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玄把最后半塊烤饃塞進嘴里時，蘇清瑤的指尖正抵在羊皮地圖的褶皺處。

“三天前，我替白眉翁送參湯去西境城，聽見兩個商人在茶棚里說。“少女的指甲蓋泛著淡粉，在“黑沙原“三個字上輕輕一按，“他們說有個地下黑市藏在風蝕巖下，月蝕前會拍一件好東西——可能和你要找的核心碎片有關。“

陳玄嚼著饃的動作頓住。

他能聽見自己喉結滾動的聲音，混著窗外老槐樹的沙沙響。

這半個月來他像塊被踩進泥里的碎瓷，靠著撿玩家不要的破劍爛甲合成，好不容易攢出把能斬開靈紋的玄紋斬。

可黑袍人說的“凈化“、蘇清瑤提的“月蝕“，還有系統面板上那行“核心碎片收集進度17%“，都在催著他往更深的泥里鉆。

“具體位置？“他扯了扯磨破袖口的粗布衫，指腹蹭過藏在袖中的青銅鑰匙——那是去舊副本的鑰匙，可現在黑市這條線更實在。

蘇清瑤從腰間解下藥囊，倒出粒朱紅色藥丸。

藥丸落地時沒砸出聲響，反而像滴墨融進清水，在青磚上暈開團黑霧，露出底下刻著的星圖。“黑沙原最深處有座風蝕祭壇，祭壇第三層的枯井，往下挖三尺。“她抬頭時眼尾微挑，“我用三株千年雪參換的消息，那兩個商人不知道，雪參里摻了追蹤蟲。“

陳玄盯著地上的星圖，突然笑了。

這個總把藥草當寶貝的姑娘，藏著比他更狠的算計。

他屈指彈了彈星圖，黑霧重新聚成藥丸，“什么時候去？“

“今晚子時。“蘇清瑤把藥丸收回去，指尖在他手腕上點了點，“黑市只放散修和獨行客，你得換張臉。“

荒漠的風卷著沙粒打在臉上，像有人拿細砂紙來回搓。

陳玄裹著件灰撲撲的斗篷，站在風蝕祭壇前。

月光被云層撕成碎片，照得祭壇上的裂痕像道猙獰的疤。

他摸了摸臉上的幻靈面具——用三枚野狐牙和半塊碎鏡合成的，系統提示“可模擬已死玩家'斷刀客'的氣息，持續六小時“。

“報上名號。“

陰影里竄出個戴青銅鬼面的守衛，刀尖抵在陳玄咽喉。

他能聞到守衛身上的血腥氣，混著鐵銹味，應該是殺過不少人立的投名狀。

“斷刀客。“陳玄聲音壓得粗啞，手悄悄按在腰間——那里別著用玩家丟棄的酒葫蘆和火鼠須合成的“灼焰囊“，必要時能噴三米火墻。

守衛的刀尖頓了頓，突然抬手扯他的斗篷。

陳玄沒動，任對方摸到他背上的玄紋斬。

刀鞘上的“陳玄專屬“字樣被他用泥巴糊住了，系統說過，只要不主動激活，別人看不出名堂。

“散修？“守衛的鬼面下傳來嗤笑，“帶著道器招搖，嫌命長？“

陳玄心里一緊——玄紋斬雖才合成到靈器階，但劍身上的混沌紋路太顯眼。

他立刻彎腰，用最卑微的腳夫語氣：“爺您明鑒，這刀是撿的，我哪懂什么品階？

平時也就砍砍沙狐換點饃。“

守衛的刀尖往下滑，戳了戳他腰間的布囊。

陳玄早就在里面塞了十塊凡器碎片、半袋靈紋砂，都是他這月從玩家垃圾里翻的。

守衛捏了捏，哼了聲：“進去吧。“

地下黑市比陳玄想象的小。

石洞里掛著上百盞鬼火燈，照得四壁的攤位像群張牙舞爪的怪物。

有賣斷刃殘甲的，有擺著半顆妖丹的，最里面的高臺上，紅布蓋著三件拍品——其中一件，正泛著淡青色的法則微光。

“第一件，風屬性法則碎片，起拍價五十靈晶。“

拍賣師的聲音像塊破銅鑼。

陳玄找了個角落蹲下，系統面板在眼前浮起：【檢測到法則碎片（殘），可分解為風靈紋×3，源質×1。】他沒急著動手，目光掃過臺下——左邊三個穿黑斗篷的，氣息里帶著游戲核心特有的機械感，是NPC；右邊戴玉扳指的，腰間掛著“青鋒閣“令牌，是西境城的大幫派；最前排那個光頭，肩膀上的刀疤還滲著血，分明是剛殺了人來銷贓的野修。

“六十！“

“八十！“

競價聲炒豆子似的炸開。

陳玄摸出塊靈晶在指尖轉，突然開口：“一百五。“

滿場寂靜。

風之法則碎片雖稀有，但對凡境玩家來說，一百五靈晶夠買把中品靈器了。

光頭猛地轉頭，刀疤扯得臉變形：“哪來的愣頭青？“

陳玄縮了縮脖子，把斗篷往臉上拉：“我...我攢了半年的靈晶，就想給妹妹換個保命的。“

“操，窮鬼裝什么情種。“光頭啐了口，“兩百！“

陳玄咬了咬牙，系統在他視網膜上彈出提示：【右側第三攤位，黑木箱內有疑似核心碎片仿制品，掃描完成度83%。】他深吸口氣，喊出：“三百！“

這回連拍賣師都愣了。

陳玄能看見光頭額頭的青筋跳，青鋒閣的人在交頭接耳，NPC們的鬼面下，眼珠開始泛機械的藍光。

他知道自己成了靶子，但沒關系——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黏在他身上時，那個黑木箱的守衛，該放松警惕了。

“內急。“陳玄踉蹌著撞翻旁邊的酒壇，酸臭的酒液濺了光頭一鞋。

光頭罵罵咧咧跳起來，陳玄趁機鉆進后臺。

后臺比前廳更暗，只有墻角一盞油燈。

陳玄的系統在瘋狂提示：【目標距離12米，方位北偏東30度。】他摸出用碎骨和蜘蛛絲合成的“解索釘“，三兩下撬開鎖。

黑木箱里躺著塊指甲蓋大的碎片，表面浮著和蘇清瑤給的《法則殘卷》一樣的月蝕紋路。

“仿制品？“陳玄嗤笑。

系統掃描結果已經跳出來：【檢測到核心碎片（偽），但含78%核心源質，疑似游戲核心故意投放的誘餌。】他迅速從懷里掏出塊用凡器碎片合成的“假碎片“——紋路、重量、甚至法則波動都和真的一模一樣，系統的“失敗率可控“功能讓這次合成完美無缺。

“你他媽在干嘛？“

陳玄手一抖，碎片差點掉地上。

回頭看見個持斧守衛沖過來，斧刃上還沾著血。

他沒廢話，玄紋斬出鞘，混沌氣裹著劍氣劈出——不是殺人，而是砍向兩人中間的石墻。

“轟！“

石屑紛飛間，陳玄抓著真碎片竄進裂縫。

系統在他耳邊喊：【空間撕裂冷卻剩余59秒！】他咬著牙往裂縫里鉆，能聽見守衛的斧刃砍在身后的石壁上，火星子濺在他后頸。

藥廬的燭火晃了晃，陳玄撞開木門時，玄紋斬的劍鞘還在發燙。

蘇清瑤正蹲在爐前熬藥，抬頭時被他臉上的血嚇了一跳：“你...“

“沒事，別人的血。“陳玄把碎片往桌上一扔，系統面板瞬間鋪滿整個視野：【分解完成！

獲得核心源質×1（高純度），法則碎片×3（混沌級）。】他盯著面板上突然跳到25%的收集進度，喉嚨發緊——原來那根本不是仿制品，是游戲核心故意用“仿制品“當幌子，引他們這些“異常“暴露。

“清瑤。“他轉頭看向少女，后者正捏著碎片，指腹上的星圖隱隱發亮，“黑袍人說的凈化，可能和這些碎片有關。

他們在收集，也在篩選。“

蘇清瑤沒說話，只是把碎片遞給他。

陳玄接過時，指尖觸到她掌心的溫度——和游戲里其他NPC不同，她的手是暖的，像活的。

“明天。“他摸著系統面板上的“失敗率可控“功能，那個灰色的按鈕突然泛起微光，“我要試試系統的新功能。“

窗外，老槐樹的影子突然晃了晃。

陳玄猛地抬頭，卻只看見片被風吹散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