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鳴還未褪盡，教室后門突然傳來高跟鞋叩擊地面的脆響。夏橘咬著吸管的動作驟然停滯——門口立著的年輕女教師裹著修身旗袍，烏發紅唇襯得眉眼艷麗如玫瑰，偏偏眼尾上挑的弧度帶著幾分凌厲，手里的教鞭“啪”地甩在講臺邊緣：“從今天起，我是你們的語文老師，高淑婷。”

后排傳來倒抽冷氣聲。徐州碩捅了捅夏橘的后背，壓低聲音：“這不是校門口旗袍店的模特嗎？我上周還看見她——”話沒說完，教鞭已經重重砸在他課桌角，震得橘子汽水罐“當啷”作響。

“上課走神，課后把《阿房宮賦》抄十遍。”高淑婷掃過全班噤若寒蟬的面孔，目光突然定格在第三排，艷麗的紅唇勾起冷笑，“高織，你來翻譯第一段。”

少女起身時手指微微發顫。夏橘這才發現，高織鏡片后的眼睛罕見地泛起水光。女教師踩著細高跟逼近，猩紅指甲劃過侄女緊繃的肩膀：“連‘覆壓三百余里’都譯不對？真給高家丟人。”她突然抓起桌上的課本甩在地上，“放學后來辦公室，我親自給你‘補課’。”

放學鈴成了催命符。夏橘攥著蔣落塞來的筆記，在辦公室門口聽見壓抑的啜泣聲。門縫里，高淑婷扯著高織的馬尾，將少女的臉按在《五年高考三年模擬》上：“考不上清華，你還有臉姓高？”窗外的夕陽將旗袍上的金線刺得刺眼，夏橘撞開門的瞬間，正看見教鞭狠狠抽在高織手臂上。

“住手！”夏橘的怒吼驚飛了窗外的麻雀。她沖上前護住發抖的高織，卻被高淑婷揪住衣領。女人身上的玫瑰香水混著戾氣撲面而來：“怎么，英雄救美？”她突然松開手，踩著高跟鞋優雅轉身，“明天早讀，你們三個——”猩紅指尖劃過夏橘、蔣落和徐州碩，“當眾朗讀《出師表》，錯一個字，抄二十遍。”

暮色里，高織蜷縮在操場角落擦拭傷口。夏橘默默遞上創可貼，瞥見徐州碩不知從哪弄來的冰淇淋，正被蔣落舉在半空擋住高淑婷辦公室的方向。晚風卷起少女的劉海，高織聲音沙啞：“她...是我小姨。從小學起，就只準我考第一。”

蔣落突然將校服外套披在她肩頭，動作輕得像觸碰易碎的玻璃。遠處的教學樓亮起燈火，高淑婷倚在欄桿上點燃香煙，旗袍開衩處的玫瑰刺青隨著動作若隱若現，宛如盤踞在暗處的毒蛇。一道蒼白的

晨光刺破薄霧時，夏橘攥著皺巴巴的《出師表》站在講臺上。她偷瞄臺下神色冷峻的高淑婷，余光卻瞥見高織突然起身，將謄抄工整的筆記輕輕推到她腳邊。少女別過臉，耳尖泛紅：“昨天...謝謝你。“

朗讀聲磕絆著響起，蔣落低沉的嗓音適時接上夏橘卡殼的段落。徐州碩故意拖長尾音制造笑點，惹得高淑婷教鞭重重敲擊講臺，卻換來全班默契的噤聲反抗。當最后一個字消散在晨風中，高織突然帶頭鼓掌，鏡片后的眼睛亮得驚人。

午休時分，夏橘在圖書館撞見正在整理錯題的高織。少女面前攤著《阿房宮賦》的批注本，見她走近，慌忙用課本蓋住手臂上未消的紅痕。“這些是...“高織罕見地結巴，將整理好的筆記推過去，“三角函數的重點，給你。“

蟬鳴聲突然變得震耳欲聾。夏橘翻開筆記，發現每頁都貼著小巧的便利貼，連她最頭疼的換元法都畫著橘子汽水的簡筆畫。高織別過臉去翻書，聲音輕得像羽毛：“以后...一起復習吧。“

暮色漫進教室時，高淑婷的訓斥聲再次從辦公室傳來。夏橘握緊拳頭要沖過去，卻被高織拽住衣角。少女從書包掏出手機，屏幕上是偷偷錄下的視頻證據。“這次，我自己解決。“她的指尖還在發抖，眼中卻燃起從未有過的堅定。

夜風裹挾著梔子花香掠過窗臺，高織站在教導主任辦公室門前深吸一口氣。走廊盡頭，夏橘、蔣落和徐州碩舉著“我們相信你“的燈牌躲在拐角，微弱的光映亮少年們倔強的笑臉。而高淑婷倚在欄桿上的身影，在月光下漸漸模糊成一道蒼白的影子。

辦公室的白熾燈刺得人睜不開眼，高織捏著手機的手心已滿是冷汗。教導主任推了推眼鏡，目光在視頻畫面與高淑婷冷若冰霜的臉上來回逡巡。“高老師，這就是你所謂的‘嚴格教學’？”

高淑婷的旗袍下擺隨著她急促的步伐輕輕晃動，艷麗的妝容下是掩蓋不住的惱羞成怒：“我是為了她好！高家的孩子必須——”

“必須用教鞭和羞辱達到你的標準？”高織突然抬頭，鏡片后的眼睛閃著從未有過的鋒芒，“小姨，你根本不是為我好，你只是想把我變成你失敗人生的延續！”話音未落，辦公室的門“砰”地被撞開。

夏橘舉著手機錄音沖進來，徐州碩抱著從同學那收集來的聯名信緊隨其后，蔣落則默默擋在高織身前，像一堵堅實的墻。“我們都有證據！”夏橘晃了晃手機，“不僅是體罰，你還篡改過高織的志愿表！”

高淑婷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后退半步時高跟鞋踉蹌了一下。她死死盯著侄女，聲音尖利得如同破碎的瓷片：“你居然敢...”

“我敢！”高織突然扯開校服袖子，露出手臂上交錯的傷痕，“這些年你給我的‘期望’，我受夠了！”淚水奪眶而出，卻帶著如釋重負的暢快。

教導主任重重嘆了口氣，轉身撥通了電話。月光透過百葉窗灑進來，將高淑婷的影子切割得支離破碎。她忽然癱坐在椅子上，艷麗的口紅被咬得斑駁，喃喃自語：“我只是不想你走我的老路...”

三天后的班會上，高淑婷的位置換上了新來的語文老師。夕陽為教室鍍上金邊時，高織將最后一本筆記放進夏橘的書包，指尖觸到對方悄悄塞進來的橘子味硬糖。“周末一起去圖書館？”她別過臉，嘴角卻藏不住笑意。

徐州碩怪叫著從兩人中間穿過，搶走蔣落手里的汽水：“學霸請客！慶祝我們的‘小玫瑰’終于自由啦！”高織笑著追上去，馬尾辮在風里揚起歡快的弧度。遠處的操場傳來籃球撞擊地面的聲響，九月的晚風裹著青春的熱烈，吹散了所有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