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的水龍頭還在滴水，在寂靜的空間發(fā)出斷續(xù)的聲響。沈素楠蜷縮在浴缸中，望著鏡子中自己蒼白如紙的臉。水珠順著鏡面蜿蜒而下，模糊了那張曾無數(shù)次出現(xiàn)在雜志封面的容顏。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浴缸邊緣的釉面，那里有一道細小的裂痕，像一道爬在她皮膚上的傷口。

一年前前，她還是炙手可熱的影后候選人。鎂光燈下，她笑得完美無缺，裙擺掃過紅毯時，無數(shù)快門聲像潮水般涌來。可那不過是浮在表面的泡沫。當投資方遞來的紅酒杯里暗藏威脅，當導(dǎo)演在劇本會議上用暗示的眼神掃過她的脖頸——她才知道那些掌聲里藏著怎樣的腐臭。

手機屏幕亮起又熄滅。沒有未讀消息。粉絲群也在營銷號放出她“耍大牌“的剪輯視頻后安靜如墳。她忽然想起曾經(jīng)抱著對未來無限期許，那個在北漂地下室咬牙背臺詞的自己，那時的星光雖然遙遠，但至少是干凈的。而現(xiàn)在，連最后一絲光亮都被污水浸透。

浴缸里的水漸漸漫過腳踝。沈素楠的手指劃過玻璃壁，水漬在燈光下折射出扭曲的光斑。她想起最后一次試鏡時，導(dǎo)演油膩的笑聲：“林小姐，我們這部戲需要更'深入的合作'。“她奪門而出，高跟鞋在走廊瓷磚上敲出破碎的節(jié)奏。那天深夜，經(jīng)紀人的電話如往常般冰冷：“素楠，要學(xué)會合作。這部戲的男主演已經(jīng)定了，但你堅持不肯......“后面的話被電流雜音吞沒，沈素楠知道不必再聽下去。她掛斷電話，望著窗外霓虹燈閃爍的城市，忽然覺得這座繁華的牢籠正在一寸寸擠壓她的呼吸。

鏡中的倒影開始搖晃。林夏擰開水龍頭，冷水沖刷著她的手腕，刺痛感像一根細針扎進麻木的神經(jīng)。社交媒體上，黑粉仍在用她為了配合角色瘦削的照片編造抑郁癥謠言。他們不需要真實的她，只需要一塊可以涂抹臟水的畫布。她甚至想過報警，想過曝光那些骯臟的交易，可她知道，在這個被資本編織的巨網(wǎng)里，一只螻蟻的反抗只會換來更殘忍的碾碎。

水珠終于淹沒了鏡面。沈素楠深吸一口氣，將頭埋進水中。氣泡從鼻腔涌出，模糊了聽覺。她看見無數(shù)個自己浮在水中：紅毯上的、片場里的、深夜蜷縮在沙發(fā)上的......最后都化作碎片，隨水流消失在排水口。恍惚間，她想到了那本日記，仿佛有人在呼喚著她的名字，帶著深情期許。她想要伸手去觸碰，可那人的身影卻又那么的模糊，他看著那人的身影漸漸走遠，直至消逝不見。

當救護車的鳴笛穿透公寓時，浴缸里的水早已冰冷。鏡子上殘留的水痕，像一道被世界遺忘的淚痕。急救人員破門而入的瞬間，沈素楠的指尖還微微顫動，似乎想抓住最后一絲空氣。她沒能成功，就像她沒能抓住那些被偷走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