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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一枚指環

百樂門走廊猩紅的地毯吸盡了足音,卻吸不走南造云子目光里冰錐般的寒意。她站在廊燈陰影的交界處,藏青旗袍像一泓凝固的深潭,短發邊緣被燈光勾出一道冷硬的銀邊。空氣里殘留的香檳與雪茄氣息,在她周身三尺內仿佛被凍結。

“看來,您今晚的‘送文件’,送得很不順利。”她聲音平直,毫無起伏,像手術刀刮過骨面。

陸慎言后背緊貼著冰涼的大理石廊柱,冷汗瞬間浸透內衫。公文包被粗暴搜查后的凌亂還歷歷在目,額角紗布下仿佛又傳來檔案室觸電時的灼痛。他喉嚨發干,臉上堆起小人物特有的惶恐與懊喪,腰彎得更低:“讓云子小姐見笑了……都怪我笨手笨腳,看花了眼,驚擾了貴客……我這就回去向李處長請罪……”

“看花了眼?”南造云子向前邁了一小步,高跟鞋踩在地毯上無聲無息,壓迫感卻陡增。她的目光并非落在他臉上,而是精準地、如同毒蛇鎖定獵物般,釘在了他垂在身側、正下意識微微蜷縮的左手——更確切地說,是左手無名指上那枚毫不起眼的戒指。“陸先生似乎很喜歡這枚戒指?質地粗糙,款式老舊,倒像是……某種念想?”

陸慎言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心臟在胸腔里狂跳,撞擊著肋骨。她注意到了!她竟然注意到了這枚刻意保持低調的戒指!氰化鉀!死亡的保險!是她昨夜檔案室試探的延續?還是……她嗅到了更深層的危險氣息?

他強行控制著面部肌肉,讓惶恐中多了一絲被冒犯的窘迫,左手卻極其自然地向后縮了縮,藏進長衫下擺的陰影里:“讓云子小姐笑話了……這是……這是家母留下的唯一念想,不值錢的小玩意兒,戴著……戴著安心些。”聲音帶著刻意強撐的孝子情懷和底層人維護最后一點尊嚴的卑微。

南造云子沒有繼續追問戒指,那冰冷的視線卻如同黏膠,牢牢吸附在他身上。她話鋒一轉,突兀而致命:“李處長對您偽造的鹽稅數據很滿意。‘皇軍’的藥品補給線,順暢了不少。”她的嘴角甚至彎起一個微不可察的、毫無溫度的弧度,“效率很高。看來陸先生不僅‘統計’做得好,‘創造’能力也令人刮目相看。”

偽造!藥品!她直接點破了那沾滿血污的勾當!陸慎言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冷汗順著鬢角滑落。這是赤裸裸的警告,更是將他徹底釘死在叛國幫兇恥辱柱上的鉚釘!他張了張嘴,喉嚨里像堵了滾燙的煤塊,發出的聲音干澀嘶啞:“為…為皇軍分憂,是…是卑職的本分……”

“本分?”南造云子輕聲重復,那聲音輕得像嘆息,卻重如千鈞。她微微側頭,目光似乎穿透了厚重的墻壁,投向樓下街道的方向,那里,黃包車引發的騷動剛剛平息。“剛才樓下那場‘搶劫’鬧劇,陸先生反應之快,呼救之精準,倒像是……受過某種訓練?尤其是那撞窗的力道和時機……”她的視線倏地收回,如同兩束冰冷的探照燈,再次聚焦在陸慎言驟然蒼白的臉上,“一個普通文員,哪來那么大的力氣和……急智?”

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針,精準地刺向他竭力掩蓋的破綻。檔案室的地板磨損,百樂門的撞窗力道……這個女人如同最精密的儀器,將他所有細微的異常都記錄在案,此刻正一條條攤開在他面前!

巨大的危機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陸慎言淹沒。南造云子的懷疑已如實質!任何辯解在此刻都顯得蒼白無力!偽裝的堤壩,正在這個女人冰冷目光的持續沖刷下,岌岌可危!

“我……我當時嚇瘋了!”陸慎言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失控的哭腔和劇烈的顫抖,身體也跟著晃動起來,仿佛隨時會癱軟在地,“那些數據……處長說要是丟了……我……我全家都完了啊云子小姐!”他猛地抬起右手捂住額角的紗布,手指因為“劇痛”而痙攣,指縫間滲出一點鮮紅——那是他暗中用力擠壓傷口的結果。“頭……頭好痛……剛才撞的……”他痛苦地呻吟著,眼神渙散,呼吸急促,一副即將昏厥的慘狀。

南造云子靜靜地看著他瀕臨崩潰的表演,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那雙深褐色的瞳孔里,也沒有絲毫波瀾,只有純粹的、冰冷的審視。幾秒鐘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她終于再次開口,聲音依舊平穩無波:“陸先生看來需要好好休息。李處長那里,我會替你說明情況。”她微微頷首,不再看他,轉身,邁著那種精確到毫厘的步伐,無聲地消失在走廊盡頭的陰影里。

壓迫感并未消失,反而如同跗骨之蛆,滲入骨髓。陸慎言靠著廊柱,劇烈地喘息,如同離水的魚。他知道,暫時的危機解除,但南造云子這條毒蛇,已經徹底盯上了他。偽造賬目、百樂門鬧劇、戒指的疑點……任何一點被深挖,都足以將他置于死地。

必須盡快將生物研究所的情報送出去!這是唯一的價值,也是唯一的生機!蠟丸膠卷的拷貝,如同滾燙的炭塊,灼燒著他的肋下皮膚。

他強撐著“虛弱”的身體,踉蹌著走出百樂門。夜風帶著涼意,吹不散心頭的陰霾。他沒有回偽政府大樓,而是憑著記憶,朝著法租界邊緣一家口碑頗好、也相對隱蔽的私人診所走去——手臂上那道在鍋爐房被鐵蒺藜撕開的傷口,此刻正火辣辣地疼,血流不止,是最好的掩護。

診所里彌漫著消毒水刺鼻的氣味。穿著白大褂、戴著口罩的醫生檢查了他血肉模糊的左臂,眉頭緊鎖:“傷口很深,感染了,得立刻清創縫合。還得打破傷風針。”醫生動作麻利地準備器械,“你忍著點。”

冰冷的酒精棉球擦過翻卷的皮肉,劇痛讓陸慎言眼前發黑,冷汗如瀑。他死死咬著牙,一聲不吭。就在醫生拿起縫合針線的瞬間,陸慎言的目光掃過診療臺上一個敞開的鋁制醫藥盒,里面放著幾支封裝好的注射器和一小瓶碘伏。

一個大膽的念頭,如同黑暗中的火花,驟然閃現!

“醫生……”他虛弱地開口,聲音因疼痛而嘶啞,“我這傷口……又疼又癢,之前好像還有點流水……會不會……是足癬感染到傷口了?我以前腳氣就特別重……”他臉上露出真實的痛苦和擔憂。

“足癬?”醫生手上的動作頓了頓,狐疑地看了看他手臂的傷口位置,又看看他穿著舊皮鞋的腳,“這位置不像啊……”

“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覺很像以前腳爛的時候那種鉆心的癢……”陸慎言的聲音帶著無助,“您這兒……有管用的足癬藥膏嗎?最好是那種……能止癢殺菌,氣味也沖一點的,壓得住那股爛腳丫子味……”他刻意描述著令人不適的細節,眼神卻緊緊鎖定醫生。

醫生皺了皺眉,似乎被他的描述勾起了一些不愉快的聯想,但職業素養讓他沒有多問。“有倒是有,‘癬敵靈’,藥效猛,氣味也沖。”他放下針線,轉身走向靠墻的藥柜。

就在醫生轉身、視線離開診療臺的瞬間!

陸慎言動了!快如鬼魅!他強忍著左臂的劇痛,僅靠右手,以“孤隼”巔峰時期練就的閃電手速,完成了三個動作:

1.右手食指極其隱蔽地彈開醫藥盒里那瓶碘伏的軟木塞。

2.左手(忍著鉆心疼痛)迅速將藏在肋下、用油紙包裹的膠卷拷貝(已縮微處理成火柴頭大小)抽出!

3.沾著鮮血和汗水的右手拇指與食指,精準地將微縮膠卷投入敞口的碘伏瓶中!

噗通。

微不可聞的落水聲被醫生翻找藥柜的窸窣聲完美掩蓋。深褐色的碘伏液體瞬間吞沒了那點致命的黑色。

醫生拿著一支錫管藥膏走回來:“喏,就這個。抹傷口周圍試試,別弄進傷口里,刺激太大。”他將印著“癬敵靈”三個字的錫管放在診療臺上,重新拿起針線。

陸慎言心中巨石落地,臉上是感激涕零的虛弱:“多謝醫生!多謝!”刺鼻的硫磺和焦油混合的氣味從錫管中隱隱透出,正是他需要的“掩護”。

縫合的過程漫長而痛苦。當最后一線打結,醫生包扎好傷口,陸慎言已是臉色慘白,幾近虛脫。他付了診金,緊緊攥著那管氣味刺鼻的“癬敵靈”藥膏,如同攥著救命稻草,步履蹣跚地離開了診所。

夜已深沉。他不敢回自己的住處,也不敢去任何已知的安全屋。南造云子的陰影無處不在。他如同幽靈,在法租界迷宮般的小巷里穿行,最終在一個堆滿廢棄木箱、散發著霉味和貓尿味的死胡同盡頭,找到了一間早已無人居住、門窗破敗的工人棚屋。他蜷縮在角落里一堆散發著霉味的破麻袋上,疲憊和傷痛如同潮水般將他徹底淹沒。

黑暗中,只有左臂傷口一跳一跳的疼痛和“癬敵靈”那濃烈到令人作嘔的氣味,提醒他還活著。他摸索著,用還能活動的右手,顫抖著擰開了那管藥膏的蓋子。刺鼻的氣味更加洶涌地噴薄而出,瞬間充滿了狹小污濁的空間。他擠出一點粘稠的、褐黃色的藥膏,胡亂抹在手臂繃帶邊緣未被覆蓋的皮膚上,那火辣辣的灼燒感反而帶來一絲病態的清醒。

他需要休息,需要恢復體力。但神經卻如同繃緊的弓弦。南造云子冰冷的眼神,氰化鉀戒指的冰涼觸感,同仁堂老掌柜深不見底的目光,沈秋白旗袍上那抹奇異的光澤……無數畫面碎片在黑暗中瘋狂旋轉、對撞。

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無名指上那枚粗糙的戒指。戒面下,那條致命的縫隙緊貼著指腹。冰冷的金屬觸感,此刻竟帶來一種奇異的、令人心悸的平靜。這是最后的底牌,同歸于盡的底牌。如果……如果南造云子真的找到了無可辯駁的證據,如果被捕已成定局……他緩緩抬起左手,戒指靠近唇邊。黑暗中,他仿佛能聞到那縷若有若無的、帶著苦杏仁氣息的死亡味道。

就在這時!

破敗的木板門外,極其輕微地響起了三聲叩擊。

嗒…嗒嗒…

不是風吹,不是老鼠。是約定中最低等級的試探性安全信號!短促、清晰、帶著一種刻意壓制的節奏感!

陸慎言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右手下意識地摸向腰間——那里空空如也。他屏住呼吸,身體如同蓄勢待發的獵豹,蜷縮在麻袋堆的陰影里,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已經抵在了牙齒之間!冰冷的金屬觸感刺激著神經。

門,被無聲地推開一條縫隙。一個佝僂著背、頭上扣著破氈帽的身影閃了進來,動作輕捷得與那老態的身形極不相符。一股濃烈的、新鮮的魚腥味瞬間蓋過了“癬敵靈”的刺鼻氣息,涌入棚屋。

來人摘下破氈帽,露出一張被海風和歲月雕刻得如同礁石的臉——老吳!

昏暗的光線下,老吳那雙渾濁的眼睛銳利地掃過蜷縮在角落、如同受傷野獸般的陸慎言,目光在他抵在齒間的戒指上停留了一瞬,瞳孔幾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他沒有說話,只是從懷里摸出一個油紙包,打開,里面是幾個還帶著熱氣的菜包子。他又掏出一個扁平的錫制酒壺,擰開蓋子,濃烈的高粱酒味彌散開來。

他將包子和酒壺輕輕放在陸慎言面前臟污的地面上,然后自己也盤腿坐下,摸出旱煙袋,慢條斯理地塞著煙絲。火柴劃亮,橘黃的火苗跳躍著,映亮了他古銅色臉龐上深刻的皺紋,也映亮了陸慎言蒼白緊繃的臉和那雙布滿血絲、驚疑不定的眼睛。

“吃。”老吳的聲音粗嘎沙啞,像砂紙摩擦,“壓壓驚。死不了。”他點燃煙鍋,吧嗒吧嗒地抽了起來,辛辣的煙霧繚繞升騰。

陸慎言緊繃的神經并未放松。他死死盯著老吳,戒指依然抵在齒間,聲音嘶啞:“你怎么找到這里的?”這處廢棄棚屋,連他自己都是臨時起意。

老吳吐出一口濃煙,煙霧模糊了他臉上的表情:“魚市散了,收攤回家,聞著味兒了。”他用煙桿隨意地指了指地上那管敞開的“癬敵靈”,“這玩意兒,隔著三條街都能熏死貓。混著血腥味和汗餿味,在這片地界,比路牌還顯眼。”他的解釋合情合理,魚販對氣味本就敏感。

陸慎言沒有動食物,戒心未除:“‘當歸’怎么說?”他拋出組織的暗語,試探真假。

“‘當歸’讓我帶句話,”老吳磕了磕煙灰,渾濁的眼睛在煙霧后顯得深不可測,“‘遠志’的火候,過了。”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沉重的意味,“炮藥的‘鋪子’,昨晚……被雷劈了。塌了一半。”

如同冰水澆頭!陸慎言瞬間明白了暗語的含義!“遠志”指第二套方案或聯絡點,“火候過了”意味著暴露或失效!同仁堂!老掌柜的鋪子被端了?!是南造云子?還是76號?他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脊椎升起!同仁堂是重要的情報節點!老掌柜他……

“人呢?”陸慎言的聲音干澀無比。

老吳沉默地吸了幾口煙,煙霧籠罩著他,看不清神情,只有煙鍋里的火光明明滅滅。“……沒了。”粗嘎的聲音里聽不出情緒,只有一種沉重的死寂。“鋪子塌得厲害,東西……都埋了。”

東西都埋了……包括可能的線索,也包括可能的同志……陸慎言的心沉入谷底。左臂的傷口和內心的寒意交織,讓他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他緩緩放下了抵在齒間的左手,戒指冰冷的觸感依舊。老吳帶來的消息是噩耗,但也間接證明了他的身份。如果是敵人偽裝,不會帶來同仁堂被毀這種動搖他意志的消息。

他艱難地伸出右手,拿起一個還溫熱的菜包子,機械地塞進嘴里。食物粗糙,卻帶來一絲暖意和力氣。他需要恢復。

老吳看著他狼吞虎咽,又灌了幾口辛辣的燒酒,臉色稍稍恢復了一點人色,才從懷里摸出一個扁平的、沒有任何標識的金屬煙盒,丟到陸慎言面前。“‘當歸’留給你的。說是……沒炮制好的‘藥引子’,讓你自己琢磨。”

陸慎言拿起那個冰冷的煙盒,入手微沉。他小心翼翼地打開。里面沒有香煙,只有一小團用油紙仔細包裹的東西。他剝開油紙——是幾顆普通的木制算盤珠!珠子表面光滑,似乎經常被人摩挲。

算盤珠?藥引子?這是什么意思?

就在他拿起一顆珠子,借著棚屋破窗外透入的微弱天光仔細端詳時,指尖突然感覺到珠子側面一個極其微小的凹陷!他立刻將珠子湊到眼前,調動起“孤隼”那被嚴苛訓練過的視覺分辨力!

在珠子光滑的木質側面,靠近穿繩孔的位置,被人用極細的針尖,刻下了一個比芝麻粒還小的符號:

**“卍”**!

不是佛教的萬字符!這個符號的旋轉方向……是反的!逆時針旋轉!

**“卐”**!

這個符號如同閃電般擊中陸慎言的記憶深處!前世國安局絕密檔案中,某個被標記為“SS級關注”的東亞神秘組織——“黑龍會”的標志性圖騰!一個信奉極端軍國主義、與日本軍方高層有著千絲萬縷聯系、在侵華戰爭中犯下累累罪行的右翼團體!

生物研究所……同仁堂被毀……黑龍會的標志……無數碎片化的信息在陸慎言因傷痛和高燒而混亂的腦海中瘋狂碰撞、重組!一個令人不寒而栗的輪廓逐漸清晰:日軍的秘密生物武器研究,其背后真正的掌控者或深度參與者,并非單純的軍方,而是這個更加隱秘、更加極端、更加不擇手段的“黑龍會”!

同仁堂老掌柜用生命傳遞出的最后情報,并非指向研究所本身,而是指向了隱藏在其背后、更龐大、更邪惡的陰影——“黑龍會”!

陸慎言死死攥著那顆刻著逆卐字符的算盤珠,冰冷的木珠硌著他的掌心,也硌著他的靈魂。他抬起頭,看向煙霧繚繞中老吳那張如同礁石般沉默的臉。

“炮藥的鋪子塌了,”老吳的聲音低沉響起,如同在陳述一個古老而殘酷的預言,“可這‘藥’……還得有人接著炮。火候再難,也得有人守著。”他渾濁的目光穿透煙霧,落在陸慎言緊握的拳頭上,那里面,是致命的戒指,也是致命的算盤珠。“‘當歸’的意思,你懂了?”

陸慎言緩緩點頭。額角的傷口在悶熱的棚屋里突突跳動,左臂的劇痛綿延不絕,而心底深處,那被背叛、被追捕、被死亡陰影籠罩的冰冷憤怒,正與一種更沉重的責任和決絕,緩慢而堅定地熔鑄在一起。他拿起那管氣味刺鼻的“癬敵靈”,擠出一點褐黃的藥膏,狠狠抹在左臂的繃帶上。火辣辣的刺痛感,如同淬火的烙印。

“火候,我來守。”他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斬斷退路的冰冷決絕。黑暗中,無名指上的戒指,緊貼著皮膚,冰涼刺骨,如同深淵的凝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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