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密室尋蹤揭舊案,狐君暗助解危局
一更梆子敲過,蘇檀蹲在景陽殿西墻根下,銀簪尖在第三塊磚縫里輕輕撬動。
月光漏過廊角的銅鈴,在她手背上投下細碎的光斑——那半片染朱砂的袖角還攥在掌心,和錦帕上鳳凰眼睛的紅,像兩滴凝固的血。
“藏于景陽殿西墻第三塊磚下“的字跡突然浮現在腦海。
原主記憶里,景陽殿后苑早被封了十年,西墻根的磚縫里該是積著陳年苔垢的,可她指尖剛探進去,就觸到了一片光滑的錦緞。
“啪嗒“一聲,半塊拇指大的玉牌落在磚坑里。
蘇檀倒抽冷氣——玉牌背面刻著“瑞祥坊造“四個小字,和錦帕邊緣的暗紋一模一樣。
窗紙被夜風吹得簌簌響,她猛地抬頭。
景陽殿的更夫剛敲過二更,可后苑的老槐樹影里,分明有個衣角閃過。
“不能等了。“蘇檀把玉牌塞進衣襟最里層,摸出藏在鞋底的半塊碎銀——這是她攢了三個月的月錢,原打算換兩包桂花糖霜的。
此刻卻被她咬著牙,塞進了守宮門老太監的手里。
“小祖宗,這都三更天了。“老太監捏著碎銀直抖,“南邊巡夜隊剛換班,瑞祥坊早關了十年,您去那荒院子......“
“我表姐在瑞祥坊當繡娘。“蘇檀吸了吸鼻子,眼眶立刻紅起來,“她上個月托人帶信說病了,我...我就帶了點藥。“她從懷里摸出個小布包,里面是青荷給的治風寒的草藥,“公公行行好,我去去就回。“
老太監被她哭腔磨得沒了脾氣,往她手里塞了個銅哨:“出了事吹三聲,老身豁出這條命去喊人。“
宮墻根的狗尾巴草掃過腳踝時,蘇檀才發現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瑞祥坊在南郊,離宮城足有半里地,她抄著最偏的小路跑,發簪早散了,碎發黏在脖頸上。
銹跡斑斑的坊門掛著碗口粗的鐵鏈,蘇檀借著月光看清門楣上的“瑞祥繡坊“四個字——漆色早褪成了灰白,卻比白日里更顯眼。
她蹲下身,從懷里摸出火折子,借微光掃過門縫——地上積著半指厚的灰,卻有幾道新鮮的鞋印,從東墻根延伸到后堂。
“有人先來過。“她的心跳聲突然震得耳膜發疼。
前世做會計時,她最擅長在亂賬里找破綻,此刻卻覺得這堆灰比任何賬本都可怕。
門閂是用鐵絲擰的,蘇檀咬著牙拽了三次才斷開。
霉味混著繡線的甜香撲面而來,她摸著墻根往深處走,腳底下的碎瓷片“咔啦“響了一聲——借著月光,她看見滿地都是被撕爛的繡樣,金線銀線纏成亂麻,有塊半幅的帕子掛在梁上,繡著半只鳳凰尾巴,和她懷里的錦帕紋路分毫不差。
“密室。“蘇檀突然停住腳步。
前世她給老板管倉庫,最熟木頭的聲音——剛才踩過的那塊地板,比別處空了三分。
她蹲下來,用銀簪撬起木板,下面露出個半人高的洞口,霉灰撲了她滿臉。
洞里的繡品整整齊齊碼著,最上面的是塊杏黃緞子,金線繡著五爪金龍——龍袍!
蘇檀的手指都在抖,她掀開第二層,是鳳冠上的流蘇,第三層......第三層的登記冊封皮上,赫然寫著“貴妃用度·戊申年冬“。
“戊申年?“她想起錦帕背面的“戊申年冬,贈阿柔“,“柳美人說她阿妹是那年沒的......“
洞外突然傳來腳步聲。
蘇檀的呼吸瞬間凝固。
那腳步聲很輕,卻帶著股狠勁——是兩個人,從后堂繞過來的,鞋跟碾過碎瓷片的聲音像刀尖刮過骨頭。
“找著沒?“男聲沙啞,“那小蹄子要是翻到龍袍......“
“廢話,主子說了活要見人。“另一個聲音更低,“先滅口,再燒坊。“
蘇檀的冷汗順著下巴滴在登記冊上。
她摸出火折子,手背上的青筋都繃起來——這是她唯一的籌碼。
“啪“的一聲,火折子竄起藍焰。
她抓起身邊的繡線團砸向洞口,火星子濺在金線繡品上,立刻騰起濃煙。
洞外傳來罵聲,她趁機從另一個側門滾了出去,發間的木簪撞在磚墻上,“咔“地斷成兩截。
“追!“
腳步聲近了。
蘇檀跌跌撞撞往護城河邊跑,裙角被荊棘勾住,她一咬牙扯斷了半幅。
月光把影子拉得老長,她甚至能聽見身后刀刃劃破空氣的聲音——三尺,兩尺,一尺......
“小心!“
一道黑影從樹影里撲過來,帶著冷風裹住她的腰。
蘇檀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拽進了護城河。
冰涼的河水灌進鼻腔,她本能地蹬腿,卻被一只手牢牢扣住手腕,往河心拖去。
浮出水面時,她嗆得直咳嗽,眼前的人卻借著月光看清了——裴硯,三皇子,此刻一身玄色夜行衣,發帶散了半條,眼里的冷光比刀尖還利。
“你太莽撞了。“他的聲音浸著水的寒氣,卻把她往懷里帶了帶,“瑞祥坊的秘密,是能隨便碰的?“
“可我找到了證據!“蘇檀喘著氣,從衣襟里摸出登記冊——剛才落水時她用帕子裹了又裹,此刻還干著。
封皮上“貴妃用度“四個字在月光下泛著冷光,“二十年前,瑞祥坊給貴妃做龍袍,后來被封了......“
裴硯的手指突然收緊。
他們游到對岸時,他扯下外袍裹住她,自己只穿著中衣,肩頭還滲著血——剛才擋刀時劃的。
“跟我來。“他帶她進了間破廟,從懷里摸出個油紙包,“先換干衣服,我去生火。“
蘇檀這才發現他手里還攥著個黃布包裹。
展開時,是份泛著茶漬的奏折副本,最上面一行字刺得她眼睛發疼:“瑞祥繡坊私制龍袍,著即查封,相關人等......“
“二十年前,有人拿這龍袍做文章,想扳倒先帝寵妃。“裴硯蹲在她對面,火光照得他眉骨投下陰影,“結果那舉報人全家沉了荷花池,連帶著瑞祥坊的繡娘,死了十七個。“
蘇檀的手一抖,登記冊“啪“地掉在地上。
她想起柳美人說的“阿妹被推進荷花池“,想起錦帕上的“戊申年冬“——那年,可不正是二十年前?
“所以這不只是舊案,而是新的陰謀開端?“她喃喃道。
裴硯盯著跳動的火苗,喉結動了動:“你查到的每一步,都有人盯著。
瑞祥坊的登記冊,景陽殿的磚下玉牌,還有那半片朱砂袖角......“他突然抬眼,目光像淬了冰的劍,“你想查下去,就得學會借勢。“
廟外的更漏敲過五更,裴硯起身要走。
他站在門口,月光把影子投在地上,像道隔了二十年的墻。
“我會幫你。“他背對著她,聲音輕得像風,“但你要答應我一件事——下次冒險前,先讓我知道。“
蘇檀攥緊懷里的登記冊。
晨霧漫進來時,廟門“吱呀“一聲合上,只留下裴硯的外袍還帶著他的溫度,裹著她腕上那道剛才逃跑時劃的血痕。
她低頭,看見外袍內側繡著只小狐貍,金線在晨光里泛著暖光——和他宮里那方被她“誤撿“的藏寶圖,繡工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