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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入考院

傅九闕微微垂下眼睫,遮掩住眸底深處的冷光,語氣是外人從未聽過的溫順:“是。有勞嬤嬤帶路。”

他甚至微微側身,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這突如其來的轉變,讓孟玉嬋心頭猛地一跳,眼中閃過一絲訝異。

他在府內,對著她,對著下人,都極少有這般近乎卑微的溫順姿態。

原來,這竟是他面對侯府權威時戴上的“面具”?

一種復雜的滋味在她心中蔓延開來。

傅九闕仿佛沒有察覺到她的注視,依舊維持著那副姿態,對孟玉嬋低聲道:“夫人,走吧。”

孟玉嬋壓下心頭的波瀾,輕輕頷首,隨著傅九闕,走向長慶侯夫婦。

“父親,母親。”傅九闕的聲音不高不低,恰好讓附近目光有意無意飄來的幾家公子聽得清楚。

他攜著妻子孟玉嬋的手,同時出現在長慶侯夫婦面前。

兩人一同躬身,動作齊整,不疾不徐。

“免了。”長慶侯從喉嚨里擠出兩個字,眼皮都懶得再抬一下。

蘇氏只是矜持地點了下巴,那目光只在孟玉嬋身上輕蔑地一觸即回,隨后便牢牢鎖在了那扇書院的大門上。

侯府的護衛無聲地將他們與其他圍觀者隔開一小段距離,但這小小的圍擋,遮不住四面八方匯聚而來的視線。

那些視線里,有好奇,有審視,有世家間固有的打量,更有不少年輕學子掩不住的艷羨。

能得紫竹公子一張拜帖踏入白鷺書院參與考核,已是天大的體面和機遇,而長慶侯府今日的主角,無疑是志在必得的世子傅長安。

“時辰也快到了。”長慶侯開口,仿佛閑談,聲音卻沉沉地壓向傅九闕,“九兒既來了,待會兒就在長安身邊幫襯著些。你兄長學問是好的,只是怕臨場亂了心神。他身邊那幾個,怕不及你心細鎮定。”

蘇氏適時地輕輕“嗯”了一聲,目光依舊不離大門。

傅九闕抬起頭。

晨光落在他清俊的側臉上,也落入他深不見底的眼眸中。

“父親怕是弄錯了。“兒子此來,并非是為兄長幫襯的,與兄長一樣,是為參加紫竹公子的收徒考。”

一石激起千層浪,

剎那間,剛剛還只是嗡嗡私語的人群轟然炸響。

“什么?”離得近的一個綢衫書生失聲喊出來,眼睛瞪得溜圓,“他?傅九闕也考?!”

“我沒聽錯吧?紫竹公子的拜帖,長慶侯府竟有兩張不成?”另一人同樣滿臉的不可思議。

這是第一個驚雷,炸在所有知情人心里。

紫竹公子的拜帖何其珍貴,長慶侯府何德何能竟能擁有兩張?

緊接著的,便是更為猛烈的鄙夷與質疑。

“他一個庶出的,怎能與傅世子同場競技?”

“怕不是走了旁門左道?”一個尖酸的聲音插進來,帶著嘲諷。

蘇氏猛地轉回頭。

長慶侯的反應更為暴烈。

“混賬東西!”他一步踏前,五指如鉤,一把狠狠攥住傅九闕的胳膊,生拉硬拽地將他從孟玉嬋身邊拖離幾步。

父子二人緊挨著,外人看來只是私密交談的姿態。

可長慶侯壓低的聲音里卻裹挾著驚疑:“說!那紫竹帖從何處弄來的?可是你……”他眼神兇厲地盯著兒子,“走了什么見不得光的門路?”

蘇氏再也按捺不住。

兒子傅長安的前程,不容半分動搖。

她一步上前,盛怒之下竟是全然不顧周遭的目光,那染著蔻丹的手指幾乎戳到孟玉嬋鼻尖。

“孟氏!是不是你挑唆的?”蘇氏的聲音又尖又利,帶著歇斯底里,壓過了周圍的嘈雜,“用狐媚手段哄得我兒昏了頭!我告訴你,若誤了長安的錦繡前程,莫說你,就是你整個孟家,我永定侯府也定然追究到底!扒了你這身皮也賠不起!”

人群的騷動因蘇氏這毫無體面的辱罵而微微一滯,無數目光瞬間集中到了那個素衣女子身上。

這傅家二房,原來地位如此不堪?

傅九闕的目光,在那根指向孟玉嬋的手指上停頓了一剎。

眼底掠過一絲寒芒,快得讓人無法捕捉。

他沒有立刻過去推開母親,只是不動聲色地,將一只手探入自己的寬袖之中,隨即緩緩抽出。

所有人的視線,下意識地跟著他的動作移動。

在長慶侯難以置信的目光中,傅九闕慢條斯理地拈著那張請帖。

陽光恰好映照其上。

“紫竹公子親筆拜帖”幾個燙金大字,亮得險些要灼傷人的眼睛。

紙是頂好的雙宣撒金硬箋,墨是絕品的松煙,透著一股清貴的氣息。

長慶侯緊攥著他胳膊的手,不受控制地劇烈一抖。

這張拜帖與長安的那一張,竟完全一樣,皆是真品!

這怎么可能?

傅九闕卻恍若未覺,他手腕一翻,那張足以令所有學子瘋狂的名帖,展示在長慶侯眼前。

“此帖,乃我娘子孟玉嬋為我親手備下,操勞所得,兒子不敢不珍重,更不敢辜負其心血。今日考核,定會全力以赴。”

話音落下,他已不再看近父親一眼,手臂微微一震,便掙脫了鉗制。

轉身,腳步沉穩,一步步走回孟玉嬋身邊。

蘇氏的手僵在半空。

傅九闕看都沒看蘇氏一眼,徑直回到孟玉嬋身前。

他伸出手,輕輕握住了孟玉嬋微涼的手指。

孟玉嬋抬起臉,對上傅九闕的眼眸。她的眼中沒有淚水,沒有委屈,只有一片溫柔與安定。

她什么也沒說,只是抬起另一只手,細心地替傅九闕整理了一下衣袍領口被長慶侯扯出的一道褶皺。

動作輕柔,在這一刻竟蓋過了遠處所有的議論。

傅九闕眼底掠過一絲笑意。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驚心動魄的一幕結束時,孟玉嬋整理好丈夫的衣襟,抬起頭,竟對著面沉如水的長慶侯和蘇氏,綻開一個明麗的笑容。

“父親,母親,眼看時辰還早,府中新得了些新鮮的羔羊肉并幾尾極活泛的鮮魚。廚下煨著高湯,備了好些時蔬。九闕一會兒考完,寒氣也重,正好一起用些暖鍋驅寒養胃。不知父親母親今日有暇否?不如一同回去用膳?”

暖鍋……熱氣騰騰……一家人……

這些字眼落在長慶侯耳中,配上孟玉嬋那無辜的笑容,簡直比剛才傅九闕亮出拜帖的舉動更令他血氣上涌。

一張老臉如同被反復抽打,由紅轉青,又由青轉白,喉頭劇烈地滾動著,竟是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蘇氏的反應更為直接。

她連看都未看孟玉嬋那張帶笑的臉,猛地側過身,鼻子里擠出一聲冷哼。

那精心梳理過的發髻上珠釵搖晃碰撞,叮當作響。

傅九闕微微側首,看著妻子嫻靜的側臉。

她唇角還噙著那抹淺笑,眼神卻如同結了冰的湖面。

他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

“時辰差不多了。”傅九闕輕輕松開孟玉嬋的手,轉而看向一直垂手侍立在孟玉嬋身后的丫鬟襄苧。

“襄苧,少夫人近日畏寒。天陰風冷,護好她,莫讓她久站。”

“是,少爺。”襄苧立刻屈膝,利落地應了一聲,隨即便向前輕移半步,用半個身子護在孟玉嬋身前擋風。

該做的都已做完。

傅九闕轉過身,目光只投向書院那兩扇緩緩打開的大門。

他抬步,袍裾隨著動作微微翻起又落下。步履是從容的,一步一步,踏上石階。

大門在傅九闕身后合攏,隔絕了門外的喧囂。

書院前庭寬廣幽深,兩側是回廊,廊柱深紅,托舉著灰色屋檐,遮蔽出一片清涼的陰影。

零散等候的年輕學子們分散站立,皆是些尚未進考場或正彼此交談的。

他們衣著各異,有華貴錦緞,有素雅布衣,唯一共同點是眉宇間都藏著對即將到來的考核的期待與緊張。

傅九闕依著回廊里一根廊柱,微微仰頭看了眼院墻上方的一角碧空。

晨光被高墻切割后滲入有限,落在他臉上。

“二弟。”一道聲音從身側傳來。

傅九闕轉頭。

傅長安不知何時已走近幾步,站定在他身側不遠。

傅長安今日一身月白蟒袍,金冠束發,更襯得面如冠玉,氣度雍容。

他顯然已經聽聞了門外之事。

“大哥。”傅九闕微微頷首致意,臉上不見波瀾,語氣也淡,仿佛只是隨口應了一聲。

傅長安的目光在他臉上一頓。

“方才……門外動靜不小。父親母親也是為了府中著想,一時激切了些。你切莫往心里去。”

這話意在安撫,更在試探傅九闕對父母的態度。

傅九闕唇角向上牽扯了一下,那弧度淺得幾乎沒有:“大哥言重了。侯府規矩,長幼有序尊卑有別,九闕明白。”

傅長安的笑容微微一滯。

他能感覺到傅九闕話里那層不軟不硬的殼子,正欲再說什么,一位面容嚴肅的執事已從前廳側門走出,手中執一卷名冊。

庭中原本各自低聲私語的學子們立刻收聲,目光齊刷刷望了過去。

傅長安到嘴邊的話只得咽了回去。

他朝傅九闕投去一個帶著告誡意味的眼神”,隨即腰背挺直地看向那名執事。

傅九闕恍若未見傅長安的目光。

他看著前方執事展開名冊,眼神專注,思緒卻飄了片刻。

“應考者,按此名錄,隨我入院。”執事的聲音如同寒鐵摩擦。

傅長安再次看了傅九闕一眼,旋即,他當先一步,從容鎮定地隨在那執事身后,向更深處的考院走去。

人群跟著動了起來,傅九闕收回思緒,向前挪步。

“肅靜!”又一聲更高的呼喝從前方傳來,帶著威壓,驅散了學子間最后一絲低語。

考院大門完全敞開,露出里面整齊排列如同蜂房的號舍。

一股濃烈的油墨紙張氣味混合著沉水香,撲面而來,壓得人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傅九闕微微瞇了一下眼,踏入考院的門檻。

……

白鷺書院門外。

襄苧輕輕攙著孟玉嬋退了幾步,站到一處稍稍背風的花壇邊。

孟玉嬋微微垂著眼,手指攏在溫暖的貂絨手籠里。

她唇角還帶著一抹淺笑,這平靜的姿態,落在周遭幾個別府女眷眼中,卻比任何呼天搶地更讓人心頭發緊。

一個商戶女,被婆婆當眾斥為“下賤”、“狐媚”,還能如此沉靜?

這份定力,要么是真蠢,要么……

“少夫人,”襄苧低低的聲音貼著耳朵傳來,帶著一絲警惕,“南安伯夫人和通政使家的吳小姐,已往那邊侯爺夫人處去了。”

她的目光警惕地掃過不遠處停著的幾架華貴馬車旁,那里,蘇氏身旁已聚攏了兩三位裝束同樣貴氣的婦人,低低的私語聲傳來。

孟玉嬋順著她的目光看去。

蘇氏被人眾星拱月般圍著,但臉色青白交加。

她涂著厚厚胭脂的臉上,只剩下一片陰鷙和羞憤。

幾位貴婦與她輕聲說話,似在勸慰,偶爾有一兩道視線飛出來,刀子般扎向角落里的孟玉嬋。

孟玉嬋的視線只停留了一瞬,便平靜地收回。

“不妨事。”她聲音輕緩,如同在安慰襄苧,“風大,站一會兒就好。橫豎九闕考他的試。”

她微微側過身,望著那兩扇緊閉的大門,不再看蘇氏她們那邊一眼。

就在這時,長慶侯的身影陡然拔起,直沖孟玉嬋而來,

沉重的腳步踏在青石板上,發出令人心悸的回響。

巨大的陰影瞬間籠罩下來,帶著一股子寒意。

襄苧瞳孔一縮,呼吸一窒,下意識地上前半步,想要用自己擋住孟玉嬋。

但孟玉嬋只是微微抬起眼,眸光清澈地迎向侯爺那張因震怒而微微扭曲的臉。

“孟氏!”

“這紫竹帖是絕品松煙墨書寫,單憑墨,便是尋常大儒都弄不到!你那娘家,算什么東西?本侯給你的陪嫁單子上,何曾有過這種物件?”

他死死盯著孟玉嬋的眼睛,語氣帶著一種刨根問底的急迫:“此物……究竟從何處得來的?”

周遭的空氣仿佛被瞬間抽干。

就連幾步外圍著蘇氏的幾位夫人,目光也齊刷刷投了過來。

“父親容稟,”孟玉蟬的聲音輕柔得像微風,“此事,說來話長。與九闕并無半分相干。”

“本侯再問你一次!”長慶侯的胸膛劇烈起伏,每一個字都咬得極重,“那紫竹帖,究竟是何處得來的?”

“父親……”孟玉蟬看著侯爺,笑著問:“您這般急切追問,是在問兒媳,是如何替九闕求得這入場名帖的門路嗎?”

長慶侯被這反問噎得氣息一滯。

周圍豎起的耳朵往這邊聚攏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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