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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恭維

幾乎在孟玉嬋話音剛落的同時,蘇氏攜著一陣濃烈的香風(fēng)也迅猛地?fù)涞搅私啊?

她一把擠開余怒未消的長慶侯,直直盯住孟玉嬋,臉上努力堆起前所未有的笑意:

“嬋兒!”

這稱呼變換之快,讓孟玉嬋身后半步的襄苧都不由自主地繃緊了肩線。

“剛才,是母親氣糊涂了!快跟母親說說,”蘇氏傾身向前,仿佛要湊到孟玉嬋耳邊說體己話,壓著嗓子,帶著試探,“莫非……你竟真認(rèn)得那位傳說中的紫竹先生?”

空氣驟然繃緊。

孟玉嬋清晰感覺到兩束火辣辣的目光,像燒紅的烙鐵,死死焊在她臉上。

“母親誤會了。”她輕輕搖了下頭,“那樣通天的人物,兒媳一個內(nèi)宅婦人,豈能認(rèn)得?”

瞧著蘇氏猛然僵住的笑容,以及長慶侯瞬間陰沉下去的臉色,她的話鋒卻微妙地一轉(zhuǎn),“只不過,兒媳娘家微末,往日生意上,倒湊巧結(jié)識過幾位性情豁達(dá)的好友。其中有一位,據(jù)說與紫竹公子略有幾分交情。”

“好友?”蘇氏幾乎是從喉嚨里爆出這兩個字。

一個能弄來紫竹公子親筆拜帖的“好友”,這價值何止千金?

方才對孟玉嬋和傅九闕的厭惡與羞辱,在絕對的利益面前,瞬間化為無形。

侯府的體面?兒子的前程?此刻都系在這“好友”的交情上!

只要能搭上船,只要能為她們所利用!

長慶侯看著眼前低眉順目的孟玉嬋,仿佛在重新打量一件之前被蒙塵的稀世之寶。

“原來如此!玉嬋,先前是父親錯怪于你!為了九闕的前程,你竟能如此用心,結(jié)交了這般優(yōu)秀的好友!難得,甚為難得!”

他撫掌而笑,試圖用響亮的聲音壓下周遭探究的目光。

蘇氏臉上的笑容瞬間綻放,帶著一種親熱,甚至下意識地就想去抓孟玉嬋擱在暖籠上的手腕:“哎呀,嬋兒,這真是天佑我們傅家!既有這等好緣法,快告訴母親,怎么去尋你這位朋友?長安此刻正在里面考著呢!”

她的聲音又急又快,像竹筒倒豆子,“即刻請他修書也好,遞話也罷,務(wù)必在紫竹公子定名次前,為我們長安美言幾句,這可關(guān)乎他一輩子的前程!咱們都是傅家人,一榮俱榮!嬋兒,你定要幫你大哥這一次啊!”

孟玉嬋身形紋絲不動,那只搭在貂絨暖籠上的手,卻極自然微微抬了一下,巧妙地讓開了蘇氏抓過來的手。

蘇氏抓了個空,笑容僵在臉上。

孟玉嬋抬起眼,如同看穿了對方所有的算計。

庶子多年來在侯府遭遇苛待,如今竟腆著臉要求庶子之妻動用關(guān)系去幫扶嫡子?

何等可笑!

為九闕的考試計。

她壓下心口翻涌的厭惡,舌尖的話在心底滾了兩遍才緩緩?fù)鲁觯?

“母親疼惜世子,兒媳明白。只是……據(jù)兒媳那點淺薄見識,似紫竹先生這般德高望重之士,平生最厭煩的,恐怕就是旁人仗著人情關(guān)系遞話。若此事,讓他覺得世子所得之名不正,豈不是弄巧成拙?反倒誤了世子的清名與前程?”

她微微抬眼,帶著看向蘇氏,又不動聲色地補(bǔ)了一句,“更何況,九闕也在此次應(yīng)試之列。他既已得此機(jī)緣,靠的是真才實學(xué),更不敢奢望旁的安排了。”

這話輕飄飄,卻將侯府那點心思晾曬得清清楚楚。

你們費盡心機(jī)想幫的是傅長安,不是傅九闕。

“你——!”蘇氏一口氣堵在胸口,臉漲得通紅。

正要開口斥罵的長慶侯也被噎得喉頭一梗。

滿腔算計著如何讓孟玉嬋立刻去走關(guān)系的話,被死死堵在喉嚨里,吐不出,咽不下。

四周的其他府邸女眷和仆從,目光紛紛掃射過來。

憋悶!

長慶侯猛地攥緊了拳頭,骨節(jié)發(fā)出輕微的咯吱聲。

不能當(dāng)場翻臉!

此時翻臉,等于告訴所有人他長慶侯夫婦就是想在考場上走關(guān)系,更會連累長安!

他幾乎是咬著牙,半晌才重重哼出一口氣。

猛地甩了下袖袍,仿佛要揮去滿身的狼狽,刻意朝著書院方向,“吾兒長安!才華橫溢,詩書滿腹,此次應(yīng)紫竹先生之試,乃實至名歸!自然能憑真才實學(xué),堂堂正正,拔得頭籌。又何須旁人多此一舉?”

這話既是宣告,更是給自己和蘇氏找臺階。

蘇氏被長慶侯這話猛地一點,臉上的羞憤惱怒瞬間被一種得意取代,立刻挺直了腰桿,臉上重新堆砌起矜貴笑容,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僵硬。

“侯爺說得是!我們長安打小就是文曲星下凡,這次定是魁首的不二人選!”

她仿佛為了證明這點,立刻轉(zhuǎn)身,臉上帶著神氣,迎向幾位圍攏過來的勛貴夫人。

那幾位夫人也是人精,方才一幕哪里會真不明白,卻都極有默契地堆起笑臉迎上蘇氏。

“侯爺夫人說的是!”

“傅世子器宇軒昂,才學(xué)出眾,這是板上釘釘?shù)氖拢 ?

“正是呢!我家老爺也說,這京中同輩學(xué)子,論真才實學(xué),無人能出世子其右!”

長慶侯臉上的青紅終于緩緩?fù)嗜ィ?fù)手而立,蘇氏在一片阿諛聲中,笑得愈發(fā)得意,眼角的細(xì)紋都舒展了不少。

“少夫人……”襄苧此刻忍不住輕輕靠近半步。

她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絲顫音和一種替二公子鳴不平的激憤,“若是二公子此番在考試中力壓群雄,甚至高居魁首呢?侯爺,那時也會為二公子這般自豪稱頌嗎?”

孟玉嬋的目光從長慶侯夫婦身上緩緩收回,落定在襄苧那張微微泛紅的臉上。

沒有立刻回答。

風(fēng)不知從哪個角落旋了出來,卷起地上幾片枯葉,打著旋兒掠過石板。

“自豪?”

孟玉嬋的聲音很輕,飄散在風(fēng)里,冷得不帶絲毫溫度。

“那時侯爺眼里的九闕,便不再是礙眼的庶子,而是可榨取血肉的人形金礦罷了。”

……

此時白鷺書院的內(nèi)庭。

穿過回廊,穿過一處中庭暖閣,執(zhí)事引著考生隊伍,轉(zhuǎn)入一處更為軒敞的建筑群。

考院到了。

帶著淡淡霉味的空氣撲面而來,夾雜著陳年墨跡和舊紙堆的氣息,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沉水香。

光線驟然黯淡。

高大的殿宇內(nèi),格局規(guī)整,一條條縱深的巷道分隔開一列列號舍。

舍門洞開,里面僅容一桌一椅,光線從巷道上方高高的氣窗投入,在布滿灰塵的光柱中懸浮。

傅九闕被分到了一條靠中間的巷道,號舍編號“丁六”。

他穩(wěn)步走入。狹小的空間瞬間將人包裹,壓迫感隨之而來。

他坐下,取出早已備好的筆墨紙硯,動作沉穩(wěn)地置于桌上。

他閉目片刻,再睜開時,眼底沉靜無波。

少頃,一名身著青灰儒衫的司吏手持銅鈴,沿著巷道中央寬闊的主道緩緩走過。

“鐺——鐺——鐺——”清脆而冰冷的鈴聲響徹整個考院。

緊接著,是沉重的腳步聲。

數(shù)名身著藏青色短褐的衛(wèi)士,兩人一組,抬著一捆捆尚未拆封的考卷,步履沉穩(wěn)地由各巷道口進(jìn)入。

考卷被精準(zhǔn)地分發(fā)到每個號舍的門口木架上。

傅九闕取過自己的考卷。

紙是上好的白宣,綿韌厚實。拆開封套,濃黑的墨字卷題映入眼簾。

傅九闕對面那條巷道靠外側(cè),編號“乙三”的號舍內(nèi),傅長安也已落座,展開同樣的卷題。

他并未立刻提筆,反而微微抬了抬眼,目光似不經(jīng)意般,掃過對面巷道里的傅九闕,眉頭一皺。

……

午后的日頭毒辣起來,像一面滾燙的銅鏡懸在白鷺書院的牌匾上。

院門早開,門內(nèi)是一片幽深,而門外則是另一個世界。

世家大族的馬車依舊華麗而沉默地停在不遠(yuǎn)處濃密的樹蔭下,車簾半卷,主家或端坐其中避暑,或立在車邊翹首以望。

更多的則是烏泱泱擠在門庭左右的人群,多是衣著體面卻明顯帶著仆役氣的青壯年,護(hù)著各自的少爺或公子,還有不少別府的女眷也撐著綢傘等在稍偏的陰涼處。

倏地,傳來幾道人聲。

像是投入滾油的一滴水。

“出來了!出來了!”

“前面那是,長慶侯世子!”

只見傅長安當(dāng)先一步,從容走出。

他甫一出現(xiàn),便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千層浪。

“傅世子出來了!”

“恭喜世子,賀喜世子!”

“世子才華橫溢,此次定是蟾宮折桂!”

“魁首非世子莫屬!”

恭維聲瞬間便將傅長安淹沒。

那些公子哥兒,更是第一時間擠出人群,滿面堆笑地簇?fù)砩先ィ咦彀松啵瑯O盡諂媚之能事。

傅長安嘴角噙著一抹微笑,既不過分得意,又充分享受著這份獨屬于他的榮光。

他微微頷首,步履沉穩(wěn)。

這就是他該有的待遇,他傅長安,作為長慶侯府唯一的嫡子,未來的繼承人,理應(yīng)萬眾矚目。

目光流轉(zhuǎn)間,不期然掃到了靠近花壇旁的陰影處。

那里,花壇高大的常青植物提供了一小片難得的蔭蔽。一張簡易的長條春凳上,安坐著一個人。

是孟玉嬋。

在她身后,襄苧垂手侍立,面容肅整。

傅長安在看到孟玉嬋的剎那,頓時一喜。

原來她也在此等候?

是了,想必是被母親叫過來應(yīng)個景,親眼看著自己這位世子爺是如何踏著榮光而出的。

她雖為傅九闕之妻,但終究也是傅家人,這份眼看著他傅長安榮耀的時刻,如何能錯過?

心頭這點自滿的思緒轉(zhuǎn)完,傅長安在幾位公子的簇?fù)硐拢炎叩浇啊?

“弟妹有心了。”傅長安微微抬高了點聲音,那話語帶著一種理所當(dāng)然的居高臨下,目光落在孟玉嬋身上,“弟妹在此相迎,本世子不勝榮幸啊。”

那些簇?fù)碇墓觽冏匀灰岔樦脑掝^,附和著“世子氣度非凡”、“二夫人賢淑”之類的話。

一片吹捧聲中。

孟玉嬋緩緩抬起眼。

她的臉上沒有一絲波動,并未站起,只是將手里一直端著的青瓷蓮花紋溫碗輕輕放在了身旁的春凳面上。

“大哥言重了。妾身在此,并非相迎大哥。夫君九闕尚在書院之內(nèi),未曾出來,妾身不過于此等候夫君罷了。”

她說完,不再看傅長安,目光重新投向了書院門口。

“九闕?”

傅長安聞言一怔。

考院?傅九闕?

對啊,他竟然進(jìn)去了?

傅九闕他一個庶子!竟然真的拿到了入場資格?

一股滅頂?shù)暮忭樦棺倒钳偪裆细Z。

傅長安的腦子“嗡”地一下。

他站在那兒,感覺周圍那些還在源源不斷飄來的奉承,像無數(shù)個巴掌,狠狠抽打在他臉上,抽得他眼冒金星。

沒有人比他傅長安更清楚傅九闕的真實水平,那絕非一個被邊緣化的庶子該有的庸碌,那根本不是廢物!

而且,他今天感覺超常發(fā)揮的文章,正是他昨日軟硬兼施,硬是逼傅九闕代筆完成的!

如果傅九闕比他寫得更精彩、更直指要害,那豈不是……

“長安!你出來了!”蘇氏的聲音突然插了進(jìn)來。

她已經(jīng)撥開人群,急匆匆地?fù)涞礁甸L安身邊,臉上笑成了一朵花,完全沒注意到兒子那異樣的臉色。

一把攥住傅長安的手,聲音里充滿了熱切:“怎么樣?我的兒!考得可還順利?題目難不難?你答得定是頂頂好的吧?”

手上傳來的溫?zé)嶙尭甸L安猛地一哆嗦。

他幾乎是用了全身力氣,才沒有當(dāng)場失態(tài)。

目光躲閃,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喉嚨深處擠出兩個字,聲音有些發(fā)干:

“順……利。”

蘇氏卻沉浸在巨大的喜悅里,笑得更加燦爛:“順利就好!娘就知道!娘的福星兒子,定能一舉高中!”她

轉(zhuǎn)頭又得意地向其他圍上來的夫人炫耀起來。

傅長安強(qiáng)迫自己不再去看孟玉嬋那邊,一股戾氣在胸中瘋狂沖撞。

傅九闕……

你最好不要真寫出什么讓我難堪的東西,否則,回府之后,我定要你生不如死!

就在這時,門口又步出一道身影。

傅九闕出來了。

他并未看向眾星捧月的傅長安,看到孟玉嬋安然無恙地坐在那里,眼底深處那一絲冷銳悄然化開。

孟玉嬋在他出現(xiàn)的剎那,便已盈盈起身,眼波如水,唇角泛起一抹淺笑。

她沒有說話,只是極其自然地從襄苧手中接過一個早已備好的白瓷水杯,步履輕快地迎上幾步。

孟玉嬋將溫水遞到傅九闕手中,指尖觸碰,涼意迅速被驅(qū)散。

“考了許久,可累了?”她輕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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