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二十七年的暮春，上海的雨總帶著股鐵銹味。阿默蹲在棚戶區(qū)的屋檐下，看著雨水順著油紙傘邊緣淌成細流，在泥地上砸出密密麻麻的小坑。懷里的金條硌得肋骨生疼——母親留下的17根金條，加上之前截獲的3根，正好湊齊20根，系統(tǒng)升級的金光還沒在眼前散盡，新功能“移動軌跡分析”的藍色方框就已懸浮在雨幕里。

“檢測到高頻聲波殘留，來源：西北方向300米，疑似76號特務(wù)電臺。”

他猛地攥緊傘柄，傘骨發(fā)出“咯吱”輕響。母親犧牲的血字還在眼前晃，76號的陰影就追來了。系統(tǒng)升級的喜悅瞬間被寒意取代，他摸了摸腰間的勃朗寧——這槍是老周送的，現(xiàn)在卻不知道該用它對準敵人，還是對準那個可能還活著的“叛徒”。

“阿默，該走了。”巷口傳來小李的聲音，他穿著件不合身的短褂，手里牽著輛半舊的黃包車，車把上纏著防滑的布條。這是老顧犧牲前安排的新身份：車夫阿默，在法租界與公共租界之間拉活，負責傳遞情報。

阿默站起身，將金條藏進黃包車座下的暗格，拍了拍小李的肩膀：“記住暗號，‘要三斤茴香’是接情報，‘稱兩斤桂皮’是送情報。”

“知道了默哥。”小李咧嘴笑，露出兩顆小虎牙，只是眼角的疤痕還沒消——那是在沼澤地被日軍子彈擦過留下的。

兩人剛把車拉出巷口，系統(tǒng)的藍色方框突然閃爍：“啟動‘移動軌跡分析’功能，檢測到異常跟蹤目標。特征：男性，身高1.72米，步頻68步/分鐘，鞋底沾有76號總部特有的紅黏土，跟蹤意圖明確。”

阿默眼角余光掃過街角，一個穿灰布短打的漢子正假裝系鞋帶，眼角卻死死盯著他們的黃包車。那漢子留著兩撇鼠須，左耳垂缺了一小塊——和老周之前描述的76號特務(wù)趙老四特征完全吻合。

“看來76號的鼻子挺靈。”阿默低聲對小李說，腳下故意放慢速度，讓車輪碾過積水，濺起一片水花。系統(tǒng)實時生成的軌跡圖上，趙老四的路線像條甩不掉的尾巴，始終保持在五十米外，三次在岔路口選擇了與尋常車夫相反的方向。

“他想知道我們的落腳點。”小李握緊了藏在車座下的柴刀，“要不要做掉他？”

“不行。”阿默搖搖頭，系統(tǒng)提示趙老四腰間有槍，且附近還有兩個隱蔽的同伙，“老周說過，對付76號的狗，得用骨頭引，不能硬碰。”他突然拐進一條狹窄的弄堂，這里是法租界與華界的交界，門牌一半掛著法文，一半寫著中文，最適合藏貓膩。

弄堂深處有家“陳記雜貨鋪”，老板陳叔是地下黨。阿默讓小李在門口等著，自己提著空籃子進去，片刻后出來時，籃子里多了個油紙包——里面是給公共租界“洋行先生”的情報，實則是老周需要的日軍崗哨分布圖。

出來時，趙老四正靠在弄堂口的墻根抽煙，見阿默出來，立刻掐了煙，慢悠悠跟了上來。

“這狗鼻子真靈。”小李罵了句，想加快腳步。

“慢著。”阿默按住他，心里有了主意，“既然他這么想知道，就給點‘甜頭’。”

他拉著車故意往靜安寺方向走，路過一家茶館時，假裝去買水，將一個揉成團的紙條“不小心”掉在臺階上。紙條上是用米湯寫的假情報：“今夜子時，十六鋪碼頭接‘貨’。”這是他早就準備好的誘餌，用來轉(zhuǎn)移76號對真正接頭點的注意力。

趙老四果然上鉤。趁阿默進店的功夫，他快步走過去，用鞋底悄悄將紙條蹭到墻角，彎腰系鞋帶時飛快撿起來，塞進了袖管。這一切都被茶館窗后的陳叔看在眼里，他對著阿默的方向，用手指比了個“OK”的手勢。

離開茶館時，雨下得更大了。阿默故意讓黃包車在泥水里打滑，車座下的暗格發(fā)出輕微的響動——那是他故意沒鎖好，里面放著半塊銀元，引誘趙老四動手。

果然，走到靜安寺附近的僻靜處，趙老四突然從后面追上來，假裝要搭車：“車夫，去河南路多少錢？”

“兩毛。”阿默頭也沒回，系統(tǒng)提示“檢測到趙老四右手靠近腰間，疑似拔槍”。

“這么貴？”趙老四的手突然抓向車座下的暗格，“我看你這車座下藏著什么好東西！”

阿默早有準備，猛地一拉車把，黃包車突然轉(zhuǎn)向，趙老四撲了個空，摔在泥水里，腰間的槍滑了出來。小李眼疾手快，抄起車旁的木棍就砸，卻被阿默攔住：“別打死，留著有用。”

趙老四爬起來，掏出槍對準阿默：“小雜種，敢耍老子！知道我是誰嗎？76號趙老四！”

“趙隊長大名，早就聽過。”阿默笑了，從懷里掏出個信封，“其實我早就想投靠76號，只是沒門路。這是我攢的‘見面禮’，里面是地下黨的接頭名單，您看……”

趙老四眼睛一亮，伸手去接信封，卻被阿默猛地按住手腕，小李趁機奪下他手里的槍。阿默膝蓋一頂，將趙老四按在地上，用繩子捆了個結(jié)實。

“默哥，這狗東西留著干嘛？”小李踹了趙老四一腳，他正嗷嗷叫著罵娘。

“有用。”阿默從趙老四袖管里搜出那張假紙條，晃了晃，“76號今晚肯定會去十六鋪碼頭，咱們正好趁機把真情報送出去。”他湊近趙老四的耳朵，聲音冰冷，“告訴你們隊長，想抓我，還嫩了點。”

將趙老四扔進附近的廢棄倉庫，用破布堵住嘴，阿默和小李重新拉起黃包車，消失在雨幕里。路過十六鋪碼頭時，果然看到76號的特務(wù)們正荷槍實彈地埋伏在集裝箱后，手電筒的光柱在黑暗中掃來掃去，像群找不到獵物的野狗。

“他們要等一整夜了。”小李笑得露出小虎牙。

阿默沒笑，只是看著遠處公共租界的燈火，那里有座“洋行”，今晚要接收的不僅是崗哨分布圖，還有從根據(jù)地送來的新藥——能治被日軍子彈打中的傷口。

雨漸漸停了，黃包車的銅鈴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脆。阿默知道，趙老四只是76號的一只眼睛，后面還有更多雙眼睛在盯著他，但他不怕。系統(tǒng)的“移動軌跡分析”功能還在運行，藍色方框里，趙老四的同伙正往倉庫方向移動，而他的路線，早已拐向了相反的方向。

“默哥，你說老周到底是不是叛徒？”小李突然問，聲音里帶著迷茫。

阿默握緊了車把，掌心全是汗：“不知道，但我知道，娘留下的金條，絕不能用在錯的地方。”他想起母親塞銀元時的眼神，想起老顧臨死前的血字，想起小李在沼澤地擋在他身前的背影——這些比任何猜疑都更真實。

黃包車穿過法租界的鐵門，崗哨的探照燈掃過來，阿默低下頭，看著車輪碾過地上的水洼，映出自己模糊的影子。這影子里，有車夫阿默，有地下黨阿默，還有那個失去母親的阿默，但無論哪一個，都在往亮處走。

“到地方了。”阿默停下車，公共租界的洋行就在眼前，門口站著個穿西裝的先生，正舉著懷表看時間。

阿默從車座下拿出油紙包，遞給先生：“您要的‘桂皮’，新鮮的。”

先生接過包，在他手里塞了個銀元：“找零不用了，下次還坐你的車。”

阿默點點頭，拉起黃包車往回走。路過倉庫時，里面?zhèn)鱽碲w老四的叫喊聲，已經(jīng)被同伙救了出來，但這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情報送出去了，而76號的眼睛，暫時被蒙住了。

天邊泛起一絲魚肚白，照亮了黃包車上的泥點。阿默對小李說：“去吃碗陽春面，加個蛋。”

“好嘞！”

兩碗熱面端上來時，霧氣模糊了窗戶。阿默看著碗里的荷包蛋，突然想起母親煮的雞蛋，眼眶有些發(fā)熱。他知道，只要還能吃到熱面，還能看到小李的笑臉，這仗就還得打下去——哪怕有再多雙眼睛盯著，也得往前走。

窗外，趙老四帶著特務(wù)正挨家挨戶搜查車夫，只是他們不知道，要找的人，正在面館里，慢慢吃著一碗加蛋的陽春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