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不要害怕，我保證，我不會說出去的。”

謝安海輕聲安慰，旋又問道：

“你們打算離開玉蒼，是遇到什么困難了嗎？而且我聽陳二的意思，還和謝元爍有關？”

女子搖搖頭，欲言又止。

“姑娘你放心，你應該知道我和謝元爍他們不是一路人，如果有我能幫的就告訴我，我一定盡力！”

“是的我知道……但我們的事你是幫不了的，只要你不告訴任何人見過我們，就是救了我和二哥的命了！”

說著她面露關切道：

“安海先生，你盡量離謝元爍遠一點，可千萬不要被那一家人牽連到，他們早晚會出大事的！”

謝安海鄭重點頭道：

“謝謝姑娘關心，我家和他家從解放前起大幾十年的怨仇，怎么可能被他們牽連到？”

“那就好！”

女子彎腰鞠了一躬，道：

“先生，謝謝你幫我們保密，謝謝你的鼠曲糕！我們得趕緊走了，請多保重！”

說完她擦擦眼淚，轉身往回走。

謝安海在她背后輕聲問道：

“姑娘，你一直叫我先生——我什么時候教過你嗎？”

女子停住腳步，慢慢轉過頭，眼角稍稍揚起：

“先生，你沒有教過我。”她說，“但幾年前我在墻外偷聽過你上課，很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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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安海目送著兩人消失在對岸，而后轉身往回走。

到了街邊，他發現妹妹已經收拾好行當，正背著竹簍站在路邊搖頭晃腦念念有詞。

他上前拍拍她的腦袋，道：

“你這搖頭晃腦的，干啥呢？”

“算賬呀！”謝靈芳滿臉興奮，“阿哥，你半小時賣了 67塊8毛錢，能買 30幾斤豬肉呢，我往年摘茶得摘 100天！但是成本要怎么算，凈賺多少？”

謝安海聞言摸摸她的腦袋，笑道：

“別在這想了，等回家阿哥教你慢慢算——走，我們去蔡校長家。”

說著便挑起擔子，往沙壟鄉中心小學走去。

中心小學同樣位于沙壟溪左岸，離街道不過三百米遠。

校門右側有一排兩層老屋，是部分教職員工的住處，校長蔡名昭的家也在這里。

謝安海到后發現蔡名昭并不在家，只有其岳母一人坐在屋檐下休憩。

蔡名昭的岳母是謝安海外婆的遠房表姐，算是挺遠的遠親。

他連忙上前寒暄見禮，然后問道：

“表姨婆，名昭先生呢？”

“名昭去辦公室了，他昨夜跟世恭、小榕三個人不知商量什么講到天快亮，一大早又一起走了。”

“好，那我們去辦公室找他。對了，表姨婆，我家里做了點鼠曲糕，摘了幾斤蕨菜，外婆讓我帶給您老嘗嘗！”

說著他便放下擔子，將鼠曲糕和蕨菜放到蔡家灶房。

他就是來送禮的，以外婆的名義給表姨婆送點家常禮。

不多說了，這都是后世智慧。

前世他與蔡名昭并不親近，反而林世恭夫婦與蔡關系不錯。

既然重來一世，該維護的關系還是要用心維護的。

可別小瞧中心小學的校長，他可是沙壟鄉最高學府的負責人，鄉政府首席智囊和筆桿子。

鄉里要向縣里提交什么報告，都要找他幫忙起草的。

目標達成，謝安海就帶著妹妹走進校門。

中心小學擁有全鄉唯一一座三層高樓，兩年前由縣里撥款資助建成，辦公室、教室都在該樓里。

其中校長辦公室夾在一年級教室和教師辦公室之間，是個不到12平的小房間。

謝安海剛到門口，便聽到里面傳來一個激動的聲音：

“向他們要錢不是虎口拔牙嗎？他們不可能答應！”

他深吸了一口氣，抬手敲門。

門很快吱呀一聲開了，師娘溫榕騰云駕霧般出現在他面前。

“阿海，你來得正好！”

她揮手驅散煙霧，扯出個笑容：

“我受不了這幫煙棍了，你自己進去吧，我要跟靈芳一起逛街去——靈芳，我們走！”

她說完拍拍他的肩膀，拉著謝靈芳顧自走了。

謝安海再次深吸一口氣，抬腳進門。

屋里擺著一張辦公桌、一個書架和五張木椅，桌上鋪著五張紙——

正是從他筆記本上撕下來的。

辦公桌旁圍著四個中老年男人，其中三個手里捧著水煙筒、一個指尖夾著上游牌香煙，都在吞云吐霧跟神仙似的，難怪師娘會受不了。

四個都是老熟人，除了老師林世恭、中心小學校長蔡名昭之外，另外兩個前世為了江理想的事也打過不少交道，這輩子還得重新認識一遍。

謝安海定定神，剛要開口，便被蔡名昭一把扯到身邊：

“安海，你來得正好，我先給你介紹下。”

蔡名昭首先指向一位穿著深藍土布衣和解放鞋、抽著水煙的干瘦老頭，又指指另一位穿著舊西服抽香煙的中年人：

“這位是陳建國副鄉長，這位是綜合辦的黃安干事，都是自己人。”

前世92年時撤鄉并鎮，沙壟鄉與熾溪鄉合并成熾溪鎮，當時陳副鄉長順勢病退，而黃干事則辭職賣海產去了。

謝安海默默回憶了一遍前世記憶，同時一一握手問好，接過黃安遞過來的一根香煙，致謝后夾到耳后。

寒暄后，蔡名昭率先開口：

“老陳、老黃，一大早是我把你倆拖到這里來的，就不說客套話了。計劃大家都已經看過，現在正主到了，到底能不能做、有什么問題咱們幾個都敞開講明白。”

陳建國抽了口水煙，嘆了口氣道：

“既然安海是老林最看重的學生后輩，我也就不藏著掖著。鄉里領導大都是漁民出身，讓他們吐出錢來給山里辦事，這就是虎口拔牙！”

“什么叫給山里辦事？”林世恭拍了下桌子，“咱們沙壟是七山二海一分田，山地占了七成！”

“但是去年山里實際收上來的農業林業稅還不到8000塊，只占鄉里全部收入的2%不到！”

陳建國放下水煙筒，沉聲道。

林世恭聽了這句話，不由沉默下來，低頭用力抽著水煙。

謝安海也深感棘手。

沙壟鄉山海發展不平衡，確實是個不可忽視的事實。

雖說因為海域狹小、人口較少，本鄉那四個漁村與臨近鄉鎮在漁業競爭上一直處于下風，日子也不富裕。

但要是與山區比起來，那發展水平可就高太多了。

至少能靠海吃海，至少已經通了公路，至少已經通電了。

要是把依托漁民協助的海域緝私收入算進去，沙壟、沙海、石平、石堂這四個漁村就貢獻了全鄉95%的財政收入。

廣大山村自己手里沒錢，經濟上貢獻不了稅收，人力上人家又不需要你……

要是按后世互聯網企業的說法，那都是負資產，該被優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