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歷233年11月31日，陰天。

蒙德萊兵團的駐地從未如此熱鬧。

遠征兵團們的旗幟被高高掛起，迎風飄揚。

士兵們換上了嶄新的軍服，從各個兵團中篩選出來的儀仗隊早早便列成方陣，手上的銃槍锃亮。

在皇室內仆們的操持下，地面和綠化被重新規整，象征和平的橄欖葉被連夜運來，掛滿了兵營入口的每一處角落。

斯維登大陸上的皇權、軍權、神權，在這一刻出人意料地在蒙德萊兵團，這個鄉下兵團的駐地交織匯聚，形成漩渦。

古斯塔沃成了最忙碌的人，他已經三天沒有睡覺了，像只老鼠一樣穿梭在灶臺與砧板之間，為即將到來的高規格晚宴籌備不停。

“怎么樣！古斯塔沃先生。”

溫斯頓走進后廚視察情況。

在凱瑟琳的操持下，他換上了裁縫們連夜趕制的黑色鏤金花紋的立領軍服，看上去氣派而優雅。

“沒有問題溫斯頓先生！我在腌羊肉的香料里面放了咖啡豆，黑胡椒與咖喱的搭配比例也正好，甜品也按照您的建議換成了姜糖布丁，那幫狗眼看人低的皇室仆人們絲毫沒有發覺！參順便提一句，您看起來可真有樣子！比我在皇都見過的那些公子哥們兒都講究！”

古斯塔沃迎上來拍著胸脯保證道，說話時嘴巴上兩片胡子一顫一顫的。

“那件事情呢？你知道我說的是什么。”

“也沒問題！可...我還是沒搞懂，您要如何取下陛下...威爾遜身上的器官。”

“這不是你該操心的，好了，繼續忙吧！”

溫斯頓說著便走出了后廚。

這是他弒神計劃的第一個環節——味覺上的刺激，以及可以烹飪神明的湯。

“很難想象我們實施這么瘋狂的計劃，僅僅是為了幫布魯士報仇！”

凱瑟琳跟著溫斯頓視察儀仗隊，一邊感慨道。

在那些軍容肅穆的方陣之后，溫斯頓別出心裁地在駐地里豎起了一根根高高的木桿，上面懸掛著造型怪異的喇叭，一刻不停地播放那首《圣誕快樂》。

“他是我們的朋友，換作是你，我也會這么做的！那些歌伶和槍手們都沒問題吧？”

“放心吧，等威爾遜出現異常，那些人就會高唱那首曲子，那時我們的人就會拿起槍，干掉他的親信。”

聽覺上的刺激以及那種可以輕易消解神銀的武器，這是他計劃中的第二環。

時間很快來到了下午3點，幸存的遠征兵團指揮官們紛紛趕到了這里，三兩成群聚在一起寒暄起來。

在他們看來，遠征已經結束了，他們很快就能回去繼續享受神明家族的榮耀與富貴。

古德里安姍姍來遲，雖然依舊面無表情，可眼神里卻怎么也藏不住亢奮和激動。

“怎么樣？”

他看著走上前來的溫斯頓，以微不可察的幅度點了點頭。

精銳的神槍手們分布在威爾遜那艘御用飛艇的四周，待他降落時將伺機毀掉那艘飛艇，并控制那些威爾遜的寵妃和子嗣們。

溫斯頓點點頭，回到自己的帷帳之中，再次撥通了和波拿馬之間的通訊。

“您那邊沒有問題吧？那顆炸彈，運到帝國本土了么？”

【已經，運到！你們，無需，擔心！】

波拿馬言簡意賅的答復給溫斯頓吃下了最終的那顆定心丸。

以味覺和聽覺上的刺激激發威爾遜的躁狂癥，再由古德里安上報飛艇遇襲的消息，最終由波拿馬發難，以炸彈摧毀本土為要挾脅迫威爾遜交出皇位，以此來促使威爾遜發瘋。

這是溫斯頓的一場豪賭，因為這是這個計劃中他能掌控的部分，至于威爾遜發瘋之后會做什么，無法預測。

所幸，他掌管著概率。

轟隆隆！

大地陡然開始震顫，沖天的棕褐色光芒驅散了陰云，原理之鏡在沒有任何征兆的情況下出現在天空之中。

所有人都停下了交談，自覺排成隊列站在簽約桌的后方。

古德里安領著儀仗隊們邁著整齊的步伐走到入口處，分成前后兩排，前排單腿跪地，后排站得筆挺，45°持槍瞄準天空。

【神降！覲見！】

一聲震耳欲聾的聲音之后，原理之鏡周圍的尖刺脫離外殼，在鏡子下方重新排列組合，形成一個個臺階，直通兵營入口。

鏡子的正前方打開，一名少年從中走出，一步一步朝這邊走來。

人群中溫斯頓終于第一次看到波拿馬的樣子。

1米5的身高，栗子色頭發，滿臉的雀斑，看起來完全是個稚氣未脫的孩童。

不過本該俏皮的臉上此時卻莊重而威嚴，眼神里更是帶著睥睨一切的高傲神色。

等波拿馬走到兵營門口，所有人雙手合十放在胸口，虔誠地半躬以示禮迎。

待原理之鏡完全消失之后，古德里安大手一揮，禮炮聲響，天空中的神芒被炸開的彈幕驅散。

“那個，人呢？”

波拿馬越過眾人，徑直來到簽約席前坐定，滿是威嚴地詢問道。

“抱歉，雖然已經到了約定時間，但威爾遜陛下他并未到來，我們也暫時聯系不上他。”

古德里安坐到波拿馬對面對他說道。

“想想，清楚！我沒，想談！”

“我知道我知道，或許我們可以再確定一下協議上的一些細節，比如...關于那些發明的歸屬權，我相信威爾遜陛下他很愿意為自己的遲到買單！”

“你們，只有，10，分鐘！”

說罷，波拿馬便不發一言，雙手抱胸低垂著眼瞼。

從一開始就出問題？

溫斯頓的心頭涌起一絲不詳的預感，抬頭看向仍舊懸停在天空中的飛艇。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人們開始憂心忡忡地竊竊私語，為自己的命運擔心起來。

要知道同其他神明一樣，波拿馬可不是好脾氣的主兒，據說接二連三的反悔已經讓他大為光火，發誓要徹底摧毀這支遠征軍了！

在氣氛近乎凝滯的時刻，倒計時走完了全程。

“和談，結束！重新，開戰！”

波拿馬說完，毫不猶豫地起身就要離去。

“等等！尊敬的波拿馬！那些戰俘！”

古德里安在做最后的努力，可依然無濟于事。

“等等！小波拿馬！你還是那么心急”

正當所有人都絕望之際，威爾遜的聲音終于響起。

可聲音傳出來的方向，卻是自蒙德萊兵團的駐地，后廚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