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白蹲在山腰處的一塊巖石后，手指輕輕撥開眼前的灌木枝葉。

夜色濃重，只有遠處日軍陣地的探照燈偶爾掃過山坡，像一條條冰冷的銀蛇劃破黑暗。

他瞇起眼睛，盯著前方那座瞭望塔。

塔身不高，但位置極佳，正好俯瞰整個山谷。

每隔一小時，便有兩名哨兵換崗，動作利落，紀律嚴明。

小滿在他身后輕聲問：“他們換崗的時候會松懈嗎？”

沈墨白搖頭，“不會。但他們會檢查電線。”

他記得白天陳阿炳送來的地形圖上標注著幾根被剪斷的電線桿，時間是三天前，就在游擊隊上次布雷的區(qū)域附近。

這說明什么？說明敵人對那片區(qū)域格外關(guān)注。

“我們要讓他們以為我們會在北側(cè)發(fā)起進攻。”沈墨白低聲說，“那樣，他們的注意力就會集中在那邊。”

小滿點頭，卻沒有完全理解：“可你怎么確定他們會相信？”

沈墨白沒有回答，而是從懷里掏出一塊舊收音機外殼，上面還殘留著些許燒焦的痕跡。他用手指輕輕摩挲著上面的零件接口，眼神專注。

“因為我們會制造一個假情報。”

他開始調(diào)試手中的裝置，那是他和幾個隊員連夜改裝的無線電干擾器。零件來自繳獲的日制設(shè)備，雖然簡陋，但原理與他在東京時學過的無線電信號模擬技術(shù)相同。

“只要它能發(fā)出一段模擬的電臺信號，讓敵人誤以為我們在北側(cè)集結(jié)，就能誘使他們調(diào)動兵力。”沈墨白一邊調(diào)整頻率一邊說道，“到時候，我們的主力就可以從南側(cè)繞過去。”

小滿看著他熟練的動作，忍不住問：“你以前真的做過這種東西？”

沈墨白笑了笑，目光依舊停留在儀器上，“留日的時候，我在實驗室里拆過一臺收音機。老師罵了我整整一星期。”

這句話讓小滿也笑了，緊張的氣氛稍微緩和了些。

夜風呼嘯，帶著泥土與硝煙的氣息，拂過他們的臉龐。

“準備好了。”沈墨白將干擾器遞給小滿，“你帶兩個人去北側(cè)山頭，等我信號再啟動它。”

小滿接過干擾器，點點頭，轉(zhuǎn)身消失在黑暗中。

沈墨白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塵土，又回頭看了眼瞭望塔的方向。他知道，真正的戰(zhàn)斗才剛剛開始。

當?shù)谝豢|火光在東南方向升起時，沈墨白正帶著突擊隊沿著河岸低洼地帶緩慢前進。

干草堆燃燒的火光映紅了半邊天空，槍聲稀疏卻清晰，像是故意挑起戰(zhàn)火的信號。日軍果然被吸引，很快調(diào)集部分兵力朝那個方向移動。

沈墨白屏住呼吸，觀察著前方巡邏隊的動向。按照之前的偵察，敵人的巡邏路線呈Z字形，每四十分鐘經(jīng)過一次。現(xiàn)在，正是他們穿越開闊地的最佳時機。

“快。”他低聲命令，帶頭沖出掩體。

五人小組緊隨其后，腳步輕盈而迅速，在泥濘的地面上幾乎聽不到任何聲響。他們穿過一片廢棄的田地，翻越一道矮墻，終于進入了一片樹林。

沈墨白喘了口氣，靠在一棵大樹旁稍作休息。他的手無意間觸到腳下什么東西，低頭一看，是一只皮靴。

他撿起來，借著微弱的月光仔細查看。內(nèi)側(cè)繡著兩個字——“松本”。

他眉頭微微皺起，心中泛起一絲不安。松本健一……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但他沒有多想，把皮靴塞進背包，繼續(xù)前行。

樹林深處，一名游擊隊員已經(jīng)架起了簡易沙盤。那是他們在出發(fā)前根據(jù)地圖和實地勘測制作的模型，用來預演行動路線。

沈墨白蹲下身，手指輕輕滑過沙盤上的標記點。

“這里是我們目前的位置。”他指著一處高地，“再往前兩公里，就是敵軍指揮所外圍防線。”

他抬頭看向眾人，“接下來是最危險的部分。一旦暴露，我們就必須速戰(zhàn)速決。”

隊員們紛紛點頭，神情凝重。

沈墨白站起身，深吸一口氣，“走。”

他們繼續(xù)向前推進，穿過一片密林，來到一處隱蔽的坡地。從這里望去，可以清楚看到日軍指揮所的輪廓。

帳篷周圍設(shè)有多道鐵絲網(wǎng)，幾名哨兵來回巡視。更遠一些的地方，是幾輛軍車和一門小型火炮。

沈墨白取出望遠鏡，仔細觀察著敵人的部署。突然，他注意到帳篷外的一張地圖，上面用紅筆圈出了一個區(qū)域，旁邊寫著“西高地”。

他心頭一震。

這不是巧合。

敵人早已預料到了他們的反擊方向，并做了充分準備。如果他們貿(mào)然進攻，恐怕會落入陷阱。

“我們必須改變計劃。”他低聲說，“不能正面強攻。”

小滿疑惑地看著他，“你是說……”

“我們要繞過去。”沈墨白指著地圖上另一條小路，“從東側(cè)穿插進去，直取指揮所。”

小滿皺眉，“那條路不是通往補給線嗎？”

“正因為如此，敵人不會想到我們會從那里突破。”沈墨白語氣堅定，“而且，那條路上幾乎沒有防御工事。”

他環(huán)視一圈隊員，“誰愿意跟我走？”

沉默片刻，小滿第一個站出來，“我去。”

其他幾人也陸續(xù)點頭。

沈墨白滿意地點了點頭，“好，我們現(xiàn)在就出發(fā)。”

他們沿著林間小道悄悄前進，避開敵人的巡邏視線。一路上，沈墨白不斷提醒大家注意腳下的枯枝落葉，以免發(fā)出聲音。

終于，在接近目標區(qū)域時，他們發(fā)現(xiàn)了一條狹窄的小徑。路徑兩側(cè)是陡峭的巖壁，中間僅容一人通過。

“這里太窄了。”一名隊員低聲說，“萬一遇到敵人，我們連轉(zhuǎn)身都困難。”

沈墨白看了看四周的地形，忽然靈機一動。

“那就讓他們先走。”

他示意隊伍停下，然后拿出一枚信號彈，輕輕拉開引信。

“砰！”

紅色的信號彈劃破夜空，在寂靜中格外刺眼。

遠處傳來一陣騷亂，幾名巡邏的日軍立刻朝信號彈發(fā)射的方向奔去。

沈墨白抓住機會，帶領(lǐng)隊伍迅速穿過小徑。

幾分鐘后，他們來到了一處開闊地邊緣。前方不遠處，就是敵軍指揮所。

沈墨白舉起手，示意所有人停止前進。

他趴在草叢中，再次觀察敵情。帳篷內(nèi)的燈光忽明忽暗，隱約能看到幾名軍官正在爭論什么。

他摸出懷表，打開蓋子，里面藏著父親留下的微型密碼本。他快速翻閱了幾頁，確認了自己剛才的判斷。

“他們確實在等著我們往西高地去。”他低聲說，“但我們偏偏要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小滿握緊步槍，“什么時候動手？”

沈墨白深吸一口氣，“現(xiàn)在。”

他率先躍出掩體，迅速朝指揮所方向潛行。其他人緊隨其后，動作干凈利落。

就在他們即將靠近帳篷時，一名哨兵似乎察覺到了異常，猛地轉(zhuǎn)頭。

“有人！”他大喊。

槍聲驟響。

沈墨白一個翻滾躲入掩體，同時抬起步槍瞄準敵人。一聲槍響，哨兵應聲倒地。

混亂中，他沖進帳篷，一把掀開簾子。

幾名軍官驚慌失措，有的試圖拔槍，有的直接趴在地上。

沈墨白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擊斃了站在地圖前的那名高級軍官。

帳篷內(nèi)頓時陷入死寂。

“撤！”他大聲喊道。

外面的槍聲越來越密集，顯然是敵人增援趕來了。

沈墨白帶著隊員迅速撤離，途中炸毀了軍火箱，爆炸的火光照亮了整個營地。

當他們成功回到主陣地時，天已微亮。

沈墨白站在高地上，望著遠方仍在燃燒的敵軍營地，嘴角露出一絲疲憊卻欣慰的笑容。

這一戰(zhàn)，徹底打亂了敵人的部署。

但他們都知道，這只是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