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斜切過教室玻璃,在蔣落的競賽題集上烙下明暗分界線。他轉著鋼筆解最后一道導數題,突然聽見身后傳來“咚“的悶響——有人用課本砸了前排男生的后腦勺。
“徐州碩!你游戲攻略又擋住我看黑板了!“清亮的女聲裹著橘子汽水的甜膩。蔣落抬眼,看見扎高馬尾的女生踮著腳,校服袖口卷到手肘,露出腕間草莓圖案的皮筋。她伸手去搶男生手里的冊子,發梢掃過蔣落的后頸,帶起一陣柑橘味的風。
班主任的聲音適時響起:“新同學,來做個自我介紹。“蔣落合上習題集起身,余光瞥見女生迅速坐直,把半瓶橘子汽水塞進課桌——鋁罐外壁凝著水珠,在木質桌面上洇出圓圓的水痕。
“大家好,我是蔣落。“他的聲音像被冷凍過的金屬,簡短得沒有溫度。臺下響起零星的議論,前排的徐州碩突然吹了聲口哨:“學霸這名字好啊,將來肯定'蔣'來可期!“
哄笑聲中,橘子汽水味再次逼近。扎馬尾的女生趴在兩人共用的課桌上,琥珀色眼睛亮得驚人:“喂,學霸!聽說你數學競賽全省第一?能不能教我解這道題?“她推來的草稿紙上,拋物線被畫成歪扭的笑臉,解題步驟旁寫著歪歪扭扭的批注:這線為什么要這么畫?是在為難本公主嗎?
蔣落的鋼筆尖頓在紙上。他聞到她發間檸檬味的洗發水,看見她指甲上剝落的橘子色甲油,突然想起課本里夾著的那張診斷書——母親再婚的消息,父親摔碎的相框,還有永遠解不開的家庭方程式。
“輔助線應該......“他開口時,窗外的蟬鳴突然炸響。夏橘托腮盯著他的側臉,橘子汽水的氣泡在玻璃瓶里輕輕翻涌。直到徐州碩的紙團砸過來,她才猛地坐直,馬尾辮掃過蔣落手背:“學霸繼續!我這次絕對認真聽!“
蔣落垂眸看著草稿紙上暈開的墨跡。他發現夏橘畫的拋物線頂點,不知何時被添上了兩片葉子——像極了橘子樹的形狀。
徐州碩揉著被紙團砸中的額頭,突然從座位上彈起來,伸長胳膊去夠夏橘桌上的橘子汽水:“夏小霸王!公報私仇是吧?這瓶汽水我沒收當精神損失費!”
“做夢!”夏橘眼疾手快地按住鋁罐,馬尾辮隨著動作劇烈晃動,“上次是誰在食堂把我碗里的炸雞腿順走的?”她作勢要揪徐州碩的校服領子,卻冷不防被對方繞到身后,橘子汽水在兩人拉扯間“噗呲”噴出泡沫,濺在蔣落攤開的競賽題集上。
“完蛋!”徐州碩看著洇濕的紙頁,夸張地捂住嘴,“學霸的秘籍被毀了!這不得判我十年八年的?”
夏橘的臉“騰”地紅了,慌忙抽出紙巾去擦蔣落的本子:“對、對不起啊!我賠你新的......”話音未落,徐州碩突然怪叫一聲:“教導主任!”趁著夏橘條件反射回頭的空檔,他一把搶過汽水,仰頭灌了一大口,喉結隨著吞咽上下滾動。
“徐州——碩——!”夏橘抓起課本就要追,卻見對方靈活地鉆過過道,把汽水罐舉得老高:“來抓我呀!抓到就還你!”兩人繞著課桌追逐,驚起一片桌椅碰撞聲,引得全班哄笑。高織皺著眉舉起課本當盾牌,擋住飛濺的汽水,嘴里念叨著“成何體統”,眼睛卻不自覺跟著徐州碩的身影移動。
蔣落沉默地把濕透的紙頁揭起,看著墨字在水汽中暈染成模糊的拋物線。夏橘漲紅著臉跑回來,馬尾辮散了一半,發梢還沾著汽水的甜香:“別生氣嘛,我、我請你喝更好的!”她從書包里掏出顆橘子味硬糖,剝開糖紙時指尖微微發顫,“這個賠給你......”
“學霸別上當!”徐州碩不知何時又竄回來,胳膊搭上蔣落的肩膀,“她上次給我吃的糖,害得我拉肚子三天!”
“你閉嘴!”夏橘作勢要踢他,卻被蔣落突然伸出的手攔住。他接過那顆糖,冰涼的金屬手表擦過她發燙的手腕:“解題步驟沒毀,沒關系。”剝開糖紙時,他聽見自己心跳聲混著夏橘急促的呼吸,橘子味的甜香在兩人之間炸開。
徐州碩突然怪叫著蹦開:“哎喲喲,酸死我了!我還是去找高織組長補習數學吧!”他故意晃到高織桌前,把汽水罐往她桌上重重一放:“組長,賞口救命水喝?”
高織推了推眼鏡,耳尖發紅地把習題冊往旁邊挪了挪:“要喝自己買。”可當徐州碩真的轉身要走時,她又小聲補充,“......不過這次可以破例。”
夏橘看著這一幕,突然“噗嗤”笑出聲。她轉頭看向蔣落,發現他正盯著掌心的糖紙發呆,夕陽給他冷硬的輪廓鍍上一層暖橘色的光。蟬鳴聲里,她鬼使神差地說:“下次我帶兩瓶汽水,分你一瓶。”
蔣落的喉結動了動,把糖放進嘴里,甜味在舌尖蔓延:“好。”窗外的風掀起窗簾,帶著橘子汽水味的陽光,就這樣毫無預兆地闖進了他封閉已久的世界。
正當教室被笑聲攪得沸反盈天時,門框突然投下一道陰影。數學老師抱著教案立在門口,金絲眼鏡下的目光掃過滿地的汽水漬,粉筆“啪”地拍在講臺上:“徐州碩,夏橘,你們倆的競賽題集都做完了?”
徐州碩的汽水罐差點脫手,夏橘慌忙站直時撞到桌角,疼得倒抽冷氣。蔣落不動聲色地將濕透的題集塞進抽屜,高織的筆尖在草稿紙上戳出破洞,教室里瞬間安靜得能聽見蟬翼振動。
“明天早讀課,”老師推了推眼鏡,鏡片閃過冷光,“把《三角函數》單元的錯題整理交上來,沒做完的放學后留堂。”她的目光掃過夏橘散落的馬尾和徐州碩嘴角的汽水漬,“還有,教室衛生今天值日組翻倍打掃。”
夏橘偷偷掐了把徐州碩的胳膊,卻見他突然舉手:“老師!汽水是我打翻的,和夏橘沒關系!”他的嬉皮笑臉下藏著緊張,“我愿意一個人承包今天的衛生!”
老師挑眉:“現在知道好漢做事好漢當了?”她翻開點名冊,“既然這么有擔當,下周運動會的后勤組就由你負責。”
徐州碩垮下臉時,夏橘差點笑出聲,連忙低頭假裝整理課本。余光瞥見蔣落將那顆糖紙折成小方塊,塞進校服口袋,夕陽穿過他微卷的發梢,在課桌上投下細碎的光斑。風又起,帶著橘子汽水的甜香,混著粉筆灰在空氣里輕輕搖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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