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廬的泥爐還在咕嘟作響，陳玄盯著系統面板上泛著微光的“失敗率可控“按鈕，后頸的血漬已經凝結成塊，像片干枯的苔蘚。

他伸手抹了把臉，指腹擦過嘴角未干的血珠——那是剛才撞門時蹭到的守衛血，帶著鐵銹味的腥甜。

“確定要現在試？“蘇清瑤的聲音從身后飄來。

她不知何時已換了身月白襦裙，發間別著朵剛摘的素心蘭，指尖還沾著丹爐里的朱砂粉，“昨夜那守衛的斧刃帶了破甲咒，你臂上的傷...“

“不礙事。“陳玄扯了扯袖子，露出小臂上猙獰的血痕。

系統早就在他意識里叮咚作響，【傷口感染風險0%，痛覺抑制已開啟】——這是他用野狐膽和止血草合成的“無痛藥劑“起了作用。

他轉向少女，目光落在她掌心若隱若現的星圖上，“那碎片里78%的核心源質，足夠讓系統再升一級。

可如果不試試新功能...“他頓了頓，喉結滾動，“等游戲核心反應過來，我們連試的機會都沒了。“

蘇清瑤沒再勸。

她轉身從藥柜最上層抽出個檀木匣，匣中鋪著層蟬翼紗，下面整整齊齊碼著十二張泛黃的獸皮卷。“這是我整理的《萬靈界》合成學筆記。“她指尖劃過其中一張，獸皮上浮現出淡藍色紋路，“高難度技能合成需要三重驗證：靈紋契合度、源質純度、法則碎片的排列順序。

你要的'無相寂滅掌'...“

“我知道。“陳玄打斷她，掌心已經按在系統面板上。

他能感覺到太陽穴突突直跳——這是系統啟動時特有的神經震顫。

三天前他在亂葬崗撿了堆玩家丟棄的破甲錐，分解出的靈紋意外和“無相寂滅掌“殘頁匹配；昨天又在新手村后巷翻到塊被遺棄的玄鐵，分解出的源質純度竟高達92%。

這些“垃圾“此刻正躺在他的儲物空間里，像堆等待重組的星子。

系統提示音突然炸響：【檢測到目標技能書《無相寂滅掌·圓滿》合成需求：混沌級靈紋×8（需含“寂滅“屬性）、高純度源質×5（需含“無相“法則）、法則碎片×3（需月蝕紋路）。

當前材料庫：靈紋（寂滅）×7，源質（無相）×4，法則碎片（月蝕）×3。

失敗率計算中...78%。】

陳玄的呼吸陡然一滯。

78%的失敗率——這意味著如果不用“失敗率可控“功能，這次合成有近八成概率會變成廢稿，甚至可能反噬。

他的手指懸在“消耗額外材料降低失敗率“的選項上，突然聽見身后傳來木屐踩過青石板的聲音。

“小友可是在煉什么寶貝？“

白眉翁掀開門簾進來，手里提著個裹滿紅布的陶瓶。

他的白胡子沾著晨露，腰間的藥葫蘆晃出叮叮當當的響，“老夫今早去后山采紫心參，路過演武場時聽見幾個小子嚼舌根，說你前日在青牛嶺砍了守衛？“老人瞇眼笑，眼角的皺紋堆成溝壑，“不過老夫信你——能把我那爐快報廢的丹火鼎修得比新的還靈的人，怎會做沒分寸的事？“

陳玄剛要開口，蘇清瑤已接過陶瓶：“翁爺爺這是又藏私了？“她掀開紅布，陶瓶里立刻飄出股清冽的藥香，像雪水澆在松針上，“九葉寒蟬花？

您不是說要留著給藥廬鎮店？“

“鎮店？“白眉翁捋著胡子直笑，“那勞什子鎮的是死物，小友要鎮的是這方天地呢。“他沖陳玄擠擠眼，“方才我在丹房里瞅見你分解裝備時飄出的靈紋——有'寂滅'屬性吧？

這寒蟬花的花芯里恰好有縷'無'的法則，摻進去能補你缺的那道靈紋。“

陳玄的指尖在系統面板上快速跳動。

他調出材料庫，果然看見新增的“九葉寒蟬花芯（無之法則）×1“。

失敗率正在瘋狂跳動：78%→65%→52%...當他把最后塊從玄鐵里分解出的源質扔進去時，系統提示音終于變得清脆：【消耗額外材料（九葉寒蟬花芯×1、玄鐵源質×1），失敗率降至0%。

是否啟動合成？】

“合。“陳玄的聲音有些發啞。

他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像擂在戰鼓上。

蘇清瑤不知何時站到了他身側，兩人的影子在泥爐的火光里交疊，她掌心的星圖突然大亮，照得整個藥廬都泛起銀河般的光。

系統空間在陳玄意識里展開。

無數光點像被風吹散的螢火，按照某種他從未見過的軌跡重組。“寂滅“靈紋裹著“無相“源質，月蝕法則碎片像串黑珍珠串起所有光鏈。

陳玄盯著那團光，突然想起小時候在孤兒院屋頂看的銀河——那時候他總覺得星星是被誰用線串起來的，現在才明白，原來所有的“無序“都是等待被合成的“有序“。

“叮——“

系統提示音比任何晨鐘都要清亮。

陳玄眼前浮現出本漆黑的書冊，封皮上用金漆寫著“無相寂滅掌·圓滿“。

翻開第一頁，墨跡未干的字突然泛起紅光：“合成之道，乃天道雛形。“他的指尖剛碰到書頁，就有股熱流順著經脈竄遍全身，原本卡在凡境巔峰的修為突然松動——像是壓在身上的千鈞石被抽走了最后塊。

“試試融合。“蘇清瑤的聲音像片落在心湖的雪。

她遞來玄紋斬，劍鞘上的妖紋正隨著陳玄的心跳起伏，“用你新學的掌法，和這把劍。“

陳玄握緊劍柄。

當“無相寂滅“的法則與“妖紋斬“的靈紋碰撞時，他聽見了開天辟地般的轟鳴。

劍刃上騰起黑色火焰，那火焰不燒草木，只燒法則——凡境玩家的護體靈氣碰到它會像紙一樣碎，靈境修士的法盾會被灼出蜂窩狀的洞。

他隨意揮了一劍，泥爐上的丹鼎應聲而碎，碎片在半空中就被燒成了齏粉。

“好。“白眉翁的胡子都在發抖，“好個寂滅斬·混沌初現。“

可就在陳玄準備再試一劍時，系統突然發出刺耳的蜂鳴。

那聲音像生銹的齒輪在啃咬耳膜，他踉蹌著扶住桌角，看見系統面板上的字在瘋狂扭曲：“警告...核心感知增強...異常合成體...標記中...“

陳玄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望向蘇清瑤，少女的星圖正在急速黯淡，像被誰掐滅的燈；白眉翁的手還停在半空，藥葫蘆掉在地上，發出悶響。

窗外的老槐樹突然劇烈搖晃，不是因為風，而是因為某種看不見的力量在撕扯空氣——那是游戲核心在轉動視線。

“清瑤。“陳玄抓住她的手，這次他清楚地感覺到了溫度，是活著的、滾燙的溫度，“我們被盯上了。“

蘇清瑤反握住他的手，指腹的星圖重新亮起微光。“但至少，“她笑了，眼尾的淚痣像顆未落的星，“我們證明了，游戲里的螞蟻，也能啃斷鎖鏈。“

藥廬外，老槐樹的影子突然扭曲成張人臉。

那臉沒有五官，只有無數道數據流組成的紋路——那是游戲核心的“視線“。

陳玄望著那影子，喉嚨發緊。

他知道，從今天起，他們不再是躲在角落的老鼠。

他們是舉著火把的人，而火把的光，終于讓那些高高在上的“掌控者“低下了頭。

系統的警告聲還在耳邊回響，但陳玄的手已經按上了儲物空間里的核心碎片。

他忽然想起合成技能書時看見的那句話——“合成之道，乃天道雛形“。

或許，所謂的“游戲核心“，也不過是另件等待被合成的“裝備“罷了。

窗外的黑影晃了晃，消失在晨霧里。但陳玄知道，它不會走太遠。

風暴，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