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火中取栗
- 國公府棄少靠吃瓜系統躺贏之路
- 蒸發的露珠
- 2182字
- 2025-06-13 22:24:16
濃煙裹著雨氣灌進號舍時,林煜正把最后半塊修復膏抹在“漕運“二字上。
松煙墨的苦香混著焦糊味鉆進鼻腔,他這才驚覺窗外的雨聲不知何時變了——不是先前的“噼啪“敲打,倒像有人在撕扯浸了水的棉絮,悶得人喘不過氣。
“轟——“西角門的老槐樹突然炸成一團火球。
那棵三人合抱的老槐本就被雷劈過,樹心早空了半截,此刻被燈油一激,火星子借著風勢竄上考棚竹梁,活像條吐信的赤練蛇,竹梁上的雨痕被烤得滋滋冒白汽。
林煜猛地推開號舍木門,混著焦糊味的熱浪撲面而來——方才還在喊“救命“的考生們全擠在東墻根,被火舌逼得不斷后退,有人的考籃燒著了,在泥水里滾出條蜿蜒的火路,《孟子》抄本的殘頁在火中蜷成黑蝴蝶,飄到半空又被雨水打落。
“讓開!“林煜拽下濕透的外袍裹住手臂,外袍是母親用粗布裁的,此刻吸飽了雨水,裹在胳膊上沉得像塊鉛。他逆著火浪往西角門跑,睫毛被火星子燎得發疼,后頸卻涼颼颼的——是雨水順著衣領往下淌,還是被火烤出的冷汗?
彈幕在眼前瘋狂閃爍,紅光刺得他瞇起眼:【油罐剩余2個!火勢蔓延速度+30%】他瞥見老槐樹下還剩兩個油布包,雨水泡透的燈油正順著樹根往四周滲,像條看不見的火引,在泥地上洇出片發亮的黑漬。
“踹翻它!“不知誰喊了一嗓子,聲音被火烤得發啞。
林煜的靴尖重重磕在油罐上,銹跡斑斑的鐵皮發出悶響,像敲在破銅盆上。
油包骨碌碌滾進雨幕里的荒草區——那片荒草本是考院的廢地,長著半人高的野艾,此刻被雨水泡得蔫頭耷腦,卻正好成了天然的引火物。
他摸出懷里的火折子——那是昨日替鄰舍考生溫茶時藏下的,用桐油浸過的火絨裹在油紙里,此刻在掌心燙得發疼,像塊燒紅的炭。“
噗“地吹亮,火星子“噌“地竄起寸許高,他甩臂一拋,火折子劃著弧光落進荒草區。
火苗騰地竄起半人高。
雨水砸在火墻上滋滋作響,反把荒草區燒成道赤紅的隔離帶,火舌舔著野艾的莖稈,噼啪聲里混著艾草的苦香。
考棚與西角門的火勢被生生截斷,竹梁上的火苗沒了后援,漸漸矮成跳動的紅點。
王考官舉著銅鑼沖過來,官帽上的珠穗被煙火熏得發黑,聲音里帶著顫:“林公子!你這是——“
“以火攻火!“林煜抹了把臉上的黑灰,指節上還沾著修復膏的余溫,“油浸過的荒草燒得快,燒完就沒了!“他話音剛落,隔離帶里的野艾已燒成了白灰,雨絲落上去騰起細煙,倒像給火場蓋了層薄紗。
考院瞬間炸了鍋。
被火逼退的考生們突然反應過來,抄起木盆、考籃甚至硯臺去接雨水,往竹梁上潑。
王考官的鐵尺敲得銅鑼震天響:“東邊抬水!西邊拆竹板!“林煜則貓腰鉆進火煙里,嗆得直咳嗽,卻還是把最后那個油罐踢進隔離帶。
“砰“地一聲炸響,濺起的燈油反被荒草吞了個干凈,連火星都沒濺出多遠。
等火勢徹底壓下去時,雨已經小成了牛毛細針。
林煜癱坐在泥水里,外袍燒出三個焦洞,左手臂彎還留著道火燎的紅痕,像條爬著的紅蚯蚓。
王考官蹲下來拍他肩膀,官帽上的珠穗都在抖:“好小子!要不是你這手'火中取栗',整座考院都得燒穿!“
他的聲音里帶著股熱乎氣,倒像在夸自家晚輩。
人群突然炸開驚呼。
兩個差役架著個渾身是泥的蓑衣人擠進來,那人的蓑衣被火燒了半邊,露出底下補丁摞補丁的粗布短打。
他懷里掉出塊玉佩,在水洼里撞出聲脆響,濺起的泥水落在林煜鞋尖上。
林煜瞇眼望去——松鶴紋,爪間還刻著“燦“字,是林燦從不離身的貼身玉佩。
那玉佩他上月家宴時見過,林燦摘下來放在他手心里,玉質溫涼,松針的紋路細得能數清:“阿煜,這是我十六歲時父親賞的,說要我護著族中兄弟。“
他當時只當是場面話,如今倒成了最鋒利的刀。
“大人!“差役扯著蓑衣人的衣領,指節捏得發白,“這縱火犯懷里搜出來的!“
蓑衣人突然嚎起來,鼻涕眼淚混著黑灰糊了一臉:“不關我事!是林三公子讓我們埋油罐的!說燒了考卷,林煜那庶子就永世翻不了身!“
人群里響起抽氣聲——林三公子,正是林府嫡子林燦。有人小聲嘀咕:“難怪前兒見阿九往城西油坊跑...““可不是?那油坊的老板跟林府走得近...“
林煜望著水洼里的玉佩,喉間泛起股苦澀。
雨絲落進水里,蕩開一圈圈漣漪,把“燦“字的刻痕都揉模糊了。
他想起三年前族學考,林燦拍著他肩說“我替你保管考卷“,轉頭就把《治河策》塞進茅廁;半月前《漕運改良策》失蹤,林燦還假模假式幫他找,最后在馬廄找到時,草稿上的墨跡都被馬尿泡花了。
“林公子!“王考官撿起玉佩,拇指蹭掉上面的泥,“這...怕是要請你做個見證。“他的聲音放得很輕,像怕驚著林煜。
雨又開始下了,細得像篩子漏的線。
林煜站起身,泥點子順著褲管往下淌,在青石板上砸出串小坑。
他望著考院墻上還在冒煙的焦痕,焦痕里嵌著半片燒剩的竹篾,忽然笑了——那團火沒燒了他的試卷,倒把林燦的算計燒了個透亮。
就像這被火燒過的墻,看著焦黑,扒開表層,里頭的青磚還是硬朗朗的。
西角門方向傳來馬蹄聲。
七八個差役騎著青驄馬沖進考院,馬蹄濺起的泥水打濕了他們的皂靴。
為首的差役舉著亮堂堂的鐵鏈,鐵鏈撞在腰刀上,發出“當啷“的響:“林燦林三公子在哪?“
人群自動讓出條路。
林煜看見人群盡頭,林燦正站在雨里,繡著金線的儒生長衫浸透了水,貼在身上像塊破抹布。
他臉上的血色比墻上的焦痕褪得還快,嘴唇哆嗦著,想說什么卻只咳出團白氣。
林煜摸了摸懷里的試卷,墨跡已經干透了。
“利歸于民“四字在雨霧里泛著光,像把淬了火的劍,劍脊上還凝著水珠,折射出淡金色的光。他忽然明白,有些火,燒的從來不是紙頁,而是藏在人心深處的陰翳——就像這雨后的天,陰云雖重,總有散開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