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時間正好到飯點，幾個人陸續從房里出來。

陳月趁機溜進了姥爺的房間，小短腿踮著腳尖趴在炕邊對著他嘿嘿一笑。

“姥爺，您放心哈，這雞屎保證不會弄您身上的，您就安心躺著哈。”

陳月說著就掀開炕邊的被角，將包著雞屎的汗衫從上抖到下，頓時一股臭味直沖上頭。

小姑娘不禁用手捏上鼻子，另一只手小心翼翼扯過被子蓋住，隨即將臭汗衫就丟在地上的墻角。

姥爺半睜著眼就那么看著她，眼皮上的肌肉突然抽動了下。

陳月抓緊時間，從口袋摸出那片黃銅鑰匙，徑直走向對面的棗紅色漆面木柜，一抬腳小短腿就站上了先前搬過來的小板凳，小手輕松摸到了柜上的掛鎖。

吧嗒，掛鎖開了。

好在這老式柜是祖上留下來的折疊式工藝蓋板，不然就她這小胳膊小腿只怕累死都打不開了。

這就叫什么，天時地利還有人和！

陳月對著姥爺眨眨眼，用盡全力掀開第一塊木板翻上去，脫下鞋子雙手扒著就爬進了柜子。

里面滿滿當當的舊衣服幾乎與柜蓋齊平了，全是舍不得丟的，但踩在上面卻是格外軟和。

陳月翻開兩件衣服，下面竟然都是新棉花被，大花被面，捏一捏也很是蓬松柔軟，一股沉下來的陳舊木質氣味隨著擠壓散發而出。

棱角感十分明顯的物體很快就被摸索到，陳月伸手進衣服下面，一把就抓上來一札嶄新的藍色四個老人頭，用琥珀黃的橡膠圈套在一起，看這厚度似乎有四五千左右。

而再繼續摸去，就是捆著更厚的幾札紙幣，有大有小，不用翻就知道是散錢了。

陳月看了眼手中的鈔票，畢竟孩子還小，也只能拿得了整的，可這捆好的現在拆開且不說時間不夠，只怕是被發現了很難收場，大概率自家人還會被倒打一耙。

如果姥爺真是萬元戶，那她現在拿的應該差不多是一半了，如果平分的話算起來大概就是奶奶和二姑婆一起的份了……

沒時間考慮了，陳月撩起外衣連忙將鈔票別在褲子上，松緊帶一繃，穩穩當當。

“月月，吃飯了！”

腳步聲越來越近，媽媽來喊她吃飯了！

陳月著急忙慌從柜子里翻出來，扯過木板火速蓋上，越著急那掛鎖就越是對不上鎖眼。

“月月，你在這干什么呢？耳朵塞驢毛了？我一直在喊你怎么都不應呢？”

陳月埋著頭蹲在地上，明顯感覺身后媽媽的語氣帶著火，她擦了擦鼻尖的汗才回頭應聲。

“媽媽，月月在做面條，你看這是土做的面粉。”

陳月指了指地上的灰塵，硬著頭皮咧嘴笑，裝出一副小孩子不懂事的無辜。

“都要吃飯了還把手搞這么臟，你怎么回事啊？我一天都快忙死了，你還一點都不懂事！”

王家麗戴著舊藍布圍裙，臉上更多了些煩躁，一把就將陳月拽了起來。

陳月的小身板哪里經得起大人的力道，又擔心站直了身上的鼓包會被發現，當即縮著身子就大喊疼，王家麗這才稍微松了力道。

“現在知道疼了？快去洗手，自己端碗吃飯！”

“哦。”

陳月雖然也能理解王家麗這會的情緒來源，可平白無故發泄在她身上還是挺冤枉的。

“媽媽，你不要生氣，月月會懂事聽話的。”

王家麗遲疑了一瞬，眼里多了幾分復雜情緒，垂頭抿了抿唇也沒再說什么，輕輕應了聲就先是出去了。

陳月頓時輕舒一口氣，見王家麗又扭頭過來，忙提上鞋后跟，跟上一起走。

臨出房門再看了眼一側的掛鎖，幸好最后一刻還是按進去了。

躺在炕上的姥爺眼里的光色隨著那個小小的身影移動，唇角微微抽動了下，隱約似是浮現出絲絲弧度來。

陳月在壓水井邊一邊洗手一邊四處尋摸著，當務之急還是將身上的鈔票趕緊脫手。

墻角鐵鏈拴著的大黃狗對上陳月的眼神可勁搖起了尾巴，陳月連連搖頭，黃黃就是太聰明了，等下別給她刨出來先暴露了。

思來想去，陳月果斷回了前院，這會大家都聚在后院吃飯也沒空理她，她將鈔票裝在塑料袋裹好，趁著沒人就往最里面壘放的蛇皮袋縫里塞進去。

村里家家戶戶都有存糧的習慣，大多數都愛搭梯子放在瓦房架空的樓板上，能防潮，但空間有限，還是會有部分放在前院里或者閑置的房間，而這里堆放的量也足夠多，一時半會也不會有人動了。

“月月，你一個人在那干什么呢？”

陳月剛放完插著腰正得意，身后突然有人喊她，嚇得她一激靈。

“爸，爺爺，小姑？你們怎么回來了？”

“都到飯點了，當然是回來吃飯了，你媽呢？”

爸爸陳有龍上來就將陳月抱了起來，腳下就沒停直往后院走。

桌上擺著個黃色大搪瓷盆，里面的湯面已經快見底了，王家麗見幾個人回來了，馬上就去又進去端了一盆出來。

陳有龍馬上就把陳月放下來了，一雙眼都落在盆里熱氣騰騰的湯面上，看來是真餓了。

但幾個人都只管坐下等，等著王家麗把碗筷也一起拿過來，爸爸姑姑才起身接碗，爺爺則只等著兒媳婦盛好遞到他手中。

“我咋嘗著面有點淡，家麗，再加點鹽看看。”

爺爺陳宏才低頭嘗了一口就喊住才準備端碗吃飯的王家麗，手也已經伸出去舉著碗，就等著她來接。

王家麗下意識看了眼陳有龍，他低著頭吃得正香，于是先應聲走了過來接過陳宏才的碗，隨即對著陳有龍沒好氣道，“你怎么就知道自己吃，我忙不過來，你也看看孩子呀，月月都還沒吃飯呢！”

“有龍，聽爸的，別太寵著孩子了，小孩子嘛，餓了她就會自己找吃的了，你看她現在都不像餓的樣子。”

王家麗剛進廚房，陳宏才的三角眼就瞥向陳月，一副經驗豐富的老道模樣。

就離譜！

陳月表示不理解，她現在的身體不過才三歲多哎！

他們幾個幾十歲的大人都還得別人拿碗筷過來給盛飯呢！

到她這就是不餓了？

還有沒有人管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