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館的燈管發出細微的嗡嗡聲，電子設備的屏幕光在白墻上投出模糊的藍影。蘇念安趴在桌前，眼睛緊盯著屏幕上花花綠綠的表格，手邊堆著三疊分類完的用戶反饋。她已經連續熬夜兩天，睡眠總共不超過六小時，黑眼圈像是畫上去的熊貓妝，徹底宣告了“青春無敵少女”形象的破滅。

她捧著冷掉的咖啡啜了一口，苦味沖刷著舌尖，像是對這份辛苦的體面獎賞。

就在她努力撐開眼皮與世界對抗時，圖書館的門再次被推開，一道熟悉得讓她牙根癢的身影走進來。

江嶼。

他穿著深灰色的衛衣，神情一如既往的清冷疏離，像剛從冰箱取出來的人形立方體。他步伐極穩，一眼不看周圍，在一排排桌椅間徑直走到她對面的位置坐下。

蘇念安：“……”

真是巧得令人窒息。

江嶼打開筆記本電腦，手指噼里啪啦地在鍵盤上飛舞著，神情專注，完全沒把她放在眼里。氣氛安靜得有點詭異，蘇念安終于沒忍住，伸個懶腰，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困了就滾回去睡?！彼^也沒抬，語氣冷冰冰，“在這里打哈欠傳播細菌影響效率?！?

蘇念安瞬間瞪圓眼睛：哈欠還能傳播細菌？你是怎么從正常人類邏輯滑向偏執潔癖路線的？

她強忍翻白眼的沖動，把整理好的報告從文件夾里抽出來，雙手遞到江嶼面前：“學長，弄好了，這是三十六頁的調研報告，分類和標簽都整理了，按你說的優先級?！?

江嶼接過，低頭快速瀏覽，手指時不時在頁面上輕敲。

“這里，分類邏輯混亂，像小學奧數分級失敗現場?！彼潇o指出。

“這里，這條反饋明明是情緒發泄式吐槽，‘圖標太丑看了想哭’你都留著？是打算年底拿去送溫暖嗎？”

蘇念安心口狂跳，臉皮都開始發燙：“我只是……”

“重做?！彼纱嗬涞睾仙衔募A，“不合格的東西別浪費我時間?！?

蘇念安腦中一炸：你是移動冰箱成精了吧？這制冷效果，直接把我凍成企鵝！

她咬著牙，把報告默默收回，眼神幽怨地瞄他一眼，低頭準備重新開工。

江嶼忽然伸手，從她面前拿起她那杯被忽視許久、早已冰透的咖啡，皺了皺眉。

“這種垃圾飲料你也喝？”他說，“咖啡粉調出來的糖水，你指望它讓你清醒？”

“我……”蘇念安剛想反駁，就感覺頭上一沉。

一件男式外套不偏不倚地砸在她腦袋上，帶著股干凈的皂香，混著冷氣房里淡淡的涼意。

“穿上。”江嶼淡淡地說，“圖書館空調太足，凍僵了更影響我進度?！?

“……謝謝學長外套。”蘇念安低聲說。

“謝什么？”他不耐煩地道，“我只是不想項目因為組員感冒而延期?？禳c改?！?

蘇念安嘴角抽了抽。你明明是好意，非得說得這么欠揍，真是毒舌界的翹楚！

蘇念安一邊改報告，一邊悄悄摸出手機，點開微信，給林曉發語音。

【念安·生無可戀】：（語音）你絕對猜不到發生了什么，他居然給我披外套！

不到三秒，林曉就回了一條語音。

【林曉·吃瓜女王】：（語音）？？？他關心你？！有情況？！你倆怎么突然發展到這種程度了？是不是圖書館那種學習版“韓劇情節”？！

蘇念安秒回：【情況就是他怕我感冒拖慢他項目進度！毒舌本質絲毫未變！】

另一邊，江嶼的微信也跳出新消息。

【陳墨】：聽說你‘關心’學妹了？還給她披外套？嘖嘖，我是不是應該提前定個婚禮場地？

江嶼看了一眼，淡淡回復：【你很閑？下次BUG自己修?！?

下午三點，陽光斜灑在圖書館窗戶上，地板上映出斑駁的光影。

蘇念安剛修完第一份文件，眼睛都快成豆腐渣。她揉著太陽穴，試圖借一口熱氣恢復生機，卻聽到旁邊傳來熟悉的聲音。

“念安學妹？”

她抬頭，看到笑容溫和的周揚站在書架旁，手里拎著兩杯奶茶。

“你還在這兒?。磕樕惶茫灰コ渣c熱的？”他說著，把奶茶遞過來，“你喜歡紅豆的，對吧？”

“謝謝周學長，不用了?！碧K念安禮貌地拒絕，指了指面前一摞文件，“我得趕完這個，不然會被滅口的。”

她說著，輕輕拉了拉江嶼的外套，像是要更牢固地裹住自己。

周揚的眼神略有些黯淡，但仍保持微笑：“好，那下次我請你吃飯，別老熬夜啊。”

“嗯！”蘇念安點頭。

此時坐在對面的江嶼，原本專注的手指忽然停頓了一下。

他沒說什么，卻悄悄加快了敲鍵盤的速度，像是在為某種難以言說的情緒泄洪。

晚上七點。

蘇念安終于改完了第二版報告。她把外套輕輕折好，走到江嶼桌前：“學長，報告更新了，這次邏輯我用信息結構圖做了標注，優先級也按用戶頻次和可執行性排列?！?

江嶼接過，翻看幾頁，點了點頭：“總算有點效率了?！?

語氣依舊高冷，但語速明顯慢了半拍。

蘇念安把外套放回他桌上：“外套也還你了，謝謝。”

江嶼嗯了一聲，沒有看她，只是盯著電腦屏幕敲下一行代碼。光影落在他冷峻的臉側，勾出分明的輪廓。

蘇念安看著他的背影，輕輕嘆了一口氣。

“傲嬌鬼?！彼÷曕止玖艘痪?，轉身離開。

燈光下，她的身影漸漸融入安靜的人群，而江嶼的指尖，卻在原地停頓了很久，才重新落下。

江嶼的屏幕上短暫浮現一個被最小化的窗口，標題名為：UX調研反饋_蘇NA_beta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