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筆鋒初試
- 國公府棄少靠吃瓜系統躺贏之路
- 蒸發的露珠
- 1990字
- 2025-06-03 18:27:59
墨香齋那場交易帶來的短暫激動,很快被淹沒在浩瀚的典籍和枯燥的臨摹中。
林煜的世界,仿佛只剩下柴房角落那張破桌子、一盞搖曳的油燈、厚厚一疊劣質黃麻紙,以及那本他憑借“錦繡坊”分紅換來的、謄抄自顧炎武批注的《日知錄》殘卷。
謄抄的過程本身就是一種痛苦而必要的消化。顧炎武的字跡遒勁深刻,批注更是字字珠璣,針砭時弊,考據精詳。
林煜強迫自己沉下心,一筆一劃地模仿著那些繁體字,努力理解其中蘊含的經世思想和批判鋒芒。
他的手腕因長時間懸腕書寫而酸痛僵硬,指尖被粗糙的筆桿磨出了薄繭,劣質松煙墨的味道混合著柴房的霉味,熏得他頭昏腦漲。
油燈昏黃的光線下,伏案的身影被拉長,投在斑駁的土墻上,顯得格外單薄而執拗。
他不僅要抄,更要寫。
科舉首重八股,破題、承題、起講、入手、起股、中股、后股、束股,格式森嚴,猶如戴著鐐銬跳舞。
他從那本怨念深重的《五年科舉三年模擬(劣質手抄本)》里,結合顧炎武的批注,艱難地提煉著所謂的“套路”和“禁忌”。
針對那零星提到的“主考李XX好清談惡務實”的信息,他嘗試著構思一篇篇以“清談”為表、實則暗藏機鋒的時務策論。
夜深人靜,萬籟俱寂,只有筆尖摩擦紙張的沙沙聲,以及林煜自己壓抑的、因疲憊和挫敗而變得粗重的呼吸。
他剛剛寫完一篇關于“漕運利弊”的策論草稿,自我感覺在引經據典和“清談”的框架下,塞進了些顧炎武批注中關于吏治腐敗、民生疾苦的尖銳觀察。
他放下筆,揉了揉酸澀發脹的雙眼,準備活動一下幾乎僵直的手指和手腕。
他重新鋪開一張紙,打算練練字。科舉答卷,一手工整的館閣體是基本要求。
他努力回憶著顧炎武手稿的筆鋒,嘗試著模仿那種藏鋒內斂、卻又筋骨內含的力道。
筆尖蘸滿濃墨,懸腕,落筆……一個“民”字剛剛寫了一半,那橫折的轉折處,他下意識地借鑒了記憶中某個現代花體字的飄逸寫法,筆鋒微微上挑,帶出一絲不易察覺的靈動。
就在這一筆將成未成之際——
眼前那片半透明的系統界面,毫無征兆地如同信號不良般劇烈閃爍起來!瞬間被一片密集的、帶著焦急和劇透欲的彈幕洪流淹沒!
【停筆!快停筆!】
【主播!筆!筆!】
【夭壽!要命了!這字!】
【王考官!注意王考官!】
【王考官最恨花哨字!見之必黜落!】(加粗標紅,閃爍!)
【對對對!那個李XX的副手!王扒皮!】
【老古板!刻板到死!】
【他批卷看到帶筆鋒花體的,直接當浮夸不實扔廢紙簍!】
【主播你這一筆下去就完了!】
【快改!快改!館閣體!橫平豎直!跟印出來的一樣!】
無數條彈幕瘋狂滾動,其中關于【王考官(李XX副手)最恨花哨字體】、【見之必黜落】、【要求橫平豎直如印刷】的關鍵信息如同驚雷般炸響,瞬間將林煜從書寫狀態中驚醒!
王考官?!李XX的副手?!恨花哨字體?!見之必黜落?!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從林煜的尾椎骨直沖頭頂!他握著筆的手猛地一僵!懸停在半空!
筆尖那飽滿欲滴的墨珠,因這劇烈的停頓而微微一顫,險險懸在紙上,將落未落!那個“民”字轉折處那絲自以為是的靈動筆鋒,此刻在彈幕的劇透下,顯得如此刺眼和致命!
林煜的瞳孔驟然收縮!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冷汗瞬間浸濕了后背!
千鈞一發!
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憑借著求生的本能和系統提示帶來的巨大沖擊,手腕猛地向下一沉!原本飄逸上挑的筆鋒被硬生生壓住!筆尖如同被無形的重物狠狠摁在紙上!
“嗤!”
一聲輕微的、筆鋒被強行扭轉的摩擦聲!
墨珠墜落,在紙上暈開一小團墨跡。但林煜根本顧不上了!他以一種近乎自殘般的控制力,死死扼殺了那一絲“花哨”的沖動!筆鋒由原本靈動的上挑,被強行扭轉為沉重、笨拙、甚至略顯僵硬的——向下頓挫!
一個本該飄逸的轉折,被他硬生生寫成了一個笨重、毫無美感可言的“疙瘩”!
筆尖劃過紙張,發出干澀的摩擦聲。
他屏住呼吸,全神貫注,摒棄了所有顧炎武手稿帶來的筋骨感,也摒棄了任何個人風格的嘗試。
他像一個最刻板的匠人,眼中只剩下最基礎的橫、豎、點、捺。橫,必須平直如尺量;豎,必須垂直如墨線;點,必須圓潤如墜露;捺,必須平出無波折……每一筆都力求工整,工整到呆板,工整到如同用尺子比著、用模子刻出來的印刷體!
手腕的酸痛被忽略,指尖的薄繭被磨得更痛。他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順著鬢角滑落,滴在粗糙的黃麻紙上,迅速被吸干,留下一個小小的深色圓點。
寫完一個方方正正、毫無個性可言的“民”字,林煜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他看著紙上那個笨拙的“疙瘩”和后面這個如同木偶寫出的“民”字,眼神復雜。屈辱、慶幸、后怕,還有一絲冰冷的明悟。
科舉之路,步步殺機。不僅在于思想的牢籠,更在于這無形的筆墨鐐銬。彈幕救了他一次,但也讓他更深刻地看清了這潭水的幽深與險惡。
他默默地將那張沾了汗漬、有著“失敗”轉折和“成功”呆字的紙揉成一團,丟進角落。重新鋪開一張新紙,蘸墨,懸腕。
這一次,他的眼神更加專注,也更加冰冷。筆鋒落下,不再追求任何風骨或靈動,只有最極致的——橫平,豎直。如同一個最虔誠、最順從的囚徒,在無形的格子里,刻下自己求生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