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道里的黑暗濃稠如墨，只有林妍手電筒的微弱光束在潮濕的墻壁上跳動。程勇緊跟著她的背影，左手握著意識編碼器，右手持槍，耳中充斥著追兵模糊的喊叫聲和腳步聲。
“前面分叉！“林妍的喘息聲在狹窄空間里回蕩，“左轉(zhuǎn)是備用出口，右轉(zhuǎn)通往廢棄礦洞。“
程勇剛要回答，一陣尖銳的疼痛突然刺穿太陽穴。眼前閃過雪花般的噪點，隨后浮現(xiàn)出一段陌生的記憶——
——年輕的陸明遠被綁在手術(shù)椅上，一個右手有“S“形疤痕的老者俯身低語：“植入完成后，你將引領(lǐng)人類進化...“——
“程勇！“林妍用力捏他的手臂，“沒時間發(fā)愣！“
疼痛稍減，程勇甩了甩頭：“右轉(zhuǎn)。他們肯定在出口設(shè)伏了。“
“礦洞可能塌方！“
“相信我。“程勇不確定這直覺來自自己還是陸明遠的記憶，但他已經(jīng)沖向右側(cè)通道。
隧道逐漸變窄，頂部垂下蛛網(wǎng)般的樹根。身后的追兵聲音越來越遠，但程勇知道這只是暫時的喘息。他低頭看向手中的意識編碼器——形似老式MP3播放器，表面有個生物識別按鈕。
“這東西怎么用？“
林妍回頭瞥了一眼：“貼住太陽穴，按住按鈕直到綠燈亮起。但陸總說過有風險——“
程勇已經(jīng)將設(shè)備貼在右側(cè)太陽穴。按鈕按下的瞬間，世界轟然崩塌。
......
白光散去后，程勇站在一個純白的圓形大廳里。四周墻壁由無數(shù)個小屏幕組成，每個屏幕都在播放不同的記憶片段——有些是他熟悉的工地生活，有些明顯是陸明遠的經(jīng)歷，還有些...不屬于任何一方的陌生場景。
“第一次主動進來？“
程勇猛地轉(zhuǎn)身。陸明遠靠在中央控制臺邊，這次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西褲，像個疲憊的科研人員。最驚人的是，他的形象比上次清晰許多，甚至能看到眼角的細紋和襯衫第三顆紐扣的松動線頭。
“這是哪里？“程勇警惕地環(huán)顧四周。
“你的意識中樞。“陸明遠走向一面墻，隨意點開一個屏幕，顯示出程勇在工地扛水泥的畫面，“更準確地說，是我們兩個意識的交界處。“
程勇注意到陸明遠的動作不再像程序般僵硬，而是有了人類的流暢感。更奇怪的是，自己對他的敵意減輕了許多。
“為什么那些記憶我不認識？“程勇指向一組顯示實驗室場景的屏幕。
陸明遠的表情變得復雜：“因為那些是被植入的虛假記憶。林楓不只在我腦中種下意識副本，還編造了整個童年。“
他調(diào)出一個特定畫面——年幼的陸明遠站在實驗室里，右手有疤的老者正在給他注射。
“這不是'教授'施羅德。“陸明遠放大老者的臉，“看他的戒指。“
程勇湊近觀察。老者無名指上的“S“形戒指與林楓的一模一樣，但更陳舊。
“克隆？還是...“
“時間。“陸明遠的聲音突然低沉，“這個畫面發(fā)生在三十年前，而林楓現(xiàn)在才四十多歲。屏幕里的人是未來的林楓，通過意識投射回到過去。“
這個結(jié)論讓程勇頭皮發(fā)麻。如果新黎明已經(jīng)掌握時間穿越技術(shù)，那么他們的能力遠超預估。
“等等，“程勇突然意識到什么，“你怎么知道這些？上次見面時你還只是段程序化的記憶。“
陸明遠苦笑：“意識編碼器激活了我的完整意識。現(xiàn)在我和你一樣是'活著'的狀態(tài)，只是沒有身體控制權(quán)。“
外面的追兵、逃亡的壓力，這一切突然變得遙遠。程勇有種奇異的平靜感，仿佛時間在這里流動得極慢。
“那我們算什么關(guān)系？“程勇直視另一個自己，“敵人？室友？還是...“
“共生體。“陸明遠調(diào)出更多畫面，“看看這些。“
屏幕上顯示著程勇近期的行動——精準的槍法、商業(yè)談判技巧、甚至對高科技設(shè)備的熟練操作。這些都是陸明遠的能力，但現(xiàn)在完全融入了程勇的本能反應。
“我們的意識融合度已經(jīng)達到79%，“陸明遠繼續(xù)道，“很快將無法區(qū)分哪些想法是你的，哪些是我的。“
程勇想起隧道中選擇右轉(zhuǎn)的決定。那是他自己的判斷，還是陸明遠的經(jīng)驗？
“有辦法逆轉(zhuǎn)嗎？“
“有。“陸明遠指向大廳角落的一扇黑色小門，“那是記憶防火墻，后面鎖著林楓植入的核心指令。打開它，我們就能徹底清除污染。但...“
一聲巨響打斷了他的話。整個大廳劇烈搖晃，幾個屏幕爆裂成碎片。
“他們找到我們了。“林妍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伴隨著現(xiàn)實的槍聲。
程勇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意識正在被強行拉回現(xiàn)實。
“記住！“陸明遠抓住他的手臂，“林楓不是最終BOSS，教授才是！還有林妍她...“
世界再次粉碎。
......
程勇在劇痛中醒來，臉頰貼著冰冷的巖石地面。林妍正拖著他往礦洞深處移動，身后槍聲和腳步聲越來越近。
“醒了就幫忙！“她咬牙道，左肩的傷口又滲出血來。
程勇掙扎著爬起來，發(fā)現(xiàn)意識編碼器還攥在手里，綠燈已經(jīng)亮起。短短幾秒鐘的意識空間，現(xiàn)實中可能只過了一瞬。
“這邊！“他拉住林妍拐進一個側(cè)洞。陸明遠的地質(zhì)學記憶告訴他，這種礦脈結(jié)構(gòu)通常會形成天然豎井。
果然，前行五十米后通道盡頭出現(xiàn)一個直徑約一米的垂直洞穴，下方隱約有水聲。
“跳下去。“程勇開始解皮帶。
“你瘋了？至少二十米深！“
“地下河，水流會帶我們出去。“他將幾根皮帶系在一起做成簡易繩索，“林楓不是真正的掌控者，背后還有個'教授'。“
林妍的瞳孔猛然收縮：“你怎么知道這個名字？“
“陸明遠告訴我的。在意識空間里。“
兩人對視一秒，某種無聲的理解在目光中傳遞。林妍先綁好繩索，毫不猶豫地滑入黑暗。程勇緊隨其后，剛離開洞口，追兵的燈光就照到了他們剛才站立的位置。
冰冷的地下河水瞬間淹沒頭頂。程勇屏住呼吸，任憑激流裹挾自己前進。黑暗中，他感到有什么東西擦過手臂——可能是巖石，也可能是林妍的手。
三十秒...一分鐘...肺部的灼燒感越來越強烈。就在他快要堅持不住時，水流突然變緩，頭頂出現(xiàn)微光。
程勇奮力上浮，破水而出的瞬間大口喘息。他們在一個半淹沒的巖洞里，月光從頂部的裂縫灑下來。林妍已經(jīng)爬上一塊突出的巖石，正伸手拉他。
“這是...什么地方？“程勇癱在巖石上，每說一個字都帶著回音。
“老礦坑的泄洪道。“林妍檢查著手槍，“通往青溪河下游。我們安全了...暫時。“
她突然盯著程勇的臉：“你說在意識空間見到陸明遠？他還說了什么？“
程勇猶豫了一下。陸明遠最后那句關(guān)于林妍的警告沒說完，但他直覺現(xiàn)在不是提這個的時候。
“他說林楓通過意識投射回到三十年前，給年幼的他植入記憶。那個右手有疤的老者其實是未來的林楓。“
林妍的臉色在月光下變得慘白：“所以教授就是...“
“林楓的未來版本。或者說，林楓是教授的年輕版本。“
這個時空悖論讓兩人陷入沉默。遠處隱約傳來警笛聲，不知是追兵還是普通巡邏。
“我們需要更多情報。“林妍最終說道，從防水袋里取出平板電腦，“夜梟臨死前傳給我這個。“
屏幕上是份加密文件，標題為【鳳凰計劃-階段三】。林妍輸入一串長密碼，文件展開成上百個子文檔。其中一個名字讓程勇渾身冰涼：
【載體12號：程勇（克隆體）】
“這是什么意思？“程勇點開文件，里面是詳細的身體數(shù)據(jù)和腦部掃描圖，日期顯示就在三個月前。
林妍的手微微發(fā)抖：“新黎明不只做了意識轉(zhuǎn)移實驗...他們一直在克隆替換目標的原身。這樣即使有人調(diào)查DNA也看不出破綻。“
程勇突然想起貨輪上那些培養(yǎng)艙。如果新黎明能克隆一個他，就能克隆更多...
“看這個。“林妍調(diào)出另一份文件，是封電子郵件：
```
主題：峰會準備
進展：1-4號替換完成，5號（周）72小時后就位
特別提示：12號克隆體已激活，記憶編碼進度93%
行動時間：D日 06:00
```
“全球反恐峰會！“程勇猛地站起來，“就在三天后！他們準備在會場替換更多政要！“
林妍迅速收集裝備：“必須警告當局。但我們現(xiàn)在是通緝犯...“
程勇摸出意識編碼器。剛才短暫的體驗已經(jīng)證明，陸明遠的記憶里藏著更多關(guān)鍵信息。
“再試一次。“他將設(shè)備貼在太陽穴上，“這次要找具體證據(jù)。“
“等等！“林妍抓住他的手腕，“連續(xù)使用會加速意識融合！你可能再也分不清自己是誰了！“
程勇看著她滿是擔憂的眼睛，突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他已經(jīng)不在乎了。阻止新黎明的計劃比保留“程勇“這個身份更重要。
“必要的話，“他按下按鈕，“成為陸明遠也沒關(guān)系。“
白光再次吞噬了一切。最后的意識里，他聽到林妍遙遠的呼喊，和另一個聲音——來自陸明遠的低語：
“小心...她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