子幾乎噴到她臉上：“孟玉蟬！你還是不是我親姐姐？！母親和清歡姐姐不過是要你寫封信，你推三阻四，廢話連篇！不就是三萬兩銀子嗎？外祖父家那么有錢，給點(diǎn)銀子怎么了？那是天經(jīng)地義！那是他們欠我們孟家的！”

他胸膛劇烈起伏，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我告訴你，母親和父親待我極好！清歡姐姐更是處處為我著想！比你強(qiáng)一千倍一萬倍！你倒好，搶了清歡姐姐的親事，嫁進(jìn)侯府享福，轉(zhuǎn)頭就忘了本！連這點(diǎn)小忙都不肯幫，還想害我在書院里受苦？！你安的什么心？！”

孟玉蟬如遭雷擊！她看著眼前這個(gè)血脈相連的親弟弟，看著他臉上那毫不掩飾的憎恨，看著他維護(hù)曹氏和孟清歡時(shí)那理所當(dāng)然的樣子，只覺得四肢百骸都凍僵了。

震驚、錯(cuò)愕、難以置信……最后，統(tǒng)統(tǒng)化為一片死寂的心寒，還有……為亡母感到的滔天悲憤！

母親，您拼死生下的兒子，就是這樣一頭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

“我讓你寫封信要錢，是為了你好！為了孟家好！你倒好，在這里為難母親和清歡姐姐！”

孟止危越說越氣，仿佛孟玉蟬犯下了十惡不赦的大罪，“你不寫是吧？行！你不寫，我自己寫！以后外祖家的銀子，我直接去要！用不著你在這假惺惺地?fù)趼罚　?

他喘著粗氣，像是覺得還不夠解氣，又拋出一句更誅心的話：“還有！你從孟家?guī)ズ罡哪切┘迠y，原本都是給清歡姐姐準(zhǔn)備的！你一個(gè)搶了別人親事的人，有什么臉面占著？識(shí)相的，趕緊都給我還回來！”

“好！說得好！我的兒，真真是明白事理！”曹氏拍著手，臉上笑開了花，看向孟止危的眼神充滿了贊賞和得意。

孟清歡也抬起頭，看向孟止危，柔聲道：“止危弟弟，別氣壞了身子。大姐姐她……只是一時(shí)想岔了。”

她望向孟玉蟬的眼神，卻充滿了勝利者的憐憫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

孟玉蟬站在那里，身體挺得筆直，像一尊冰封的雕像。

她看著眼前這“其樂融融”的“一家人”，看著那個(gè)她曾拼盡全力想要護(hù)住的親弟弟，用最惡毒的言語往她心口捅刀子。

她的心，在那一瞬間被徹底碾成了齏粉。

一股暴戾的殺意在她胸中瘋狂翻涌，幾乎要沖破理智的牢籠！她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狠狠一巴掌扇在孟止危那張寫滿愚蠢與背叛的臉上！

母親……母親……

她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直到嘗到濃重的血腥味。

那鐵銹般的味道，和記憶中母親臨死前身下涌出的溫?zé)嵋后w，氣息何其相似！

她閉上眼，再睜開時(shí)，眼底只剩下深不見底的寒潭，和一片死寂的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