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府偏僻小院的木門“吱呀”一聲推開時，一股濃重的水腥氣和鐵銹味便撲面而來
昏城站在門口，目光越過清晨微熹的光線，落在屋內中央。
一個半人高的精鐵籠子靜靜杵在那里，籠身黝黑，刻滿禁錮符文，里面蜷縮著那蒼白、布滿細鱗的鮫女身影
厚重的隔念石頭套依舊鎖著她的頭顱
葉聆無聲無息地立在籠子陰影邊緣，一身灰布短打，空洞的雙眼平視前方
昏城的心微微一沉。清早便已送到，曾一度的“效率”，快得令人窒息
他緩步走近籠子，靴底踏在青石板上，發出輕微的回響
鮫女似乎毫無所覺，只有那條覆滿淡青鱗片的魚尾，在籠底冰冷的地面上，無意識地微微抽動了一下
昏城在籠前三尺處停下。眉心深處，那奇異的嗡鳴感無聲擴散開去。心諦的觸須小心翼翼地探向那灰暗的頭套
沒有聲音。沒有畫面。只有一股冰冷、粘稠、萬年寒潭淤泥般翻涌的意念洪流，瞬間撞入他的感知
“…殺…全殺光…”
“…撕碎…咬斷喉嚨…吸干骨髓…”
“…囚籠…符文…頭套…痛恨…碾碎…”
“…水…給我水…淹沒…窒息他們…窒息…所有人”
純粹的、不加掩飾的暴戾殺意，帶著對囚禁的刻骨痛恨和對水的極度渴望，狠狠刺入昏城的識海
昏城猛地閉眼，額角滲出細汗，強行壓下心諦傳來的沖擊
但他的心湖深處，有一絲微不可察的漣漪蕩開
喜
這鮫女的狀態，比他預想的更契合——強烈的反抗意志，極端的殺戮欲望，對自由的渴求深入骨髓
這正是他破局計劃中，最需要的那把“鑰匙”的狀態
“城哥！”門外傳來曾千遍清朗的呼喚
昏城迅速收斂心神，臉上恢復慣有的淡漠，轉身開門
曾千遍一身利落的錦袍站在門外，臉上笑容燦爛：“恭喜城哥！今日可是你的大日子！各路人馬都備了厚禮，等著拜見咱們曾家新任的‘財神爺’呢！”他目光越過昏城肩頭，瞥見屋內鐵籠和葉聆的身影，笑容微微一頓，隨即又恢復如常，“葉叔也在？正好，一起過去吧，父親已在商堂等候了”
昏城沉默地點點頭，跟在曾千遍身側
葉聆悄無聲息地綴在幾步之后。
曾府商堂今日門戶大開，一掃平日的肅穆
堂內檀香裊裊，卻壓不住空氣中彌漫的各種靈材寶光、丹藥異香
七八張臨時增設的紫檀木案幾上，堆滿了錦盒、玉匣、靈石袋、甚至還有幾件靈氣盎然的法器
十數位衣著華貴、氣度不凡的賓客早已落座，有玄龜城本地大商行的主事，有中等世家的代表，甚至還有兩位氣息沉凝的城主府屬官
他們低聲交談，目光卻不時掃向門口
當昏城在曾千遍陪同下步入商堂時，所有的交談聲瞬間低了下去，十幾道目光齊刷刷聚焦在他身上
審視、好奇、評估、諂媚、忌憚……種種情緒混雜
曾一度端坐主位，面帶溫煦笑意，抬手示意：“城兒，來見過諸位前輩”
昏城面上波瀾不驚，依言上前
心諦的嗡鳴卻在他踏入商堂的瞬間便已悄然鋪開
無形的意念漣漪無聲擴散，瞬間捕捉到紛繁復雜的念頭碎片：
“如此年輕…真能掌曾家買賣？”
“災星？哼，曾公敢用，必有不凡之處…”
“三百變兩千…那雙‘點金手’到底有何玄機？”
“玄龜城商海，怕是要起波瀾了…”
“這份‘九轉蘊神丹’…希望能搭上曾家這條大船…”
“那枚‘碧海潮生石’…家主特意交代，務必送到…”
昏城的目光平靜地掃過一張張堆笑的臉孔，口中說著千篇一律的客套：“見過張主事…李管事…趙先生…”心念卻在瘋狂過濾涌入的意念洪流
他在找兩樣東西——上丹田內丹，上丹田功法
所有功法的開篇，必載其開丹之術
“昏城賢侄，少年英才！佩服佩服！一點薄禮，不成敬意，乃是一匣‘養魂木心’所制的安神香，于調息養神頗有裨益”一位富態的中年商人遞上錦盒，心中卻在盤算家族倉庫里積壓的幾批劣質礦石該如何借機脫手
昏城道謝接過，心諦掠過“安神香”，無感
“昏城公子，久仰大名！家兄在城主府當差，特備下此份‘玄冰魄’，雖非絕世奇珍，然凝神靜氣之效尚可”一位城主府屬官笑容可掬，心中念頭卻是城主大人對曾家突然冒出此等“財神”的深深忌憚
昏城再次道謝，心諦掃過“玄冰魄”，依舊不是目標
“昏城小友，老夫代表‘百草堂’，特奉上此物——‘赤蛟涎’三滴！煉制某些火屬丹藥的引子，聊表心意”須發皆白的老丹師笑容和藹，心中卻想著如何從昏城這里套出高等坊市那番操作的秘訣。
“赤蛟涎”…火屬…無用
一件件禮物遞上，一句句恭維入耳。昏城應對得體，心諦在龐雜的意念和信息洪流中高速篩選
終于
當他走到一位身著墨綠長袍、氣質陰鷙的老者面前時，對方遞上一個毫不起眼的黑色木盒：“老夫‘萬寶樓’孫不二，一點小小心意，‘蝕月蟾’內丹一枚，望公子笑納”
心中念頭同時涌入：“…四境中期蝕月蟾內丹，專修上丹田…本想留著沖擊瓶頸…如今曾家勢大，此子又詭異，不如送出結個善緣…若他能記我萬寶樓一分情…”
上丹田內丹！昏城心中一跳，面上不動聲色：“孫樓主客氣，厚禮愧領。”指尖拂過木盒，一股陰冷精純、帶著月華寒氣的神念本源氣息被心諦清晰捕捉
緊接著，另一位身材高瘦、背負長劍的修士上前，遞過一枚古樸玉簡：“‘聽濤劍閣’林風，見過昏城公子。此乃本閣收錄的一冊古法《云海觀神術》殘篇拓本，專述上丹田凝練、神識化形之粗淺法門，公子或可一觀”
心中所想：“…殘缺厲害，價值不大…但畢竟是上丹田功法，開篇開丹之法倒是完整…曾家神修底蘊深厚，此物投其所好正合適…”
上丹田功法，開丹之法完整！
昏城眼底深處掠過一絲銳芒，鄭重接過玉簡：“林道友厚贈，昏城銘記”
目標到手
后續的寒暄變得索然無味。許多人僅是混個臉熟，送上禮物后便紛紛告退
很快，商堂內只剩下曾一度、曾千遍、昏城、葉聆，以及三位似乎還想“深談”的賓客
曾千遍見狀，笑著拱手：“諸位前輩、道友，家父與城哥尚有要事相商，千遍代曾家再次謝過諸位厚愛！來人，將諸位貴客的厚禮，悉數送至城哥院中”仆役應聲而入，開始收拾堆積如山的禮物
那三位留下的客人交換了下眼色，其中一位胖商賈模樣的立刻笑道：“曾公、千遍賢侄、昏城公子事務繁忙，我等自不敢多擾。只是…尚有些許商機，想與昏城公子私下再探討一二…”
曾千遍心領神會，看向昏城。昏城微微頷首：“無妨”
曾一度也含笑點頭：“城兒既已主事買賣，自當與各方同道多加親近。千遍，隨我去看看那鮫人安置得如何了”他起身，帶著曾千遍離去，葉聆依舊留在昏城身后不遠處
商堂內只剩下昏城、葉聆與那三位賓客
氣氛瞬間微妙起來
胖商賈率先掏出一個比剛才明面禮物大了三倍不止的錦盒，里面是滿滿一盒上品靈石，靈氣氤氳：“昏城公子，一點心意，萬望笑納！日后我‘通源商行’在玄龜城的生意，還望公子多多關照”
另一人奉上一個玉瓶，瓶中丹藥龍眼大小，隱有龍紋：“‘龍髓淬體丹’三顆，公子修為精進在即，此丹或可助公子一臂之力”
昏城一一道謝收下，心諦掃過，皆是尋常財物丹藥，并無特殊
最后一人走上前
此人身材頎長，一身暗紅色繡金紋的錦袍，在略顯昏暗的商堂內異常扎眼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一頭赤紅如火焰的長發，隨意披散肩頭。面容英俊得近乎妖異，膚色蒼白，一雙狹長的鳳眼微微上挑，瞳孔是極淡的琥珀色，此刻正帶著一種玩味的審視，落在昏城臉上
他遞上一個狹長的玉盒，盒內靜靜躺著一株通體赤紅、形如珊瑚、表面流淌著熔巖般光暈的奇草
“在下紅鶴，”他的聲音清越，帶著奇異的穿透力，仿佛玉石相擊，“一點小玩意，‘地火血珊瑚’，于淬煉肉身、激發血氣有奇效，權當見面禮。昏城公子少年英杰，紅某心向往之，不知可否…單獨聊聊？”
就在紅鶴話音落下的瞬間，昏城全力運轉的心諦捕捉到了一股極其危險、冰冷刺骨的意念：
“…此子洞察力妖異，心智堅韌，更得曾家庇護…若可為圣教所用，便留一命，引入稱量堂…若不能…待套出他那點金秘術的根底…便為圣教鏟除這個禍害吧…絕不可留其助長曾家之勢…”
圣教？肉蓮教！
禍害
鏟除
昏城的全身血液瞬間涌向四肢，又在極致的冷靜下強行壓回。面上卻分毫不顯，甚至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帶著點受寵若驚的淺笑：“紅先生厚禮，愧不敢當。能得紅先生青睞，是昏城的榮幸。請稍候片刻，容我去取些好茶，再與先生細談。”
他轉身，腳步平穩地走向商堂側門——那方向通往他居住的小院
葉聆依舊無聲地跟在他身后三步之處
推開小院房門，那鐵籠和鮫女的身影再次映入眼簾
昏城看也沒看鐵籠，徑直走到桌邊，拿起桌上一個普通的茶壺和兩個茶杯
然后，他轉過身，將那套茶具一股腦兒塞到了站在門邊的葉聆手中
葉聆空洞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昏城能感覺到，葉聆有點疑惑
昏城抬起手，食指極其明確地指向門外商堂的方向
葉聆捧著茶具，僵立不動
他那浩瀚如海的神念之海，無需昏城更多提示，早已如同無形的天網，無聲無息地籠罩著整個曾府
商堂內那個氣息強大、帶著濃郁血氣與隱秘殺意的紅發身影，如同黑夜中的火炬，清晰無比地映照在他的“感知”里
一個四境巔峰的體修
他在尋求庇護
葉聆那空洞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昏城，又似乎穿透了墻壁，落在那紅發身影上。他極其輕微地點了一下頭，捧著茶具，如同一個真正的仆役，轉身向商堂走去
昏城心中稍定，緊隨其后
商堂內，紅鶴正背著手，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墻壁上懸掛的一幅古畫，其他二人早已離去
見昏城回來，他妖異的琥珀色眸子轉了過來
葉聆將茶具輕輕放在昏城與紅鶴之間的案幾上，動作刻板而精準
然后他退到昏城身后靠門的位置，垂手侍立，空洞的雙眼平視前方，融入了背景
紅鶴的目光在葉聆身上停留了一瞬，眉頭蹙了一下
這個灰衣仆役氣息微弱，像個凡人，但總給他一種極其怪異的感覺，像面對一潭深不見底的死水
不過，一個仆役罷了，紅鶴并未過多在意
“紅先生請。”昏城提起茶壺，為兩人斟上清茶，動作平穩。心諦的觸須卻牢牢鎖定著紅鶴，捕捉著他每一個細微的意念波動
幸好是體修
紅鶴端起茶杯，卻沒有喝，修長蒼白的手指摩挲著溫熱的杯壁，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昏城公子快人快語，紅某也就不繞彎子了。公子大才，屈居曾家一隅，做個‘門面買賣人’，豈非明珠暗投？不知公子…可有興趣換個更廣闊的天地，施展抱負？”
昏城端起茶杯，借低頭啜飲的動作掩飾眼中的寒光。心諦反饋的碎片更加清晰：
“…曾家池塘太小…我圣教‘眾商會’網絡遍布四皇子封地…資源、渠道、力量…豈是曾家可比…若識相…許他稱量堂副堂主之位亦無不可…若冥頑不靈…哼…殺了便是…這曾家也不可能排個四境巔峰的戰力保護一個買賣人…只要一瞬…“
“蛇友山那個叫王魁的蠢貨…下月正好去督查…順便把這事也了結干凈…教主的大事在即…容不得半點閃失…”
王魁，下月督查
教主大事
昏城心中警鈴大作。一旦讓此人見到王魁，自己假冒巡查使、脅迫王魁之事必然敗露
屆時，肉蓮教必將傾力追殺，曾一度也未必會保他
必須解決此人
就在此時！
此地！
昏城放下茶杯，臉上露出一個帶著點神秘的笑容：“紅先生所言‘更廣闊的天地’，確實令人心動。不過…在談此事之前，我想先請紅先生看一樣東西。或許看過之后，你我更能坦誠相見”
“哦？”紅鶴眉梢微挑，興趣被勾起
“何物？”
昏城站起身，指了指小院的方向：“就在我那院中。此物有些…特別，不便在此展示。紅先生可否移步一觀？”
紅鶴眼中閃過一絲的警惕，但旋即被強大的自信壓下
一個二境后期的小子，就算有些鬼蜮伎倆，在他四境巔峰的實力面前，不過是土雞瓦狗
何況，他也想看看這小子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好，就依公子。”紅鶴優雅起身
“紅先生請。”昏城側身，做了個請先行的手勢。
紅鶴不疑有他，邁步當先，走向通往小院的側門
昏城緊隨其后，落后半步
就在紅鶴的腳即將踏出商堂門檻，踏入小院回廊的瞬間
昏城眼底寒光爆射
下丹田二境后期的精氣瞬間催發至極限
右臂如電抬起，食指中指并攏如劍，《貫氣指》的秘法瘋狂運轉
所有精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壓縮、凝聚于指尖
“嗤！”
一道無形無質、卻帶著恐怖穿透力的銳利氣針，撕裂空氣，發出極其細微卻令人心悸的尖嘯，直刺紅鶴后心要害，目標直指其精氣流轉的核心節點
這一擊，昏城毫無保留，賭上了全身精氣與生死
然而——
“嗯？”紅鶴的腳步甚至沒有半分停滯
就在氣針即將及體的剎那，他周身陡然騰起一層薄薄的血色霧氣，那霧氣粘稠如漿，散發著濃郁的血腥與煞氣
“噗！”
足以洞穿精鐵的氣針射入血霧，如同泥牛入海，只激起一圈微不可察的漣漪，便徹底消弭無蹤，連紅鶴的衣角都未曾撼動
紅鶴緩緩轉過身，那張妖異俊美的臉上，已無半分笑意，只剩下冰冷的殺機和被螻蟻挑釁的怒意：“好膽！”
四境巔峰體修的恐怖威壓如同實質的山岳，轟然壓下，整個小院回廊的空氣都仿佛凝固
昏城如遭重擊，悶哼一聲，氣血翻騰，連退數步，臉色瞬間煞白
差距
天塹般的差距
“本想留你一命，套出秘術…”紅鶴的聲音如同九幽寒冰，他緩緩抬起右手，五指虛張，粘稠的血霧在他掌心急速匯聚、凝形，化作一柄三尺長、薄如蟬翼、通體血紅的細長彎刀
刀身震顫，發出嗜血的嗡鳴“既然你自尋死路…那便成全你”
昏城成功了，他成功在葉聆眼皮子底下，讓紅鶴動手了
血刃凝成的瞬間，一股凌厲無匹、切割神魂的恐怖殺意鎖定了昏城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一直如同背景般靜立在門邊的葉聆，動了
他沒有任何預兆，沒有任何聲息
只是極其突兀地向前踏出了一步
這一步踏出，他整個人的“存在感”陡然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眼、耳、口、鼻…屬于人類的感官功能，在他身上瞬間如同被無形的橡皮擦抹去
那雙空洞的眼睛徹底失去了最后一絲微光，變得如同兩顆蒙塵的黑曜石
耳朵輪廓似乎微微內陷
嘴唇抿成一條再無生氣的直線
呼吸的微弱起伏也完全停滯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浩瀚、磅礴、純粹到令人靈魂戰栗的恐怖神念，如同沉睡的遠古巨獸驟然蘇醒
轟！
無形的神念風暴以葉聆為中心轟然爆發
商堂與小院回廊的青金石地面無聲龜裂，空氣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
《無感功》——剝奪五感，換取神念的極致升華
紅鶴那鎖定昏城的血色刀意，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嘆息之壁，瞬間被這股沛然莫御的神念風暴沖得七零八落
他握刀的手猛地一震，眼中首次露出駭然之色
“神修？！”紅鶴失聲厲喝，手中那柄由《血刃切殺功》凝練的“血凝刀”發出尖銳的嘶鳴，刀身上的血光暴漲，試圖對抗這突如其來的神念壓制
然而，葉聆的攻擊已然降臨
他沒有任何動作，只是那雙徹底失去光澤的“眼睛”，“看”向了紅鶴
剝目術
紅鶴只覺眼前的世界瞬間被剝奪了所有色彩和形狀，只剩下無邊無際、令人絕望的漆黑，仿佛被投入了永恒的墨海
“啊！”視覺的驟然喪失讓紅鶴發出一聲驚怒的嘶吼，手中血刀下意識地狂舞護身，道道凌厲的血色刀罡撕裂空氣，將回廊的立柱和地面斬出深深的溝壑
但他完全失去了目標
葉聆的意念再動
剝聽術！
紅鶴狂舞血刀帶起的呼嘯風聲、自己憤怒的嘶吼、甚至心臟的搏動聲…世間一切聲響瞬間離他而去
絕對的死寂將他吞沒，視覺與聽覺的雙重剝奪，讓這位四境巔峰的體修瞬間陷入了巨大的劣勢
葉聆第三步踏出，身形如同鬼魅般出現在紅鶴左側數丈外
他抬起一只蒼白的手，對著虛空，輕輕一按
神壓術
轟隆！
一股無形的、重逾萬鈞的神念巨峰轟然砸落！
紅鶴周身護體的粘稠血霧劇烈波動、壓縮，發出刺耳的“滋滋”聲
他狂舞的血刀猛地一滯，仿佛陷入了無形的泥沼，動作變得無比遲滯
腳下的青金石地面“咔嚓”一聲，被他硬生生踩碎
“混賬！”紅鶴徹底暴怒，雖目不能視，耳不能聞，但戰斗本能猶在。他猛地咬破舌尖，一股精血噴在手中血刀之上
“萬煞欺全刀！”
血刀嗡鳴暴漲，化作一道十丈長的驚天血虹
刀身之上無數扭曲的怨魂面孔浮現、哀嚎
帶著屠戮生靈、污穢萬法的恐怖煞氣，朝著他感知中葉聆最后出現的方向，瘋狂劈斬而去
刀罡所過之處，空間都仿佛被染上了一層污濁的血色
這一刀，是《血刃切殺功》中的搏命殺招
凝聚自身精血與屠戮煞氣，威力驚天，卻也自損根基
面對這撕裂污濁血虹的絕殺一刀，葉聆那毫無表情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變化。他“看”著那斬來的污血刀罡，被剝奪了感官的臉上，似乎浮現出…極其細微的嘲弄
他并未硬接，也未閃避。只是對著那狂暴斬來的血虹，輕輕吹了一口氣
幻感術
一股無形無質的奇異波動瞬間籠罩了紅鶴
正全力催動“萬煞欺全刀”的紅鶴，那被剝奪了視覺和聽覺、僅憑神念和戰斗本能鎖定的“目標”，在感知中驟然消失了
不，不僅僅是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無數個“葉聆”！從四面八方，天上地下，帶著同樣浩瀚恐怖的神念威壓，同時向他撲來
每一個都無比真實
每一個都帶著致命的殺機
幻象！
感官被剝奪后制造的、針對神魂的致命幻象
紅鶴那驚天動地的“萬煞欺全刀”血虹，瞬間失去了準星，帶著毀滅一切的威勢，卻斬向了空無一物的虛空
刀罡撕裂空氣，將遠處一座假山轟得粉碎，碎石漫天飛濺
而真正的葉聆，如同融入夜色的幽魂，無聲無息地出現在紅鶴因全力出刀而露出的側后空門
他并指如劍，指尖凝聚著一點壓縮到極致、仿佛能洞穿虛空的幽暗神念光芒，不帶絲毫煙火氣地，點向紅鶴后腦玉枕穴
生死，只在剎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