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歇著吧”三個字，混著她一身剽悍的煞氣，硬是將門外翻涌的龍威都壓得一滯。門板劇烈震動了幾下，最終不甘地沉寂下去。雷英咧開嘴，朝林緋得意地一揚下巴，意思是：搞定！

林緋沒理她，冰冷的目光掃過殿內一角。那里堆著小山似的“破爛”——魔紋烏金的甲片、斷裂的七彩尾羽、黑沉沉的地心炎鐵、各種獸牙利爪…都是雷英方才“賠罪”掏出的家當。她眼神里那點“肉疼”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冷峭的精明，像在打量一群待宰的肥羊。

又過了幾周清閑日子，只是最近來騷擾的鶯鶯燕燕卻不見少，那處臨時搭建的地牢顯得有些擁擠起來，而且這些人里面純是搔首弄姿的還好，但凡有點武力的都要破壞一些建筑和東西，搞得林緋也很心煩，這些漂亮的蒼蠅真是煩人，她也試過直接放掉，結果過了兩日那人就又撞了上來，最重要的是他們人倒是皮實沒什么事情，但她的宮殿到現在還沒整修好，再加上龍族效率低下，人工費用驚人，前幾日雷英貢獻出來的寶物都消耗的七七八八。

再加上，她再去看那些牢里的人，精神好著呢，十幾日不見人還胖了幾分。她這心里的火氣就大了，總想著找個辦法治治他們！

“把人帶上來。”林緋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隱忍的怒氣。

侍衛立刻押著十幾個形容狼狽的身影進入大殿。當先一人是個男修，身著云紋白袍，可惜袍子皺巴巴沾滿灰塵，正是那位曾經風度翩翩的云鶴公子。他旁邊是花妖曼蘿，藤蔓似的長發散亂，嬌艷的臉蛋上滿是驚惶。一行人的最后是被兩個侍衛架著的灼陽，她低著頭，看不清神色。

“砰！”幾塊厚重的玄冰被丟在地上，上面刻滿了密密麻麻的符紋，寒氣四溢。侍衛搬來一把寬大的玄冰椅，林緋大馬金刀地坐下，雙腿交疊，靴尖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地面，發出叩擊冰面的輕響。雷英抱著胳膊，虎視眈眈地杵在她身側，活像一尊門神。

“諸位，”林緋開口，指尖彈出一塊留影石。光影在空中展開，清晰地映出云鶴公子在龍宮花園深情吟誦、曼蘿在回廊“巧遇”敖蒼、灼陽姐妹破門叫陣、以及各種貴族小姐少爺們大肆破壞叫門的畫面。“寒冰殿地方小，但也不是誰家的后花園。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前些日子，倒是我招待不周了，把諸位放走了，勞煩諸位再跑過來問候我。”

她手腕一翻，十幾張薄如蟬翼、卻散發著淡淡天威的玉頁飄落，各自懸浮在眾人面前。上面赫然是龍宮特有的冰晶紋路勾勒出的賬單：

【云鶴公子：入住三日，消耗靈泉三斛、龍涎熏香半斤、萬年寒玉髓床榻損耗……折合住宿費：九千上品靈石。

滋擾主母、意圖不軌，精神損失費：一萬五千上品靈石。總計：兩萬四千上品靈石。】

【花妖曼蘿：同上。總計：兩萬四千上品靈石。】

...

【灼陽&寒月：入住雙生禁域二十日，消耗：玄冰暖玉雙生榻維護、月華靈液每日三斛、冰火結界能量晶石六十枚、阻斷陣法維護費……折合住宿及陣法費：五萬一千上品靈石。滋擾主母、意圖不軌、焚毀玄冰柱三根、擾亂核心陣法運轉（因雙生感應效果翻倍），精神損失及賠償費：八十一萬八千上品靈石。天道契約加急費（雙魂綁定）：五萬上品靈石。總計：九十二萬九千上品靈石。（連帶清償，姐妹共擔）】

“三…三千一天住宿費？五千一個時辰精神損失？”云鶴公子眼珠子都要瞪出來，聲音都劈了叉，“你…你這是搶！”

“搶？”雷英豹眼一瞪，蒲扇般的大手猛地拍在身邊一塊半人高的魔紋烏金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震得整個大殿嗡嗡作響，“俺老大心善，見不得人吃白食！識相點，掏錢！不然……”她目光在云鶴公子腰間那柄流光溢彩的玉骨折扇上掃過，咧嘴一笑，露出森森白牙，“俺看你那扇子骨頭挺硬，正好拿來給俺老大墊桌腳！”

云鶴公子臉色慘白如紙，那折扇可是他的本命法寶“流云鶴影扇”！他下意識捂住腰間，指尖都在顫抖。雷英身上的煞氣如同實質的刀鋒刮過他的皮膚，他知道這女煞星絕對說到做到。

“我…我…一時湊不出……”他聲音發虛，帶著哭腔。

“哦？沒錢？”林緋眉梢都沒動一下，指尖又彈出一張更為古樸厚重、布滿暗金色玄奧紋路的契約卷軸。那卷軸一出現，整個大殿的空氣仿佛都凝滯了，一股浩渺蒼茫的威壓隱隱散發出來。“那就簽天道欠條。本金兩萬四，日息百分之十，利滾利。什么時候還清，什么時候放人。”

“日息十成？利滾利？！”曼蘿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叫，花容失色，“這是要逼死我們嗎？這比驢打滾還狠啊！我們花妖一族清貧……”

“清貧？”林緋嗤笑一聲，目光銳利如刀，“你頭上那朵‘月華流蘇’，采自三萬年月華精粹的曇花妖王本體，抵個三五千靈石不成問題吧？還有你腰間那條‘千纏絲’藤鞭……”

“那不一樣！”曼蘿急得眼淚都下來了，試圖辯解，“那是……”

“不一樣？俺看一樣得很！”一個帶著沙啞和明顯憋著一股怨氣的聲音突兀響起。

眾人愕然望去，只見一直低著頭的灼陽猛地抬起頭，臉上還帶著被姐姐背叛的余怒和一種破罐子破摔的決絕。她指著那張天道契約，對著曼蘿大聲道：“哭什么窮！你們以為林娘娘深居簡出，不經世事，她老人家不知道，我還不知道嗎？你們家里長輩有多寵你們，你是族長獨子！你是長老遺孤！你更是天帝的表親！哼，我一個天生天養的孤獨破蓮花都敢簽，你們有什么不敢的？你們這些孬種！簽！趕緊簽！這價碼，換做是我，都得說一聲良心價！至少明碼標價，總比背后捅刀子強百倍！”她這話像把刀子，狠狠扎在眾人心上，也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她邊說邊在自己面前的卷軸上簽下了自己名字和她姐姐的名字，因為他們姐妹一體，本質上就是息息相關，她替泠月應下的，她也得兌現。

曼蘿被灼陽吼得一愣，看著灼陽那副“老娘豁出去了”的樣子，再看看雷英捏得嘎嘣響的拳頭和林緋毫無波瀾的眼神，一股巨大的恐懼終于壓垮了她。她顫抖著伸出手指，逼出一滴心頭精血，哆哆嗦嗦地點在天道契約的落款處。

嗡！

契約卷軸金光大放，曼蘿的名字和一股玄奧的束縛感瞬間烙印其上，同時一道無形的枷鎖似乎也落在了曼蘿神魂深處。她臉色灰敗，像被抽干了精氣神。

云鶴公子看得肝膽俱裂，再無半點僥幸。他慘嚎一聲，幾乎是搶過自己的契約，也滴下精血簽了。簽完的瞬間，他猛地摘下腰間那把溫潤如玉的流云鶴影扇，雙手捧著，如同捧著燙手山芋，恭敬又惶恐地遞向雷英：“這…這是我的本命法寶…先…先押在此處…求寬限幾日湊錢……”聲音里滿是絕望的哭腔。

雷英毫不客氣地一把抓過，掂量了一下，嫌棄地撇嘴：“輕飄飄的，也就勉強能當個扇子使。”隨手就丟進了身后那堆“破爛”山里。

【叮！檢測到高價值抵押物“流云鶴影扇”（受損）！】

【叮！天道契約生效！債務關系鎖定！】

冰冷的系統提示音在林緋腦中接連響起。

林緋手一翻，一個鼓鼓囊囊的儲物袋出現在手中，沉甸甸的，散發著濃郁的靈氣波動。她掂量了兩下，看著眼前兩個面如死灰的“債務人”，嘴角勾起一抹極淡、卻冷得刺骨的弧度：“早這么懂事，何必浪費本娘娘三日口糧看管你們？”

她目光轉向灼陽，帶著審視：“灼陽姑娘，你這簽了契約，可能否按時付款？如若不然可是要滋生心魔啊~”

灼陽梗著脖子，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她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儲物法器（里面值錢貨早被搜刮干凈），又看了看那堆小山似的、即將成為林緋戰利品的“破爛”，一咬牙，帶著點破罐破摔和急于擺脫過去印記的急切，大聲道：“我也不知道，我也沒地方去了！”她雖是個耿直的性子，一切事情喜歡自己扛著，此時也不由得紅了眼眶。

林緋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了然，指尖再次彈出一份天道契約。

“你就留下給我打工吧，我這里另外跟你立一份契約，可以讓你姐姐還7成你還3成，然后在我這里的工錢都給標好了，工作期間如有其他收獲算你自己的。“

“老大也是看在你主動投誠的份上，你要好好干！“雷英拍了拍灼陽的肩膀，給她肩膀拍的一沉，但心里也暖了暖。

殿角，敖玉蹲在那堆小山般的靈石旁，小小的身影幾乎被淹沒。他拿起一塊沉甸甸、散發著柔和光暈的上品靈石，又看看旁邊蔫頭耷腦被侍衛盯著畫押的云鶴公子和哭哭啼啼的曼蘿，再瞅瞅自己娘親手里那個鼓囊囊的儲物袋。他伸出小手，輕輕戳了戳趴在他腳邊、正懶洋洋用爪子撥拉著一顆夜明珠玩的霜降。

小白貓疑惑地抬頭，金色豎瞳看著他。

“霜降，”敖玉湊到霜降毛茸茸的耳邊，用只有他們倆能聽到的氣聲，困惑又帶著點小興奮地問：“娘以前教我說，那種路見不平、劫了壞蛋的錢去幫助窮苦人的，叫‘劫富濟貧’……那我們現在這樣，算不算……‘劫蠢濟我’啊？”

霜降歪著腦袋，看著小主人亮晶晶的眼睛，喉嚨里發出一聲小小的、近乎贊同的呼嚕聲，尾巴尖兒得意地翹了翹，一爪子把夜明珠拍得滴溜溜滾向那堆剛剛簽好的、散發著天道威嚴的契約卷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