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這突如其來的局面弄得心煩意亂。
我看著眼前苦苦哀求的陳總,又看向坐在老板椅上,好整以暇、眼神深邃莫測地盯著我的阮司離。
他那句“我同意了我就同意”像魔咒一樣在我腦子里回響。
荒謬!太荒謬了!
他憑什么把我扯進來?
他阮司離的決定,什么時候需要我瞿頌安來點頭了?
他到底想干什么?羞辱我?還是……另一種我不敢深想、也拒絕去相信的可能?
巨大的困惑和被戲弄的憤怒讓我胸口起伏。
我狠狠地瞪了阮司離一眼,那眼神里有警告,有不解,更有一種被逼到角落的慌亂。
然后,我猛地轉向還在喋喋哀求的陳總,幾乎是咬著牙,帶著一股豁出去的意味,冷冷地、清晰地吐出三個字:“我、同、意!”
說完,我再也無法忍受這詭異的氣氛和阮司離那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目光,轉身,幾乎是逃也似地沖出了總裁辦公室,門被我用力帶上,發出一聲悶響。
辦公室里,只剩下如蒙大赦、喜極而泣連連道謝的陳總,和依舊坐在老板椅里的阮司離。
陳總千恩萬謝地離開后,辦公室徹底安靜下來。
阮司離緩緩靠回椅背,目光落在緊閉的門上,仿佛能穿透門板看到那個倉惶逃離的身影。
他臉上那抹刻意的玩味和引導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近乎貪婪的專注。
他抬起手,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剛才瞿頌安站過位置旁邊的桌沿,仿佛還能感受到我殘留的氣息和那份激烈的情緒波動。
“我同意了……”他低聲自語,唇角抑制不住地向上彎起一個極其溫柔、卻又帶著無盡酸澀和滿足的弧度。
這隱秘的、只有他自己才懂的表白,像一顆投入心湖的糖,在無人知曉的深處,無聲地融化開一片甜澀交織的漣漪。
哪怕我此刻氣得跳腳,哪怕我根本不懂,甚至誤解……至少在這一刻,他隱秘的心意,借著“權力”的外衣,傳達到了我那里。
他得到了我的“同意”。
雖然方式別扭,雖然她可能氣得想咬他。
但,足夠了。
至少,她還在他看得到、抓得住的地方。
而沖出辦公室的我,背靠著冰冷的墻壁,心還在怦怦直跳。
我撫著額頭,只覺得腦子里一團亂麻。
“神經病!”我低聲咒罵了一句,是對阮司離,也是對自己剛才那莫名其妙的配合。
可心底深處,卻有一絲極其微弱、被我強行忽略的異樣感在悄然滋生——他那句“求我”,那專注到近乎灼熱的目光……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煩躁地甩甩頭,拒絕深想。
那個混蛋,永遠都在做讓人捉摸不透的事!
我只希望這該死的合作能快點結束!
***
時間在阮氏頂層的玻璃牢籠里無聲滑過。
我和阮司離之間維持著一種脆弱的平衡。
工作,只有工作。
我把自己埋進堆積如山的文件里,試圖用數字和條款麻痹神經,不去想頭頂那把懸著的“回報”之劍何時落下,更不去深究他偶爾掃過我時,那復雜得讓我心慌的眼神。
合作進行得……意外地順利。
阮氏的資源像強大的引擎,硬生生拖拽著搖搖欲墜的瞿氏在泥沼中前行。
父親的電話從最初的咆哮指責,變成了帶著點小心翼翼的詢問,甚至……一絲討好。
這更讓我覺得諷刺。
而阮司離……他確實變了。
不再是那個動不動就氣壓低得凍死人的“冷面閻王”。
頂層的空氣似乎都流通了些。秘書們的竊竊私語我聽得更真切了:
【阮總今天又沒發火!】
【瞿小姐這份報告批得好快,阮總只掃了一眼就簽字了!】
【剛才路過總裁辦,阮總好像在笑?雖然很淡……】
這些細碎的議論像羽毛,輕輕搔刮著我刻意筑起的心防。
我努力不去在意。
可身體比大腦誠實。
當他走進會議室,我的背脊會不自覺地挺直一點,當他低沉的聲音在電話會議里響起,我會下意識地屏息凝神,甚至有一次,他遞給我一份急需簽字的文件時,指尖無意擦過我的手背,那瞬間的微麻感讓我愣了好幾秒,文件差點脫手。
我驚慌地甩甩頭,把這歸咎于壓力過大和神經緊張。
他可是阮司離!那個從小跟我搶糖吃、看我給顧川表哥準備禮物就冷嘲熱諷、女朋友多到數不清的混世魔王!
我怎么能……對他產生一絲一毫異樣的感覺?更何況,他對我,大概只有掌控欲和那未明的“回報”目的吧?
這種自我告誡,在聞堰出現后,變得更加蒼白和混亂。
***
瞿氏在重組過程中需要補充新鮮血液,招聘了幾個新人。
其中一個叫聞堰的男生,能力不錯,重點大學畢業,被分到了需要經常和我對接的項目組。
第一次見到聞堰,是在項目啟動會上。
他穿著熨帖的襯衫,安靜地坐在會議桌末尾,發言時條理清晰,態度謙遜。
我例行公事地聽著,目光掃過他時,心臟卻毫無預兆地漏跳了一拍。
不是心動。
是一種……極其詭異的熟悉感。
尤其是他微垂著眼,認真記錄時,那側臉的輪廓,那眉骨的線條,甚至鼻梁的高度……像一道模糊的剪影,瞬間勾起了我心底某個被刻意塵封的影子——顧川表哥。
這個認知讓我瞬間手腳冰涼,一股難言的酸澀和荒謬感涌上喉嚨。
我強迫自己移開視線,專注于會議內容,可那點異樣的感覺卻像種子一樣,悄悄埋下了。
因為工作關系,我和聞堰的接觸不可避免地多了起來。
他做事認真細致,性格溫和,交代的任務總能很好地完成。
我努力把他當作一個普通的下屬,一個能干的同事。
可每次看到他,尤其是他笑起來時眼角微微彎起的弧度,或是沉思時習慣性輕蹙的眉頭,那份揮之不去的、酷似顧川的錯覺就會冒出來,讓我心神不寧。
我刻意保持著距離,公事公辦。但必要的溝通、項目的推進,讓我們同處一室的時間并不算少。
有時在茶水間碰到,也會簡單聊幾句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