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晚會的彩燈漸次熄滅,教學樓走廊陷入昏暗。蔣落將競賽題集塞進書包,拉鏈拉到頂時,遠處傳來熟悉的笑鬧聲。他抬頭望去,只見夏橘追著徐州碩跑過走廊,馬尾辮隨著步伐躍動,發圈上的小鈴鐺叮當作響。“徐州碩!把汽水還我!”夏橘伸手去夠被舉高的橘子汽水罐,徐州碩側身躲開,故意仰頭喝了一大口,喉結滾動的模樣惹得夏橘跺腳。蔣落攥緊書包帶,腕間電子表的冷光映出他抿緊的唇——那個本應記錄刷題時間的倒計時,不知何時被他改成了夏橘每天說“蔣落”的累計次數。
冷風灌進領口時,蔣落加快了回家的腳步。推開家門,客廳漆黑一片,冰箱上貼著繼母留下的便簽:「公司年會,你自己熱剩飯」。他打開燈,餐桌上孤零零擺著半碗剩飯,微波爐轉動的嗡鳴在空蕩的房間里格外刺耳。手機屏幕亮起,是徐州碩發來的消息:「三十晚上別裝死,我們去你家跨年」,蔣落盯著消息框許久,最終只回了個「隨便」。
除夕夜,門鈴響起時,蔣落正對著一碗泡面發呆。打開門,夏橘抱著一箱橘子汽水笑眼彎彎:“說好的一起跨年,怎么能把我們丟在外面!”徐州碩晃著超市購物袋跟進來,歪斜的領帶下露出半截游戲攻略,“學霸家連點年味都沒有,看我帶了救場神器!”高織默默跟在后面,懷里抱著分門別類的復習資料,目光掃過茶幾上孤零零的泡面碗,悄悄皺了皺眉。
徐州碩熟門熟路地打開電視,切換到跨年晚會頻道,又利落地拆開自熱火鍋包裝。“來來來,邊吃邊玩!”他把游戲手柄塞給夏橘,挑眉道,“敢不敢比一局?輸家承包下學期值日生!”游戲開始后,他故意操作角色橫沖直撞,時不時做出滑稽的失誤動作,逗得夏橘笑得前仰后合,眼淚都快出來了。蔣落坐在一旁,表面專注地翻著競賽題集,余光卻始終追隨著夏橘的身影。當她笑到差點從沙發上摔下來時,蔣落的手指不自覺地動了動,幾乎要起身去扶。
高織安靜地坐在角落,將錯題本按學科整理好。她翻到某一頁時,動作突然僵住——草稿紙背面畫滿了橘子汽水罐的簡筆畫,角落里還藏著一只歪歪扭扭的小太陽,正是夏橘的筆跡。她抬頭看向蔣落,卻發現徐州碩也在盯著那頁紙,眼神復雜難辨。而此時的夏橘正全神貫注地投入游戲,完全沒注意到周圍暗流涌動的目光。
倒計時的鐘聲響起,徐州碩搶先點燃仙女棒,故意舉得高高的:“小太陽,夠得到嗎?”夏橘不服氣地跳起來去抓,蔣落本能地伸手護在她頭頂,生怕她不小心碰到欄桿。火花映亮四人交錯的影子,高織攥著沒點燃的煙花棒,感受著口袋里徐州碩偷偷塞來的橘子糖漸漸升溫。當絢爛的煙火在夜空炸開,夏橘興奮地握緊蔣落的手腕,驚呼著指向天空。蔣落的心跳幾乎要沖出胸腔,而一旁的徐州碩仰頭看著煙花,嘴角的笑意藏著不為人知的酸澀。
煙火漸熄,客廳里的氣氛卻愈發微妙。夏橘打著哈欠靠在沙發上,不知不覺睡著了。蔣落輕輕脫下校服外套,蓋在她身上,動作輕柔得像是對待易碎的珍寶。徐州碩見狀,默默起身關掉刺眼的大燈,只留下電視屏幕微弱的光。高織望著徐州碩的背影,突然想起他偷偷收藏自己錯題筆記的模樣,眼眶不禁有些發燙。
窗外的雪不知何時停了,月光透過窗戶灑進來,照亮了四個年輕人交錯的身影。在這個特別的跨年夜,那些未說出口的心事,那些藏在玩笑與打鬧背后的情愫,都隨著新年的到來,悄然生長。而蔣落望著夏橘恬靜的睡顏,第一次覺得,這個曾經冰冷的家,因為有了這群人的闖入,有了溫暖的氣息。
晨光透過窗簾縫隙灑進客廳時,夏橘蜷縮在沙發角落,臉色比往常蒼白許多。她咬著嘴唇強撐笑容,卻被細心的高織一眼看穿:“是不是肚子疼?我去倒杯熱水。”徐州碩原本還在擺弄游戲手柄,聞言立刻翻出隨身帶著的薄荷糖,剝開一顆塞進夏橘嘴里:“含著,能舒服點。”
蔣落坐在一旁,目光緊鎖夏橘微微顫抖的指尖。當他聽見夏橘小聲對高織說“沒帶衛生巾”時,心臟猛地漏跳一拍。他悄悄起身,抓起外套就往門外走,生怕慢一步就錯過能為她做點什么的機會。
樓下超市里,蔣落站在日用品貨架前,耳尖通紅。他的目光在各種包裝的衛生巾上游移,手指懸在半空遲遲不敢落下。“小伙子,給女朋友買啊?”超市大媽熱情地湊過來,“這款新出的特別好用,我給女兒也買這個!”蔣落結結巴巴地付了錢,把包裝袋緊緊攥在手里,幾乎是小跑著往回趕。
可當他氣喘吁吁地回到家,卻看見徐州碩正從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包衛生巾,大大咧咧地遞給高織:“順路買的,快給小太陽送去。”夏橘羞得滿臉通紅,躲在高織身后直跺腳:“徐州碩!你……你怎么……”
蔣落僵在門口,手里的包裝袋仿佛有千斤重。他悄悄把東西藏在背后,看著徐州碩得意的笑容和夏橘又羞又惱的模樣,喉嚨發緊。高織接過衛生巾時,意味深長地看了蔣落一眼,轉身進了衛生間。
“切,學霸反應太慢啦!”徐州碩晃著空了的薄荷糖盒子,故意調侃,“下次這種事,可得手腳麻利點!”蔣落沒說話,默默走到陽臺,將那包沒送出去的衛生巾藏進外套口袋最深處。冬日的陽光照在他臉上,卻暖不了此刻酸澀又失落的心。
夏橘從衛生間出來時,臉色好了許多。她看見蔣落站在陽臺發呆,走過去遞給他一瓶溫熱的橘子汽水:“謝謝啦,雖然……嘿嘿。”蔣落低頭看著汽水,瓶身上的水珠滲進掌心,他突然覺得,有些心意,或許就該像這藏在口袋里的衛生巾,永遠不必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