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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小鬼難纏

“王千戶,我們這樣干,不會有事吧?”

一個身著百戶官服的削瘦男子,擔憂道。

官服穿在他身上,松松垮垮,像是偷來的一樣。

“怕什么,你不是打聽清楚了么,那是一群商人弄的織廠。”

王千戶,正是騎馬抓人的將軍。

他抿一口小酒,啃一口烤羊腿,大快朵頤。

他瞥了一眼賊眉鼠目的百戶,賞了他兩根羊肋排。

“每人二十兩,少一個子兒,也不要放人!”

王千戶含糊不清地叮囑道。

百戶應是,陪著喝了幾杯酒,便借口離去。

百戶來到關押民工的地方,環(huán)視一圈,心里不安越來越重。

按說他們抓了人,立馬會有商人過來,討價還價。

這種事情,他們每隔十天半個月便做一次。

收也不敢多收,幾十兩、上百兩,意思意思就可以。

生怕惹惱了商人,觸動到更大的關系上。

然而,天已經(jīng)黑了,還沒人過來找他們。

這讓百戶擔憂,希望能順利拿到銀子吧。

鄭兆安趕回布政使司,卻沒有見到父親。

他聽鄭兆安說,煤炭不夠,又安排人去采購。

等鄭兆安找到鄭泌昌,已經(jīng)是午飯時分。

鄭兆安都知道,找沈硯冰當白手套。

鄭泌昌高出他太多段位,更是做得滴水不漏。

只能說,這個時代就沒有經(jīng)偵,更不會查銀兩流向。

不管怎么查,這些產(chǎn)業(yè)和他沒有任何關系。

可一旦到了分潤紅利的時候,銀兩就長了眼睛,自動走進他的口袋里。

聽到鄭兆安說起兵丁打擾,鄭泌昌安靜吃完午飯。

隨后,差人將何茂才喊來。

何茂才人還沒到,嚷嚷聲就在布政使司大堂響起了。

“鄭老弟,大中午的,喊我何事?”

四月底五月初,杭州府已經(jīng)熱起來了。

何茂才擦著汗水,挺著大肚子,找到鄭泌昌。

自從被海瑞頂嘴一番后,他低調了一段時間。

主要是那個氣呀,總得想辦法發(fā)出來。

“你的織廠,有人搗亂?!?

鄭泌昌八個字,說明情況。

“誰,敢來我的地盤搗亂?”

何茂才眼睛一瞪,就像兩個銅鈴。

“騎著軍馬,帶著兵丁?!?

鄭泌昌想從何茂才臉上,看出點什么來,只有純粹的憤怒。

“你自己去查一查,抓了的人,給我放回去?!?

鄭泌昌可以確定,這件事不是何茂才指使的。

“至于如何處理,那是你的事情。”

鄭泌昌抬起蓋碗茶,示意何茂才可以走了。

何茂才毫不理會,湊了過來。

“那個海瑞,你想到好辦法了么?”

“你堂堂正三品,和一個七品小知縣置什么氣?”

鄭泌昌好聽的氣泡音,滿是疑惑。

他若是真的無聊,那就去看著織廠,省得再有小鬼鬧事。

想來何茂才這尊閻王坐鎮(zhèn),應該不會有不長眼的吧?

“我大肚......我怎么會和他置氣呢?我只是關心他。”

何茂才強辯道,但說了幾句,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海瑞之鋒芒,他已經(jīng)親身經(jīng)歷過了,不想再試。

接了這件小事,何茂才還未離去,就有了思路。

軍馬,兵丁,何茂才推斷,定然是衛(wèi)所那幫家伙,皮又癢癢了。

“這事絕無第二次!”

何茂才拍著胸脯保證,茶水都沒喝一口,轉身離去。

織廠的位置,何茂才知道,而距離它最近的衛(wèi)所,便是杭州衛(wèi)所。

杭州衛(wèi)所有三營,含有步兵、弓箭手和火器隊,總計三千六百人。

實際呢,兵丁數(shù)量不過五百之數(shù),而且以老弱病殘為主。

為了吃空餉,一個正兒八經(jīng)的衛(wèi)所,零頭都不剩。

何茂才馬不停蹄,率先找到杭州衛(wèi)指揮使張鐵。

他還掌管著浙江都指揮使的大印,張鐵扶劍,單膝跪拜,參見上峰。

自上而下核查,錢塘衛(wèi)所出動過一百人。

月上柳梢頭,人被逮到,送到何茂才面前。

“聽說,你抓了十五個民夫?”

何茂才坐在太師椅上,面前擺著大案,案上有驚堂木、令牌和大印。

除此之外,還有幾本書籍,是廁紙《大明律》。

張鐵扶劍而立,恍若何茂才的護衛(wèi)。

從官階來看,按察使何茂才是正三品,與張鐵同階。

可他手里有大印,那便高了一級。

加之明代重文輕武,明明是同級別,但張鐵要矮兩頭。

“下官冤枉啊,他們私自點燃烽火,按律當誅?!?

王千戶被抓來,用力掙扎,大呼冤枉。

他一直是這么干的,從未出過事情。

就算遇到一些刺頭,最多放人了事。

而今天,他惹到了不該惹的人。

“律,什么律?《大明律》哪一條定了這條罪?”

何茂才拿起驚堂木,狠狠一拍,反問道。

他肥嘟嘟的手指,翻著《大明律》,嘩嘩作響。

“我來告訴你,烽候不謹,杖一百,徒三年;你擅自調動官軍,處絞刑!”

何茂才丟出一本《大明律》,讓王千戶親自翻找。

看到罪條,王千戶雙手顫抖。

這,這,這都是平常打秋風的操作,怎么就犯罪了?

不知不會,還不學,典型的法盲。

武將粗鄙,可見一斑。

“而且,那片織廠區(qū)域沒有設置烽火臺,何來烽火?”

何茂才繼續(xù)質問。

“我,認罪?!?

王千戶低下頭顱,眼睛失去了光芒。

“但本官念在你以往苦勞,做事也不能趕盡殺絕?!?

何茂才話頭一轉,來到了他最喜歡的交易環(huán)節(jié)。

“三千兩,買你小命,再三千兩,買你無罪,再三千兩,買你官復原職?!?

一旁的師爺上前,報價道。

何茂才沒說話,喝著蓋碗茶。

剛下來的獅峰龍井,他只得到了一斤,還是要省著喝。

至于沈一石喝白水的做作,何茂才瞧不上眼。

手中掌權不用,那和沒掌有什么區(qū)別?

但有些東西呢,又要學會藏。

就像他喝的這碗茶,誰能猜到,會是獅峰龍井?

王千戶聽到這個價格,心想,他貪了這么多年,一口氣全吐出來了。

是絞刑,還是官復原職,王千戶選擇付錢。

“喜歡抓人,是吧?”

何茂才望著顫顫巍巍站起來的王千戶,心里閃過一個好想法。

“大人,小的再也不敢了!”

王千戶立馬又跪了下去,磕頭如搗蒜。

他不是不敢,類似作奸犯科的事情,他還會繼續(xù)做下去。

只是會擦亮眼睛,不敢對何茂才做這種事情。

“自今日起,你率部駐扎到織廠附近,抵御倭寇!”

何茂才下令道。

張鐵欲言又止,但何茂才下令了,他只能無奈執(zhí)行。

織廠位于何處,是否有依托,這些情況都不了解。

擅自將隊伍調往此處,是好是壞,也不清楚。

外行指揮內行,就是這么草率。

“這段時間,給我夾起尾巴來,否則再落我手上,可不是這個價!”

何茂才很開心,只要審案,他就有進項。

作為二十年老刑名,專業(yè)技術過硬。

同樣的,只要價錢到位,他的天網(wǎng)網(wǎng)眼可以很大。

漏個把人,毫無問題。

若是交不出錢來,他的網(wǎng)眼也可以很小,小到公正公平判決。

張鐵寫了移防調令,何茂才蓋章,此事就辦成了。

翌日,王千戶帶著十五個民夫回來了。

不僅如此,他還當眾宣布,他們將駐扎這里,保護他們安全。

接著,上百兵丁展開,在織廠旁,占下一塊“荒地”。

這么諷刺的話,眾人聽得莫名其妙。

鄭兆安笑笑,轉而繼續(xù)投身煉制鋼鐵的斗爭去。

然而,他越想安靜地搞重現(xiàn),就有事情來干擾他。

又是一爐“廢鋼”,他收到了一封信,是賀書宇寫來的。

他正在接受提學道的調查,因為其支持改稻為桑,被舉報了。

若是查實,他會被革除功名,終身禁考。

他是提醒鄭兆安小心,不要因此而受到牽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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