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夜風灌進衣領,陸平凡才驚覺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寫字樓巨大的陰影投在身后,像一頭蟄伏的巨獸,而那個前臺妹子最后那束穿透性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般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她看到了?她感覺到了什么?那種審視,絕非普通前臺的職業性目光。
掌心的烙印在褲兜里微微發燙,淡金與暗紫的搏動似乎比剛才更清晰了些。0.015的神性,0.015的魔性,一個微妙的、搖搖欲墜的平衡點,卻如同兩顆隨時可能引爆的炸彈埋在他體內。
他不敢停留,裹緊單薄的外套,快步匯入下班的人流。城市的霓虹在濕漉漉的地面上拉長扭曲的倒影,喧囂的車流聲浪仿佛隔著一層毛玻璃,模糊而不真切。疲憊如同沉重的鉛塊拖拽著雙腿,但更沉重的是心底那揮之不去的驚悸和對未知力量的恐懼。
失控的魔性,僅僅一絲戾氣就能腐蝕鼠標;被壓制、被污染的神性,連梳理報告都變得滯澀艱難;還有一個疑似能看穿他秘密的神秘前臺……這日子還能不能過了?
“嗡……”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了一下。陸平凡掏出來一看,是張主管在釘釘工作群里@了他:
“@陸平凡客戶反饋報告里的‘硬件兼容性問題’分析不夠深入,重新梳理,明早放我桌上!還有,下周的季度匯報PPT框架,今晚也給我個雛形!加班費按老規矩算!”后面跟著一個微笑的表情符號。
老規矩?就是沒有規矩!一股熟悉的、混雜著憤怒和憋屈的戾氣瞬間沖上陸平凡的腦門。剛逃出辦公室不到十分鐘,新的“規則”枷鎖又套了上來!這股強烈的負面情緒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瞬間引燃了左手掌心的暗紫烙印!
“嘶!”
劇烈的、如同被冰錐刺穿的劇痛從掌心炸開!比之前腐蝕鼠標時更甚!識海中那個巨大的、冰冷的釘釘齒輪虛影猛地發出無聲的尖嘯,邊緣的黑色鎖鏈瘋狂抽動!一股粘稠陰冷的魔氣不受控制地再次涌向右手!
“不!”陸平凡在心中狂吼,拼命用意念去壓制。他猛地停下腳步,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邊,額頭青筋暴起,左手死死攥緊,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試圖用物理的疼痛來轉移那失控的能量!
【警告!強烈規則壓迫觸發魔性劇烈反應!】
【強制壓制中……壓制效率35%……】
【魔性經驗值+0.01(被動劇烈增長)】
【神性經驗值-0.005(持續壓制消耗)】
【當前神性境界:凡神(0.010/10000)】
【魔性境界:凡魔(0.025/10000)】
冰冷的提示音帶著急促的警報聲在腦中轟鳴!壓制效率只有35%!經驗值一增一減,魔性瞬間反超,差距拉大!掌心的暗紫色紋路如同活了過來,顏色深得發黑,絲絲縷縷的寒意順著血管蔓延,讓他半邊身體都感到僵硬麻木。
更要命的是,他能感覺到那股試圖沖出的破壞性能量,正瘋狂沖擊著他緊握的右手。他毫不懷疑,如果此刻他手里握著手機,下一秒這手機就會步上那個鼠標的后塵,變成一堆焦黑的碎片!
不能!絕對不能在街上失控!
他需要一個地方!一個能隔絕人群、讓他能稍微喘口氣、嘗試控制這該死力量的地方!
他的目光急切地掃過周圍,最終定格在不遠處地鐵站的入口。人潮洶涌,但那深入地下、封閉而嘈雜的環境,或許能成為他此刻混亂狀態的掩護。
他幾乎是踉蹌著沖向地鐵站,刷卡進閘,隨著洶涌的人流被裹挾著擠向站臺。空氣渾濁,混雜著汗味、香水味和地鐵特有的鐵銹塵埃氣息。巨大的廣告燈箱閃爍著刺眼的光,廣播里甜美的女聲機械地重復著安全提示,一切都充滿了現代都市的喧囂與疏離。
“哐當……哐當……”
列車進站,刺耳的剎車聲和擁擠人群的推搡如同催化劑。陸平凡被后面的人推著,身不由己地擠進了如同沙丁魚罐頭般的車廂。身體被四面八方擠壓著,幾乎沒有一絲空隙。汗味、體味、劣質香水的味道更加濃郁地鉆進鼻腔。
窒息感!強烈的規則束縛感!還有那掌心跳動的、越來越難以壓制的魔性破壞欲!多重壓力如同鐵箍般勒緊了他的神經!
“擠什么擠!趕著投胎啊!”旁邊一個壯漢不滿地推搡了他一下。
“媽的,這破地鐵就不能多開幾趟?”身后傳來尖利的女聲抱怨。
這些聲音,這些擠壓,這些無處不在的“規則”和“壓迫”,都成了點燃魔性的柴薪!
左手掌心的暗紫色烙印劇烈地搏動著,冰寒刺骨!識海中的釘釘齒輪虛影旋轉速度達到了極致,發出無聲的、令人牙酸的摩擦聲!邊緣的黑色鎖鏈如同毒蛇般狂舞!那股粘稠陰冷的魔氣再次失控地暴動起來,這一次,沖擊的不再僅僅是他的右手,而是試圖向周圍擴散!
陸平凡眼前發黑,他能“感覺”到那股無形的、帶著腐蝕和混亂意念的能量,正絲絲縷縷地從他身體里溢出,試圖侵染周圍擁擠的空間!一旦擴散開來……后果不堪設想!
【警告!魔性力量失控擴散!即將引發規則污染!】
【強制壓制失敗!壓制效率降至15%!】
【污染倒計時:10…9…8…】
冰冷的倒計時如同喪鐘在腦中敲響!陸平凡絕望地閉上眼睛,他能想象出下一秒車廂里人群莫名騷亂、物品被腐蝕、甚至有人受傷的恐怖場景!他會被當成怪物!會被抓起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嗡!”
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暖流,猛地從他左手掌心那道幾乎被魔性完全壓制的淡金色烙印中涌出!這股暖流是如此微弱,如同風中殘燭,卻帶著一種無比堅韌的、解析和梳理的意志!
它沒有試圖去對抗那狂暴的魔氣,而是以一種陸平凡完全無法理解的方式,瞬間滲透進他混亂的識海!
緊接著,一幕奇異的景象在陸平凡“眼前”展開:
不再是昏暗的魔窟,也不再是喧囂的車廂。他的意識仿佛被瞬間拉入了一個由無數條縱橫交錯的、閃爍著淡金色微光的線條構成的巨大網格之中!這網格無邊無際,精密、復雜,充滿了冰冷的邏輯和秩序感!
Excel網格!神性的具象!
此刻,這巨大的網格正劇烈地震顫著,代表著他瀕臨崩潰的精神狀態。而在網格的某個區域(對應他此刻所在的擁擠車廂環境),一大片代表著混亂、擠壓、噪音、負面情緒的“數據點”正瘋狂地閃爍著刺眼的紅光!這些紅點如同病毒般蔓延,正是魔性力量試圖擴散污染的區域!
那股微弱的淡金色暖流,如同最高效的殺毒程序,瞬間流入了這片紅色區域!它沒有蠻力清除,而是以一種匪夷所思的速度,開始對這片混亂的“數據點”進行高速的分類、透視、隔離!
“噪音污染源(高頻):車廂廣播、剎車聲、人群喧嘩——建議屏蔽閾值:70%”
“空間擠壓源(物理):乘客密度過高——建議優化方案:精神感知局部收縮”
“負面情緒源(精神):周圍乘客怨氣——建議處理方式:建立精神防火墻(微弱)”
一條條極其清晰、帶著“解決方案”的分析標簽,瞬間出現在那些代表混亂的紅色光點旁邊!隨著這些“建議”的出現,陸平凡感到一股微弱的、帶著梳理和屏蔽意味的力量,瞬間作用在他自身的感知上!
刺耳的剎車聲、周圍的抱怨咒罵聲,仿佛瞬間被調低了音量,隔著一層毛玻璃傳來,不再那么尖銳刺耳。
身體感受到的擠壓感,雖然物理上依然存在,但在精神層面帶來的那種窒息般的壓迫感,卻詭異地減輕了許多!
周圍乘客散發出的煩躁、怨懟等負面情緒波動,仿佛被一層極其稀薄、幾乎無法察覺的金色光膜隔開,對他精神層面的沖擊大幅減弱!
雖然物理環境沒有改變,但他的精神承受的壓力驟然減輕!那種瀕臨爆炸的失控感,如同被一只無形的手強行按了回去!
【神性技能觸發:數據透視·環境壓力解析與精神屏蔽(被動防御)】
【成功抑制魔性擴散!污染倒計時終止!】
【神性經驗值+0.02(首次成功應用高階解析)】
【魔性經驗值+0.005(壓制消耗殘余)】
【當前神性境界:凡神(0.030/10000)】
【魔性境界:凡魔(0.030/10000)】
神性經驗值暴漲!魔性也同步增長了一絲!但更關鍵的是,失控被強行中止了!那個恐怖的倒計時消失了!
陸平凡如同虛脫般,后背重重靠在冰冷的車廂壁上,大口喘著粗氣,渾身都被冷汗濕透。他依舊被擠在人群中,但精神上的壓力卻卸去大半。他看著自己微微顫抖的左手,掌心那淡金色的紋路,此刻正散發著前所未有的清晰光澤,雖然依舊微弱,卻透著一股浴火重生般的堅韌。
這神性……這Excel網格……竟然還能這么用?被動觸發的高階解析?直接作用于精神感知,建立防火墻?
他心有余悸地感受著識海中那巨大的Excel網格。剛才那片代表混亂車廂環境的紅色區域,雖然依舊存在,但已經被無數淡金色的“分界線”和“隔離框”切割、束縛,如同被關進了數據監獄。而代表他自身的那個小小的、閃爍著微光的“數據點”,則被一層薄薄的金色護罩包裹著。
這能力……太逆天了!也太救命了!
列車在黑暗中穿行,一站又一站。陸平凡靠著車廂壁,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不再嘗試壓制魔性,而是努力讓自己保持一種麻木的平靜,像個真正的、被生活榨干的社畜。魔性的躁動在神性網格的梳理和屏蔽下,漸漸平息下去,蟄伏在暗紫色的烙印深處。
終于,列車到達了他租住的老舊小區附近的地鐵站。他幾乎是逃也似的擠出車廂,踏上站臺,貪婪地呼吸著相對新鮮的空氣。
回到那個不足十平米、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子的出租屋,關上門,隔絕了外面世界的喧囂。陸平凡癱倒在床上,望著天花板上昏黃的燈泡,疲憊感如同潮水般將他徹底淹沒。
他攤開左手,看著掌心那兩道在燈光下清晰無比的烙印。淡金溫潤,暗紫幽冷,0.030的數字在腦海中浮現。
今天發生的一切,如同噩夢循環。神魔的力量并非恩賜,而是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每一次情緒的劇烈波動,每一次外界的壓迫,都可能成為引爆它們的導火索。
那個前臺……她到底是誰?她最后那個眼神……
陸平凡猛地坐起身。他想到了什么,飛快地掏出手機。他沒有打開釘釘,而是點開了手機自帶的文件管理APP。他記得,中午那個“夢”醒來后,他曾經下意識地用手機拍過鍵盤上的口水印……那是在他完全清醒、發現烙印之前!
他手指有些顫抖地點開相冊,找到那張模糊的照片。照片里,鍵盤上亮晶晶的口水印旁邊,是幾個被他不小心壓出來的無意義字符。
他的目光沒有停留在口水印上,而是死死盯住了照片的背景虛化區域!
在那片因為對焦不準而模糊的、辦公室隔板和人影的背景里,靠近照片邊緣、前臺方向的位置,有一個極其模糊、幾乎被完全虛化掉的輪廓!
那是一個人影,正站在前臺的位置,似乎……微微側著頭,看向他工位的方向!
由于極度虛化,根本看不清五官,只能勉強分辨出一個人形的光影輪廓。但陸平凡的心臟卻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了!時間點!就是在他剛剛“醒來”、意識還處于恍惚狀態的時候!那個前臺,很可能在他完全清醒之前,就已經在觀察他了!
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她不是偶然抬頭!她是有意的觀察!她感覺到了他“醒來”時的異常?感覺到了他身上殘留的神魔氣息?
梵天神領……那個前臺妹子身上一閃而過的、讓他靈魂戰栗的氣息……難道是真的?
就在這時——
“叮咚!”
一聲清脆的提示音響起,不是釘釘,而是來自手機系統本身!
屏幕上自動彈出了一個權限請求窗口:
【“深空科技員工助手”請求訪問您的位置信息、麥克風權限及設備識別碼。】
【說明:為優化員工通勤體驗及提供更精準的辦公服務。】
深空科技,正是他公司的名字。這個“員工助手”APP,是公司強制要求安裝的后臺程序,美其名曰方便內部溝通、考勤定位、福利發放,實則監控意味濃厚。陸平凡以前從未在意過,只是麻木地給了所有權限。
但此刻,看著這個突然彈出的權限請求,再聯想到前臺那張模糊的照片和穿透性的目光,一股巨大的不安瞬間攫住了他!
這權限請求……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他回到出租屋、心神最不寧的時候來?是巧合?還是……某種試探?甚至是……監控的延伸?
他死死盯著那個請求窗口,指尖冰涼。
給?還是不給?
掌心的烙印,在這一刻同時傳來異樣的悸動。淡金烙印傳遞出一絲微弱的、代表“解析風險”的暖流;而暗紫烙印則涌動著冰冷的、代表著“隱匿”和“破壞”的寒意。
他緩緩抬起手指,懸在手機屏幕上方,指尖微微顫抖。出租屋昏黃的燈光下,他的影子被拉長,扭曲地投在斑駁的墻壁上,如同一個在神魔與現實的夾縫中掙扎的困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