蚊子抬頭看了看李想，又看了看貓眼，轉臉把眼睛放到胡歪子的臉上。

像他們這種‘片兒’，雖然說在社會上地位低下，社會人看不起他們，但是最奇妙的是，在他們心里，他們卻鄙視那些最勤勞的普通人民，忙忙碌碌的勞動者，老老實實為了生活奔忙的小商販，流淌汗水的建筑工人。

即使這些人中就有他們的父母，他們也一樣鄙視，因為不愿意這么生活，他們才走上了江湖。

現在讓他向李想道歉？

一個大學生，平平常常的大學生，這是他們慣常欺負的對象。

怎么能變成他彎腰的人呢？

他有些迷茫，必須得到老大的指點。

胡歪子罕見的歪了歪頭，看看李想，又詢問的看了看馬三。

馬三又在撫弄他的狼尾，眼神根本沒有和胡歪子交流，大概率他認為自己只是過來吃一頓飯，走一個過場，不會，也不敢為他胡歪子主持什么公道，胡歪子一瞬間在心里感到一絲悲哀。

要是肖老二沒有進去就好了，雖然每個月要給肖老二上供，但是肖老二真是個強勁的靠山，碰到別的社會人欺負他胡歪子，肖老二是真上，錢真的不白花。

只是趙昊？胡歪頭也不太敢確定，傳言肖老二肚子上的三條刀疤，就是趙昊留下來的，那個傳說很精彩，雙方摟著頭互捅，肖老二被趙昊的殺氣驚到了，撒丫子跑了。

事后，他指著離心口不到三厘米的刀疤對別人說‘那小比崽子想殺我！草。’

那都是九十年代初的事情了，趙昊當時還沒滿十八歲，據說殺了人也不會判死刑，這些法律上的事情胡歪子不懂，他小學沒上完就拜了師父，進了片兒黨。

現在胡歪子很為難，兄弟一旦向一個大學生低了頭，以后傳出去會被“拽兒”和“拎包黨”笑話的，再分轄區的時候可能要吃虧。

“三哥，你說句話唄！”

馬三正在給趙昊倒酒，趙昊則夾著三五和身邊的李想在吹牛逼，貓眼笑嘻嘻的剝著蝦殼，包菜盯著三文魚使勁，土匪，我日你嗎比，老子給了你一千塊，不就是讓你能說個話，你專心致志的啃大龍蝦？轉眼又對自己專心致志的形容詞很滿意，都說老子沒文化，專心致志你們看，多好！

“那個三哥！……”胡歪子提高了聲音，早知道不訂這么大的包間了，說個話都那么費勁。

“怎么的了？”馬三裝不下去了，好歹也是個江湖人物。

“貓哥的意思是讓蚊子給李想端杯酒，您看……”

“端就端唄，都是兄弟，不要那么計較……”江湖規矩瞬間崩塌，馬三并不認識李想，進入九十年代他基本沒和人動過手，去撩撥社會上花枝招展的小娘們不好么？

老動手打來打去的？有病！

至于什么面子，他馬三要什么面子，能掙點錢才是真的，趙昊可是認識那些開發地產的大老板，一個電話過來，自己手底下的姑娘們可不就有活了么？

看趙昊和這個叫李想說話的架勢，只怕關系不淺，得罪趙昊？馬三還沒那么大牌面，端杯酒么？又不是讓你磕頭。

栽了！

胡歪子心里涌起一絲悲涼，真栽了！

胡歪子起身，手里拎著剛剛打開的五糧液，帶著‘蚊子’跨過半張酒桌往李想貓眼走去，無由的覺得自己像‘皇繼光’一樣的悲壯，皇繼光的故事他還是讀過的。

就是媽的‘蚊子’有點不上檔次，又不是去送死，抖什么抖……？草。

先到貓眼跟前，倒了一小杯，蚊子恭恭敬敬雙手端著，舉起來。

貓眼又笑……

“你媽，還覺著憋屈？我這兄弟，大學生！人家以后要是在正府混幾年，讓你死你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草。”

胡歪子頓時釋然了，對啊，人家以后……

正在此時，羅馬廳的大門忽然打開了，進來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白襯衣黃軍褲，手上帶著勞力士，精神的寸頭，眉毛上斜斜一道疤，身后跟著三四個身穿紅旗袍的小姑娘。

跌宕起伏，搖曳生姿，捧著兩瓶毛臺酒。

“哎，昊兄弟，我是聽下面人說才知道在這里，別怪當哥哥的……”

東城區的社會大哥，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末期漢市頂級的混子——李紅兵！凱撒宮的中方老板。

李想有些眩暈，一部分是酒精的作用，另外一部分也是被酒桌上不停變幻的人物，恍了心神，自己是個重生者？怎么在這個時代像一個loser。

李紅兵他太知道了，后來的漢市商會的會長，手眼通天，雖然商人出身，熱愛文化建設，曾經做過漢市書法協會會長，和漢市師范大學一起搞過幾次活動，李想和他有短暫的交集。

漢市男人們的偶像級人物。

凱撒宮后來在清剿中倒掉了，當時很轟動，涉黃。

奇跡的是李紅兵竟然沒事，所有證據鏈上和他牽涉的極少，凱撒宮倒掉以后他又聯合外資開發了一處五星級賓館，直到李想重生前，都是一位真正的社會大佬。

馬三已經站起來了，李紅兵那是他的偶像啊，凱撒三樓的桑拿、KTV可是美女如云。

李紅兵卻并不看他，直奔著趙昊而去，走在路上的過程微笑的和貓眼，包菜等人一一點頭示意，眼光掃過李想，并不認識，不過看他的座位安排，應該是和趙昊一起來的。

趙昊迅速讓了讓。

一位紅旗袍美女走過去，加了一個座位，上了一副餐具。

“哎，紅兵大哥。”趙昊沒有適才和馬三說話的傲慢，馬上起身迎了上去。

“我這是幾個小兄弟喝酒，就沒有打擾你了……”

“昊兄弟，不能這么說，你整日里幫趁我的生意，來了不給哥哥說一聲，那可是你不對啊？”

寒暄！明顯趙昊經常來這里，也難怪，他做砂石工地生意，雖說你是個大哥，各種關系也要協調的，請客那是家常便飯。

兩人先喝了兩杯，漢市的規矩，走雙不走單。

馬三端著酒過來：“紅兵大哥，我來敬你一杯。”

李紅兵微微一愣，打量了一下，恍然大悟的神色：“哎喲，三吧？你看我這記性。”

拿起杯子喝了一杯，身后的紅旗袍緩緩倒上，滿臉笑意。

“貓眼，阿菜，土匪，哥幾個一起過來喝一杯。”又指了指李想：“昊兄弟，這位兄弟我看著眼生，這是……”

“李想，我，漢市師范大學的！大學生！”

“哎呀前途無量啊，來李想兄弟，一起喝一杯，你們學校歷史系的王定遠老師，我們老總經常請過來給我們上課的！厲害，王老師講的那些投資方向，太有道理了。”

啊？王老師給他們上課？李想又一陣眩暈。

想想班級同學們上課時的心不在焉，理想無法想象王定遠老師講課時，李紅兵坐在臺下聚精會神的表情。

心里呻吟一聲，這世界，太扯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