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鮫綃帳灑在床榻，溫若嫣蜷著身子翻了個身，指尖無意識摸索，觸到的床榻另一側(cè)早已涼透。

昨夜北洛痕留宿的余溫消散殆盡，想起他晨起時挺拔著身姿趕去早朝的模樣，她忍不住咬了咬唇——五年過去，他的精力愈發(fā)充沛，倒襯得自己像是被揉皺的海棠，渾身酥軟得連起身都費力氣。

“娘娘，該起身了。”傾言傾語掀了簾子進(jìn)來，鎏金香爐里的龍涎香混著晨露的氣息漫進(jìn)來。

傾語眼尖，瞥見溫若嫣頸間未褪的紅痕，抿著唇偷笑，“皇上這是......”

“休得胡言。”溫若嫣拿絲帕蓋住發(fā)燙的臉，掙扎著坐起來，錦被滑落，露出肩頭星星點點的印記。

她望著銅鏡里自己凌亂的發(fā)梢，輕聲道，“備些母后愛吃的點心，今日去凝月宮。”

鳳攆行至凝月宮門，檐角銅鈴叮咚作響。溫若嫣攥著裙擺的手沁出薄汗，五年前離開的畫面在腦海閃過——那時她滿心都是冥淵，卻忘了身后那些關(guān)心自己愛自己的人倚門而望的牽掛。

“參見太后！”隨著太監(jiān)唱喏，宮門緩緩洞開。

溫若嫣跪在青磚上，額頭貼著冰涼的地面：“母后，兒臣知錯......”

“快起來！”太后的聲音比記憶中蒼老了些，卻依舊溫柔。

溫若嫣被一雙溫暖的手扶起，對上那雙含淚的眼眸，太后顫抖著指尖撫過她的臉頰，“瘦了，都瘦脫相了......”

“母后不怪兒臣？”溫若嫣聲音發(fā)顫。

“只要你平安回來就好。”太后將她摟進(jìn)懷里，白發(fā)蹭著她的額頭，“這些年，哀家日日在佛前為你祈福......”

溫若嫣在太后的懷里聽到有衣料摩擦聲。

溫若嫣瞥見淑妃等人，涂著丹蔻的指尖捏著手帕，眼中嫉恨翻涌。

“貴妃娘娘，母后也是你能叫的，民間來的就是沒規(guī)矩。”淑妃扭著腰肢晃進(jìn)來，頭上東珠步搖叮當(dāng)作響。

這個溫若嫣的貴妃之位，早就是自己看上去的，沒想到還沒等父親運作好，就沒了。

那日大皇子叫溫若嫣母妃，難道是因為皇上把大皇子給了她，所以才升了貴妃。

后宮嬪妃誰不想要大皇子的撫養(yǎng)權(quán)，那可是皇上的嫡長子，王府正妻所出。

現(xiàn)在后宮里嬪妃無一所出，所有人都盯著大皇子，沒想到半路殺出個溫若嫣。

其實要不是當(dāng)初溫若嫣除了皇宮必要出席的場合，其他甚少露面，不然她面前的這些人就該知道她就是皇上曾經(jīng)的正妃。

“夠了！”太后猛地拍案，茶盞里的茶水濺出，“若兒是哀家的兒媳，輪不到旁人置喙！你們?nèi)客讼拢貙m吧！”

淑妃臉色驟變，跺著腳退了出去，其他妃嬪也跟著走了。

溫若嫣望著太后氣得發(fā)紅的眼眶，鼻尖一酸，將頭埋進(jìn)太后懷里：“兒臣以后哪也不去了，就守著母后。”

溫若嫣留在宮中陪伴太后，北洛痕下了朝，聽聞溫若嫣在母后這里，便直接來凝月宮。

金鑲玉的朝靴停在凝月宮朱漆門檻外，北洛痕抬手欲叩門，卻在觸及雕花門環(huán)時頓住。

殿內(nèi)傳來銀鈴般的笑聲，像春日融雪淌過青石，叮咚作響。

他垂眸望著腰間玉佩——那是溫若嫣走前留下的，五年間被他摩挲得溫潤生光。

透過半開的雕花窗欞，鎏金宮燈映著兩道身影。

太后正往溫若嫣碗里夾蜜餞海棠，眼角笑出的細(xì)紋里都淌著蜜：“嘗嘗這個，你以前最饞這口。”

溫若嫣發(fā)髻上的珍珠步搖輕輕晃動，她歪著頭撒嬌：“母后最心疼我了。”北洛痕喉頭發(fā)緊。

記憶里的母后總愛端著太后的架子，鳳目微闔時不怒自威，只有面對溫若嫣的時候像尋常人家的老婦，眼底眉梢都是化不開的寵溺。

這五年間，他無數(shù)次見母后對著溫若嫣的畫像出神，鎏金香爐里的香灰積了一層又一層。

“皇上？”貼身太監(jiān)小聲提醒。

北洛痕擺擺手，倚著廊柱靜靜聽著。

風(fēng)卷著海棠花瓣掠過他玄色的衣擺，恍惚間回到成親那幾年時，溫若嫣只要跟著他進(jìn)宮，就總愛來母后這里，藏在這廊下，等他回來接她。

殿內(nèi)突然傳來瓷器碎裂聲。

北洛痕心頭一緊，卻見溫若嫣慌慌張張地收拾碎片：“母后莫要動，當(dāng)心扎手！”太后嗔怪地輕拍她手背：“都這么大個人了，還毛毛躁躁的。”

兩人相視一笑，眉眼間的相似讓北洛痕呼吸停滯。

這就是他夢里的畫面。

五年前溫若嫣不告而別，他與母后守著空蕩的宮殿，連年夜飯都吃得冷清。

如今看著她們親昵的模樣，他伸手摸了摸胸口——那里曾像被剜去一塊的空洞，此刻竟被暖融融的熱流填滿。

北洛痕整了整衣襟，抬腳走進(jìn)門。是時候，讓這場團(tuán)圓，再圓滿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