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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風起帕落,心火難藏

松雪居里的燭火噼啪炸響,林羽捏著那封偽造信件的手微微發顫。

月光透過窗紙漏進來,將泥印上的暗青紋路照得分明——與昨夜青衣人掌心碎裂的蝶形印記,竟像兩片被撕開的枯葉,斷口嚴絲合縫。

“師兄。”外門弟子小福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帶著幾分猶豫,“青蚨堂那邊……又有人在說您的不是。”

林羽喉結動了動。

他早該料到的。

前日當眾拆穿信件出自紫陽宗之手,本以為能斷了流言根脈,卻不想那些話像被施了妖法,換了副模樣又冒出來:“魔氣纏身遲早反噬師門”“勾結玉衡宮奪掌門之位”……他望著案頭那本翻得卷邊的《青蚨藥典》,師父當年教他認藥材時的溫聲細語突然在耳邊響起——那時他還是個被師兄們搶藥杵的小雜役,是師父摸著他發頂說:“青蚨門要的是醫心,不是傲氣。”

“知道了。”他應了聲,指腹重重壓在《九幽魔錄》的封皮上。

這是昨夜從黑風崖遺跡里翻出的殘卷,墨跡斑駁處寫著“靈珠鎮魔,魔丹噬心”。

魔丹在丹田處突突跳著,像有根細針扎進經脈,他咬著牙運起噬心震心法,冷汗順著后頸滑進衣領。

二更梆子響過三遍時,窗欞被風撞得輕響。

林羽剛要抬眼,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蘇瑤站在月光里,宮燈的暖光裹著她素白的裙角,發間玉簪在夜風中輕顫。

她的目光掃過案頭攤開的《九幽魔錄》,又落在林羽攥得發白的手背上——那里還捏著半塊素帕,是前日他替她擋暗器時,她塞給他擦血的。

“你躲我三天了。”她的聲音比往日清冷,尾音卻帶著不易察覺的發緊。

林羽猛地站起身,素帕“啪”地掉在地上。

他想去撿,又怕碰了她的衣角,只能僵在原地:“瑤姐,我……”

“你若不愿與我同行,直說便是。”蘇瑤彎腰拾起素帕,指尖擦過帕角未干的血漬——那是他的血,當時他笑著說“不疼”,現在倒學會躲人了。

她望著他眼底的青黑,心火騰地燒起來,“是怕我拖累你?還是嫌玉衡宮的麻煩不夠多?”

“我只是不想連累你!”林羽脫口而出,喉結滾動著,“前日在演武場,你替我擋了三記追魂釘;昨日青蚨門門口,有人往你馬車扔爛菜葉子……他們罵我是魔種也就罷了,憑什么連你都要受這些腌臜氣?”

蘇瑤盯著他泛紅的眼尾,突然笑了。

她伸手替他理了理亂發,指尖觸到他發燙的耳尖:“林羽,我是玉衡宮少宮主,從小聽著‘蘇瑤克母’的流言長大;我是代父執掌門務的人,見過太多人表面喊‘少宮主’,轉頭就往我茶里下軟筋散。”她的拇指輕輕蹭過他唇角的舊疤,“你以為我會怕這些?我怕的是……”

她的聲音突然低下去:“怕你連并肩的機會都不肯給我。”

林羽的呼吸一滯。

他望著她眼尾那顆紅痣,想起初遇時她持劍站在青蚨門前,雪落在她劍尖上,她說“我來查案”;想起她替他裹傷時,銀針在燭火下泛著暖光,她說“疼就喊”;想起昨夜她站在廊下說“現在換我護著你”——原來他以為的“保護”,不過是把她推得更遠。

“瑤姐……”他啞著聲,伸手將她輕輕擁進懷里。

蘇瑤的發頂蹭著他下巴,帶著點梅香,像極了她常用的脂粉。

“明日再躲我,我就拿寒月訣凍你耳朵。”蘇瑤埋在他頸間悶聲威脅,手指卻悄悄勾住他的衣擺。

這一夜,松雪居的燭火燃得格外久。

次日清晨的校場被晨霧裹著,柳七的聲音像把破鑼,撞碎了青蚨門的安靜:“林羽練的是魔功!他連《九幽魔錄》都翻爛了,你們忘了二十年前血魔怎么禍亂江湖的?”他踹了腳身邊的石墩,濺起的碎石砸在小福腳邊,“不愿被牽連的,跟我去演武場立誓!”

外門弟子們交頭接耳。

有人想起林羽曾替自己治過傷,猶豫著沒動;有人記起前日他拆信時眼里的冷光,咬著牙往前擠。

林羽站在松雪居的屋檐下,望著校場里晃動的人頭。

他摸出懷中的噬心震玉簡,內勁順著經脈游走,魔丹的躁動被壓下去幾分——但這次,那股灼燒感里多了絲若有若無的牽引,像有人在暗夜里敲梆子,一下一下,往黑風崖的方向。

他攥緊玉簡,指節發白。

深夜的玉衡宮寢殿,窗紙被夜風吹得簌簌響。

青衣人貼著房梁倒掛下來,斗笠邊緣的碎發掃過燭火,在墻上投出扭曲的影子。

他從袖中摸出一封密信,信紙上的火紋在月光下泛著暗紅,“林羽私通紫陽宗,欲借乾坤靈珠掌控江湖”幾個字,是用摻了鶴頂紅的墨寫的。

“叮——”

青銅燭臺突然輕響。

青衣人瞳孔驟縮,腳尖點著房梁倒掠出去,只來得及將密信塞進案頭的《寒月訣》里。

窗欞“咔”地彈開,一片銀杏葉打著旋兒飄進來,落在信紙上。

次日卯時三刻,蘇婉捧著茶盞推門進來,目光剛掃過案頭,腳步猛地頓住。

她是玉衡宮執法堂最機敏的弟子,一眼便看出《寒月訣》的書脊有被撬動的痕跡,信紙上的火紋邊緣,還沾著半枚蝶形泥印——和前日林羽給蘇瑤看的那封偽造信件,紋路分毫不差。

“少宮主!”她快步走到蘇瑤案前,指尖點著信紙上的泥印,“這是黑風崖的‘蝶引印’,專用來傳遞毒信。”

蘇瑤正在批門中事務,聞言猛地抬頭。

她盯著那封密信,指節捏得泛白——上回收到這種信,是母親出事前一夜。

她深吸一口氣,將信箋揉成一團扔進炭盆:“封鎖消息,誰也不許提這信的事。”她望著炭盆里跳動的火苗,聲音冷得像冰錐,“去把林羽叫來。”

林羽踏入玉衡宮主殿時,殿內的檀香熏得他鼻尖發酸。

蘇瑤坐在主位上,素白裙裾垂落在地,像一攤化不開的雪。

她望著他進門的身影,喉間突然發緊——不過兩日未見,他眼下的青黑更重了,連走路都帶著股子疲態。

“我不需要解釋。”她開口,聲音卻軟了下來,“只要你告訴我……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林羽站在殿中央,望著她眼底的關切,突然笑了。

他走上前,握住她垂在膝頭的手:“我想護著青蚨門,想護著你,想把所有躲在暗處的老鼠都揪出來。”他的拇指摩挲著她掌心的薄繭——那是練劍磨出來的,“但我更想……”他低頭吻了吻她的指尖,“更想和你一起。”

蘇瑤的耳尖瞬間紅透。

她抽回手,卻沒松開他的指節:“笨蛋,早說不就好了。”

窗外,烏云不知何時聚了滿空,悶雷在遠處滾動。

林羽回到松雪居時,月已西沉。

他推開門,就著月光看見案頭多了封未拆的信。

信皮上沒有落款,只畫著只振翅的蝶——和青衣人掌心碎裂的泥印,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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