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陽光透過教學樓后的小樹林,投下斑駁的光影,灑在靜謐的草地上。
蘇念安抱著畫板,從教學樓后門悄悄繞出來,朝那塊她前天“偵查”出來的角落走去。
那是她最近挖到的“校園寶地”:一塊靠近圖書館后方的廢棄長椅,前面是一片小小的空地,背后是隱蔽的灌木叢。人煙稀少,樹蔭濃密,風吹起來樹葉沙沙作響,既安靜又有野趣,適合寫生。
她今天是來畫“校園生活APP”的插畫草圖的。
昨天項目組開完會,江嶼雖冷嘲熱諷了她三句,但最后還是把她的原型圖扔回給她:“重新畫,別只會畫少女。APP不是粉紅日記本。”
“誰只會畫少女了……”她當時忍著反駁,決定今天就用行動打他的臉。
她把畫板架好,坐在草地上,正準備畫背景,忽然,一道熟悉的身影闖進了視線。
長椅那邊,不知什么時候多了一個人。
她一愣,下意識屏住呼吸。
江嶼。
他居然也會來這種地方?
少年穿著淺灰色連帽衫,校褲整整齊齊,坐在長椅上,手肘擱在膝蓋上,低頭看著腳邊什么東西。陽光從樹葉縫隙里灑下來,落在他深色的發上,輪廓被鍍上一圈淺金色。
她瞇著眼看過去,心跳忽地快了一拍。
幾只貓。
江嶼腳邊蹲著三只貓,一黑一橘一奶白,圍著他磨蹭,毛茸茸的一團團。他沒有躲避,也沒有不耐,反而靜靜坐著,眼神帶著點專注的意味。側臉的線條在陽光下顯得溫柔得不可思議,和平時冷冰冰說“閉嘴”的模樣判若兩人。
她幾乎懷疑自己看錯了。
正在這時——
他忽然從身側的背包里,拿出一個小罐頭。
貓罐頭!
蘇念安瞪大眼。
他低頭,用鑰匙小心撬開罐頭蓋的動作帶著一點不熟練,甚至手指還不小心碰到了邊緣,甩了一下,才勉強扯開蓋子,把內容物倒在樹蔭下。
貓咪們立刻歡呼雀躍地圍了上來,爭搶地吃著。
江嶼就坐在那兒,靜靜看著它們,嘴角似乎勾起了一個幾不可察的弧度。
是那種,只有看到喜歡的東西才會露出的,不自覺的微笑。
——啪。
蘇念安手一抖,畫筆掉在地上,滾了幾圈,“咕嚕嚕”滾進草叢。
完了。
她僵在原地,整個人像定格了一樣。
而長椅上的少年,也果然聞聲望了過來。
他的表情在一瞬間從溫柔切換回冷漠,整個人像是被強制關機一樣,所有的溫度都撤離。
“又是你?”他皺眉站起身,動作迅速地把空罐頭用紙巾包起來,往背包一塞,利落得仿佛剛才那副“貓奴”畫面是她幻想出來的,“偷窺癖?”
“我——我不是!”蘇念安手忙腳亂地抱著畫板站起來,“我在這寫生啊!我又不知道你在這……”
她聲音忽然頓住,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草稿本。
第一頁草圖——大概是剛才看到他喂貓的畫面太打動人了,她竟然已經不自覺地勾勒出他的側影。
好家伙,她連“證據”都畫下來了。
江嶼也順著她的視線低頭看了一眼,目光掃到那張畫紙。
“你還畫我?”他語氣冷得像是要結霜,“你對我到底有什么病態執念?”
“我才沒有!”蘇念安氣得鼓起臉,“你、你喂貓的樣子很少見嘛……那表情挺溫柔的。我就是畫下來參考一下!”
江嶼:“溫柔?你是不是近視?”
“你還不承認?你包里還藏著貓罐頭呢!”蘇念安追上一步,“學長,原來你喜歡貓?”
“我不喜歡。”他立刻回絕,“它們太吵,影響思考。”
他冷冷補充:“只是處理掉難吃的罐頭。”
“你喂貓,是為了‘處理罐頭’?”她懷疑自己聽錯了。
“你要不也吃一口試試?”他淡淡道。
蘇念安:“……”
她有一瞬間被氣笑了。
這個人真的好會拐彎抹角地嘴硬。
明明就是怕貓餓了還買罐頭喂,結果嘴上還不承認。真·口嫌體正直代表人物。
—
當天晚上,林曉沖進寢室,臉上寫滿“八卦別憋著”。
“安安!快說!你下午不是去寫生了嗎?結果呢?你說的江嶼喂貓是哪段幻想?”
蘇念安一邊拿濕巾擦畫板,一邊幽幽說:“是真的啊。我親眼看到他喂貓,還有罐頭,貓都蹭他。他還笑了。”
“他?江嶼?笑?”林曉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你是不是畫畫畫得走火入魔了?”
“我還有證據。”蘇念安翻出她的草稿,“看!這是他給貓打開罐頭的時候,我快速畫的。”
草圖不算精致,但輪廓極有神韻,那側臉、那光影、那低垂的目光和下意識的溫柔嘴角,一眼就能認出來是江嶼。
林曉看了兩秒,沉默了。
然后蹲下身湊到畫紙跟前仔細盯著:“……他喂貓時候,臉真的這么軟嗎?”
蘇念安點頭:“真的,我都差點以為他會輕聲細語跟貓講話呢。”
“他不會真的養貓吧?”
“不像,那幾只看著就是流浪貓。但感覺他經常喂。”
林曉若有所思:“安安,你發現大新聞了。江嶼的人設在我們這屆就是‘冰山毒舌全理智’。你要是把這幅畫發出去——”
“我瘋啦?”蘇念安立刻搖頭,“我命比較重要。”
—
與此同時,江嶼回到男生宿舍。
陳墨正一邊嗑瓜子一邊看手機,斜眼瞄了江嶼一眼,語氣若有若無:“你下午是不是又去了老位置?”
江嶼一頓:“……什么位置?”
“哦?你不是每次想躲清靜就去那塊草坪角落?今天是不是還帶了個不明罐頭?”
江嶼瞇起眼:“你跟蹤我?”
陳墨聳肩:“不用,我猜的。你身上那股貓毛味都飄到陽臺了,還有你包側袋沾的肉醬漬,怕不是給小祖宗上貢去了?”
江嶼煩躁地拽了下帽檐:“你很閑?”
“還好啦,”陳墨笑,“倒是你挺上心嘛。學妹在那兒你都不趕走,貓不嫌棄你冷臉,你還罐頭伺候上了……嘖。”
江嶼沒吭聲,只冷冷丟下一句:“下次別扒我包。”
“…哥我閉嘴。”
—
隔天上午,蘇念安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插畫草稿。
那幅“江嶼喂貓”的畫,被她放在了角落位置,不顯眼,但卻像個秘密彩蛋,只有她知道那是誰。
她看著那道模糊的側影,嘴角悄悄翹起。
這個人——
冷是冷了點,嘴也毒,但他不是沒有溫度,只是太習慣藏起來。
她忽然有點期待,下次,還能看到他露出那樣的神情。
她低聲念了一句:
“口是心非的家伙,明明就很喜歡,還一點都不專業地……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