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外圍成員始終是用而不信的底層,是幫派擴張的工具與緩沖風險的棋子。
簡單來說,就是頂雷的。
除非能得了字輩,那樣才算是真正的自己人,才有機會接觸到幫內高層,獲取核心決策。
想要獲得字輩,需要接受嚴格篩選。首先要有引進師引薦,然后進行相關的背景調查,最后需要長期跟隨師父執行任務。
期間種種,頗為繁瑣。
當然,若是本身就擁有一定社會地位,財富或權利,也能直接拜師得字,一步成為興幫高層。
原身是底層外圍,因為地位提升漫長不易,才在機緣巧合下,最終與蕭玉發生了接觸。
“嘖嘖,原身最開始接觸蕭玉是因為功利,但后來卻慢慢變成了同情和憐惜?”
“這是怎么回事?”
陳仁再度翻看原身記憶,但最初的片段卻都變得朦朧。
他暗自猜想或許是因為蕭玉也是個破碎的苦命人,但最終還是搖搖頭。
不再去糾結。
出于謹慎,陳仁決定暫時停止與蕭玉的接觸。
從懷中掏出那五十元法幣,陳仁看了會,拉開抽屜,將其與那塊上滬牌仿制懷表放在一起。
“那么現在,我該做些什么???”
陳仁起身踱步,安靜思考。
“首先,我要繼續維持原身的行動路徑,不能表現出異常。這一點很容易做到,因為大半記憶都被理清,能很好模仿?!?
“脫離幫派暫時是不可取的,那樣雖然能截斷現有關系,但上滬偌大,我又能去哪里?”
“法租界還算安穩,去了外邊,人生地不熟,只會寸步難行。”
陳仁微微駐足,再度思索。
“在當前情況穩定后,我需要尋找機會與組織重新聯絡。”
“但問題是,我該怎么樣去重新找到組織呢?”
法租界是有著組織成員的存在的,這一點毋庸置疑,但不同小組的聯絡方式彼此獨立,只有更上級才能聯絡到各組。
“翠鳥指令上說要蟄伏。按照條例,我應該停止一切活動,等待死信箱或報紙暗號的重新喚醒。”
“可我目前還有部分記憶尚未理清,持續遺忘。”
“或許,我應該再去那家書齋看看?
——不奢求能看到安全信號,只求能故地重游,再次喚發原身記憶?”
陳仁皺眉沉思。
搭檔找到自己,面對面傳達蟄伏指令,尚不能說明青玉書齋遭遇暴露。
姑且以過路人的身份,遠遠地看上一眼,即便門口擺放有示意安全的蘭花盆,也不會去貿然接觸。
先謹慎觀察。
實在拿不準,就等日后死信箱激活再說。
陳仁看了眼懷表,現在的時間是下午四點十分,距離六點上班還有近兩個小時,足夠了。
他抓起懷表放進兜里,然后披上外衣推門而去。
......
弄巷距離上班的歌舞廳很近,但距離所要去的青玉書齋卻有近半個小時的路程。
不過沿路有順道的電車,陳仁三兩步登上電車,從兜里掏出兩枚銅元遞給售票員,接過車票,尋了個角落抓著扶手。
目光看向車窗外,上滬街頭的百態如同畫卷,在陳仁眼前徐徐展開。
繁華熱鬧,又光怪陸離。
十幾分鐘后。
陳仁跳下電車,從南邊進了辣斐德路,他面色平靜,腳步正常,不過視線卻隱秘地,朝路兩邊的店鋪招牌上看去。
走了幾分鐘。
忽然看到了青玉書齋的招牌,目光向鋪面兩側看去,沒有看到那表示著情況正常的蘭花,這讓陳仁的心頓時間沉了下來。
“蘭花盆被收回,鋪門緊閉.....看來,最近都不能再來這里了?!?
陳仁心中忽有淡化記憶浮現,他仍舊保持警覺,微低著頭,也不去看周圍,生怕引起旁人的注意,腳步不停,在路口徑直登上電車,這才松了口氣。
透過電車尾部的玻璃,陳仁望向逐漸遠去的辣斐德路,心中整理記憶,又忍不住暗嘆。
固定聯絡點情況不明,現在就只剩下了備用的死信箱和廣告暗號。
按照事先的約定,進入靜默狀態后,要至少一個月,備用的聯絡方式才會被啟用,到那時若有新的聯絡人,會在死信箱處留下接頭信息,或是在報紙上登記廣告暗號。
陳仁回想著記憶中的那處死信箱,和約定的暗號,沉默地看向外邊,此刻天色漸晚,路邊的霓虹招牌已經亮起不少,花花綠綠地甚是惹人眼球。
思緒紛紛中,陳仁在路口跳下電車,前往五六百米處的的夜巴黎歌舞廳走去。
法租界的娛樂場所很多,夜巴黎只是其中中等規模的歌舞廳,不過雖然比不上百樂門,仙樂斯等,但在周邊也算有名。
每到晚上,便會有不少食色男女結伴而來,在舞池中隨著炫彩射燈狂歡。
地痞混混也會在舞廳對面,貪婪地注視進進出出的男女,在其中尋找獵物。
舞廳看守自然是不會管這些的,只要不在舞廳里鬧事,外面的動靜跟他們沒半分關系。
陳仁邊想邊走。
路程近半,前面忽然出現一段約有五十米的黑暗路段,這段的路燈壞掉還沒維修,兩端的光亮照到中間時已經非常暗淡。
剛踏進這段路,陳仁就忽然聽到了微弱的呼喊求救聲,越往里走,聲音就越清晰。
還夾雜著調笑和布匹被撕裂的聲音。
陳仁眉頭越來越皺。
走到路段中間最黯淡的位置,這里的叫喊聲也更為清晰,下流骯臟的字詞無比直白。
陳仁忍不住側頭望去,在右手邊的暗巷中,有兩個深色的人影在拉扯那個倒在地上的身影。
......
似乎是看到了巷口有人停留,那名被拉扯的女子猛然大聲呼喊求救。
其中一名潑皮尋聲看來,見巷口果然有人,便頓時大聲罵道。
“看什么看!滾!”
巷口那道人影微微晃動,而后消失。
潑皮見狀哈哈兩聲,對著同伴得意道?!疤旌?,老子看不清那人的臉,要不然非在街上盯他兩天,打斷他一條腿!”
那名同伴粗聲道?!皠e廢話了,快來,這女的太烈了,我都按不住她!”
潑皮聞言不爭氣道。“真廢物,連個女學生都按不住。”
他說著就要解開褲腰帶撲上去,但是在下一秒,他的后背卻忽然被一股突如其來的大力抓住。
“他媽的,誰不講武德搞偷襲.....”
潑皮話沒說完,就直接被向后扯去,他踉蹌后仰的同時,又被一個堅硬的物件砸中面門,鼻梁骨被當場砸碎,血流不住,頃刻間失去意識,癱軟倒地。
“啥?”那名仍在逞兇的同伙茫然轉身,被還帶著潑皮鼻血的磚頭砸中半邊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