湍急的暗流像無形的大手，將程勇和林妍不斷推向未知的黑暗。程勇拼命劃水，試圖抓住任何可以借力的物體，但光滑的巖壁沒有一絲縫隙。氧氣越來越少，肺部火燒般疼痛，耳邊只有水流沉悶的轟鳴。

就在他即將失去意識時，一股強勁的水流突然將他拋向上方。程勇破水而出的瞬間大口喘息，眼前是地下河的一個寬闊彎道，巖壁上閃爍著微弱的熒光標記。

“林妍！“他嘶啞地呼喚，聲音在洞穴中回蕩。

不遠處的水面冒出一串氣泡。程勇奮力游過去，抓住浮出水面的林妍。她的臉色慘白，后頸的烙印處泛著不祥的紅色光暈。

“堅持住！“程勇拖著她游向岸邊，艱難地爬上一塊突出的巖石。

林妍劇烈咳嗽著，右手死死按住后頸：“它在...發送信號...必須取出來...“

程勇借著巖壁上的熒光查看她的傷勢。那個“S“形烙印周圍的皮膚已經紅腫潰爛，隱約可見皮下有金屬光澤閃爍。這不是普通的紋身或烙印，而是植入皮下的某種裝置。

“忍著點。“程勇從靴子里抽出匕首，在熒光下消毒，“沒有麻醉。“

林妍咬住自己的衣領，點了點頭。刀刃劃開皮膚的瞬間，她的身體猛地繃直，卻只發出一聲悶哼。鮮血涌出，但程勇已經看到了那個東西——一枚米粒大小的金屬芯片，邊緣伸出細如發絲的神經探針。

“抓住它了。“程勇小心翼翼地用刀尖挑出芯片。就在脫離皮膚的瞬間，芯片突然發出刺眼的藍光。

林妍發出一聲不似人類的尖叫，身體弓起如觸電般痙攣。程勇本能地將芯片扔向遠處，它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落入水中發出“嘶“的聲響，隨即爆炸成一團藍色火焰。

“林妍！“程勇抱住她顫抖的身體，“你怎么樣？“

她的瞳孔擴散又收縮，呼吸急促得像剛跑完馬拉松：“記憶...回來了...所有...“

程勇剛想追問，洞穴深處突然傳來機械運轉的轟鳴。追兵！他迅速背起林妍，沿著巖壁上熒光標記指引的方向前進。

標記將他們引向一條狹窄的側道，盡頭是個偽裝成巖石的電梯門。程勇嘗試了所有能想到的密碼——夜梟的代號、林妍的生日、甚至陸明遠母親的忌日，門紋絲不動。

“試試...080572...“背上的林妍虛弱地說。

程勇輸入這串數字，門立刻滑開。電梯內部簡潔得近乎簡陋，只有一個向下的按鈕。他按下按鈕，電梯開始下降，深度顯示器上的數字不斷跳動：-100米、-200米...最終停在-500米。

門開后映入眼簾的景象讓程勇屏住呼吸——一個巨大的球形空間，中央懸浮著某種環形裝置，周圍環繞著十二個控制臺。墻壁上滿是顯示屏，其中幾個還在運作，顯示著全球各地的實時監控畫面。

“這是...什么地方？“

“母親的避難所。“林妍掙扎著站直，“她死前準備的...只有父親和我知道密碼。“

程勇扶著她走向中央控制臺。隨著他們的接近，環形裝置自動激活，投射出全息影像——一個美麗的女子，與林妍有七分相似，穿著實驗室白大褂。

“蘇芮博士，“影像開口，聲音溫柔而堅定，“身份確認。虹膜掃描啟動。“

一束光掃過林妍的眼睛，影像的表情突然變得生動：“驗證通過。歡迎你，我的女兒。“

林妍的眼淚無聲滑落：“媽媽...“

“如果你看到這段記錄，說明我的擔憂成真了。“全息影像繼續道，“新黎明已經背叛了初衷，而你還活著...這很好。“

程勇警覺地環顧四周。這個空間太過先進，不像是二十年前的產物。仿佛回應他的疑惑，影像轉向他：

“程勇先生，陸明遠選中你是正確的。請保護好我的女兒。“

“你...認識我？“程勇聲音發緊。

“不認識，但能預測。“影像微笑，“這是量子概率計算的結果。正如我能預測自己的死亡——不是自殺，而是謀殺。“

林妍猛地抓住控制臺邊緣：“誰殺了你？“

“施羅德教授，或者說...未來的林楓。“影像的表情變得哀傷，“當我發現他們計劃用意識控制技術奴役人類時，已經太晚了。他們需要我的量子糾纏方程式來完成最后一步。“

程勇突然想起意識空間里看到的場景：“所以林楓從未來回到過去，殺了你并盜取研究？“

“不僅如此。“影像揮手調出一組復雜方程式，“他們需要活體實驗品...我的丈夫和周琮是第一批志愿者。“

林妍的身體搖晃了一下：“父親...他自愿被替換？“

“不，親愛的。“影像的眼中充滿痛苦，“他們騙他說這是治療你先天疾病的唯一方法。實驗失敗后，他的原始意識被鎖在潛意識深處，就像現在的陸明遠一樣。“

程勇如遭雷擊。這個信息太重要了——如果周院士的原始意識還存在，那么陸明遠的意識也可能完整保存！

“媽媽，我該怎么阻止他們？“林妍擦去眼淚，聲音變得堅定。

“關鍵在時間閉環的裂縫。“影像開始展示一系列時間線圖表，“林楓的意識投射不是完美的，每次跳躍都會在某個特定時間點留下空白——“

畫面突然閃爍，影像扭曲變形。遠處傳來爆炸的悶響，整個空間微微震動。

“他們找到入口了。“影像急促地說，“記住：三天后峰會開始前72分鐘，量子衛星會經過北極上空，那是唯一能打破閉環的時間窗口。需要同時做三件事——“

一陣更劇烈的爆炸打斷了它。影像閃爍幾下，語速加快：

“第一，用我留在保險柜的量子干擾器中斷衛星信號；第二，在周院士的實驗室啟動意識回溯程序；第三...第三...“

影像徹底消失，控制臺冒出火花。程勇迅速拔出手槍，將林妍護在身后。電梯門已經失效，他們被困在這個地下堡壘里。

“第三是什么？“林妍絕望地拍打控制臺，“媽媽！“

程勇突然感到一陣強烈的眩暈。陸明遠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填補了那個空白：

“第三是犧牲一個融合體。“他脫口而出，“讓兩個糾纏的意識在時間裂縫中湮滅，切斷投射通道。“

林妍震驚地看著他：“你怎么...“

“陸明遠的記憶。“程勇按住太陽穴，“他早就推算出這個可能性，所以才選擇我——一個與他神經匹配但毫無關聯的陌生人。這樣犧牲時不會破壞原有時間線。“

更多的爆炸聲傳來，這次更近了。程勇快速搜索控制臺，找到一個隱藏抽屜。里面是一把造型奇特的手槍和三個小金屬球。

“量子干擾器。“他認出了這些設備，“足夠制造三個干擾場。“

林妍拿起其中一個金屬球，突然瞪大眼睛：“等等...如果媽媽二十年前就準備好了這些，那意味著...“

“她預見了今天的一切。“程勇接過話，“包括我們的到來。“

這個認知令人毛骨悚然。蘇芮博士的量子計算能力遠超想象，她甚至可能預見了自己的死亡，卻無法改變。

“這邊！“林妍突然拉著程勇跑向球形空間的另一側。看似光滑的墻壁在她觸碰下分開，露出一個小型逃生艙。“媽媽的最后禮物。“

他們剛擠進狹小的艙體，主空間的門就被炸開了。透過監視屏，程勇看到十幾個全副武裝的特工沖進來，領頭的是個戴金絲眼鏡的男人——周琮。

“坐穩了！“林妍按下啟動鈕。逃生艙如炮彈般射入一條垂直通道，瞬間加速到令人眩暈的速度。幾秒鐘后，巨大的沖擊波從后方襲來，將逃生艙拋得更快。

當震動終于停止時，艙門自動打開。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程勇眨眨眼適應光線——他們在一片茂密的森林里，遠處能看到青溪鎮的輪廓。

“這是南山背面。“林妍檢查著定位器，“離峰會會場只有二十公里。“

程勇爬出逃生艙，突然跪倒在地。劇烈的頭痛再次襲來，這次伴隨著前所未有的幻視——他同時看到兩個重疊的世界：一邊是眼前的森林，另一邊是某個實驗室的內部。

“程勇？“林妍擔憂地蹲下身。

“陸明遠的意識...越來越強了。“程勇咬牙道，“他在嘗試溝通。“

林妍的手撫上他的額頭，觸感冰涼：“抵抗只會更痛苦。試著接納他，就像...就像傾聽另一個自己。“

程勇閉上眼睛，停止抵抗那股涌入的意識。奇妙的是，疼痛立刻減輕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雙重感知——他依然控制著身體，但能清晰感受到另一個意識的存在，像腦海中的回聲。

“他在這里。“程勇輕聲說，“不是覆蓋我，而是...平行存在。“

林妍的表情變得復雜：“這是融合的最終階段。理論上，兩個意識會逐漸調和成一個新人格，保留雙方的最佳特質。“

“那我還會是我嗎？“

“會比現在的你更完整。“林妍幫他站起來，“就像...紅酒和氧氣的結合，既不是單純的酒，也不是單純的氣體，而是風味完全展開的新狀態。“

這個比喻讓程勇想起工地上的老馬——那個酒鬼工頭總說“酒要醒過才好喝“。也許意識融合也是類似的道理？

“三天后的峰會。“程勇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我們需要計劃。“

林妍從逃生艙取出剩下的裝備：兩把手槍、三個量子干擾器、還有一把造型奇特的鑰匙，柄上刻著“SR“字母。

“媽媽在影像中提到周院士的實驗室。“她沉思道，“那里應該有意識回溯設備。“

程勇的“陸明遠部分“立刻提供了信息：“科技大學地下三層，需要最高級別權限。“

“我有這個。“林妍晃了晃那把鑰匙，“父親二十年前留給我的生日禮物，能打開他實驗室的所有門。“

程勇突然皺眉：“等等...如果你父親已經被替換，為什么還留著這把鑰匙？新黎明應該早就搜刮過他的實驗室了。“

林妍愣住了：“除非...他們不知道鑰匙的存在？或者實驗室里還有他們找不到的東西？“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想到了一個可能性：周院士的原始意識！如果被替換者都會將原意識鎖在潛意識深處，那么也許周院士在“被替換“前做了某種安排...

“必須去實驗室。“程勇下定決心，“然后是峰會現場。但首先...“

他看向林妍的頸后。芯片取出后，傷口已經不再流血，但留下了一個明顯的“S“形疤痕。程勇突然想起什么，從口袋里掏出那個在水下基地得到的金屬盒——里面是蘇芮博士的量子干擾器，形狀恰好也是“S“。

“你母親留下的不只是武器。“程勇將干擾器對準林妍的傷疤，“這是個信息——她早就預料到你會被烙印。“

干擾器靠近疤痕時，突然發出柔和的藍光。林妍的傷疤開始發光，皮膚下浮現出微小的符號——一組量子坐標。

“北極點...“程勇認出了這些數字，“精確到納米級的位置標記。“

林妍顫抖著觸摸那些符號：“不是北極點...是北極的時間異常點。媽媽發現了時空連續體上的薄弱環節！“

這個發現讓計劃突然清晰起來。三天后的峰會只是表象，真正的戰場在三個地方：周院士的實驗室、峰會現場、以及北極那個神秘坐標點。

“我們需要分頭行動。“程勇說，“你去實驗室找你父親的原始意識，我去峰會阻止替換計劃。“

“那北極呢？“

程勇沒有立即回答。根據蘇芮博士的指示，要打破時間閉環需要在三個地點同時行動。但他們只有兩個人...

“我有個想法。“他最終說道，“關于第三個位置的人選。“

就在這時，森林深處傳來樹枝斷裂的聲音。程勇立刻將林妍拉到樹后，手槍指向聲源。灌木叢晃動幾下，鉆出一個渾身是血的人——夜梟！他的左臂不見了，右眼的義眼也暗淡無光，卻奇跡般地活著。

“別...那么...緊張...“他喘著粗氣倒下，“我帶了個...禮物...“

他身后走出一個讓程勇和林妍都目瞪口呆的身影——另一個程勇！同樣的身高體型，同樣的面部特征，唯一不同的是眼神更加冷峻，頸后隱約可見“S“形烙印。

12號克隆體。

“驚喜。“夜梟痛苦地咧嘴一笑，“我抓到了...你的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