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月在路上花的時間不到來時的一半
裙擺在她身后飄出風的形狀
在顏樂催她離開時
陵月就隱約心里發怵
但顏樂執意要她走，她就沒留下
現在想想
陵月多希望，那天她沒有離開
“公主！”
“錦風，有她消息了嗎？”
陵月沖到自己府上
和門口的林錦風撞個正著
速度之快
她甚至一頭栽到林錦風懷里
是被林錦風卡住手臂才堪堪停下
“沒有”
林錦風露出了從未出現的悲傷和自責表情
陵月幾乎瞬間就猜到了她會在哪里
她可是背叛了陵皇的人
“大牢！”
陵月腦子一熱，喊了一聲就往大牢跑
林錦風也迅速反應，跟上她往大牢跑
陵月被攔住在大牢門口
“魔族重地，公主金枝玉葉，怕是不方便入內”
陵月望著攔她的人
怒從中來
直接揪住那個人的衣領
“劉司使親自守大牢，是為了關犯人”
“還是防我”
陵月沒好氣一把推開劉司使
劉司使還想追上去攔她
反射著冷光的刀架在他脖子上
“林侍衛，你這樣就不好了”
“顏樂要是死在你手里”
“你知道我的性格”
林錦風眼里全是冷漠
殺意從顫動的刀尖溢出
陵月甚至沒有回望林錦風
徑直朝底下跑
她揪住侍衛就問顏樂的位置
可沒人愿意開口得罪陵皇
“說啊！”
陵月吶喊了無數聲
卻只換來寂靜
這樣的寂靜
越來越助長一個猜想
顏樂，她還在嗎
陵月跑遍整個地牢
她的膝蓋里都因為激烈運動而刺痛起來
摁住岔氣的胃，她只是越跑越快
說不定就差這幾秒
她就能再見一次顏樂
這是地牢最底層
唯一的最后一個牢房
一條狹窄的小路，通向一片毒液之中的鳥籠樣牢房
陵月跪在了敞開著的牢房門口
她的膝蓋磕到地上
震得她全身發麻
她用顫抖地手，捧起干澀血跡里
已經被血和地面粘在一起的
顏樂的發帶
陵月的眼神突然空洞了一下
她無法思考，也不接受這個結局
沒有沉浸在悲傷
陵月抓住地牢欄桿站起身
只要有一絲希望
她不相信顏樂會死
“好巧啊公主”
陵月回過頭
撞上了陵皇的貼身侍女
“你來這兒做什么”
“顏樂在哪兒”
陵月連著問兩個問題
卻一個回答也沒得到
“我家主子，邀請公主大廳一敘”
陵皇，要見陵月
陵月調整呼吸
往上一層一層走
雙腿的疼痛在清醒后更加明顯
她的眉頭都不自覺微蹙
“小月”
林錦風扶著她的手臂
陵月只是默默把發帶遞給他
“收好”
林錦風當然認得出這是誰的
他愣住了
看著陵月越走越遠
他沒抓住顏樂
也沒資格攔住陵月
像小時候一樣
他又是大戰中被丟下的那個人
陵月推開大廳的門
大腿邁出，走了好幾步
任憑身后的大門重新關上
將她留在黑暗之中
陵月的心跳很快
但她依舊堅定地開口
“顏樂呢”
“你不想你的父皇嗎”
陵皇轉過身
和她對視
陵月嘴角扯動
“想…”
“我想的，是一個把我當女兒的父親”
陵月看著眼前，這個世界上
本來應該和她最親密的人
他們都虛偽地對話
虛偽地互相猜忌，又暗算
但在她這句話觸怒了陵皇后
陵月看到了她這輩子都忘不掉的場景
一個生銹的十字架上
是滿身血跡的顏樂
陵月的眼睛瞪得比星星還大
她眼里裝的
是盈滿的淚水
“顏樂…”
陵月聲音顫抖地靠近
她的呼喚聲消散在僅隔一米顏樂的風里
雙手懸在半空中
卻連一個搭上去的地方都沒有
顏樂的長發凌亂的在臉前
絲絲血跡，從黑發里滲出
陵月看得眉頭皺起，卻沒勇氣掀開看她
顏樂脖子上，有繩子勒出來的血痕
往雙臂看
顏樂的手臂被展開著捆在柱子上
捆綁處都綁得極緊
有些甚至摩擦進她的血肉里
右臂上是一道道刀傷
左臂更是已經脫臼
“顏樂……”
陵月哽咽地呼喚她
為她掀開臉上的碎發
她的臉沒有被毀壞，這已經值得慶幸
顏樂在劇痛里醒來
看到陵月的第一秒，脫口而出
“快走…”
她有氣無力的聲音，像一把刀扎進陵月心頭
陵月不受控制低下頭
又被刺激得，只能把頭抬到最高
眼淚順著眼角掉下來
顏樂的腿比上半身還要慘烈
左腿膝蓋骨直接從皮膚里刺出
陵月張著嘴，一句也喊不出來
全部轉換為無聲的哭泣
她試探著撫摸顏樂
可除了滿手的血
連魔能輸入，也對顏樂沒用了
“別費力氣了，公主”
顏樂眨著溫柔的眼
努力看清眼前的陵月
陵月沒有勇氣再直視她
跪在地上痛苦地哭出來
“對不起，是我錯了”
顏樂不要她的道歉
反倒笑起來
“此生，得公主之愛”
“顏樂很滿足”
“只是”
顏樂看了眼這黑暗的魔族
她的一生已經葬送了
怎么能讓陵月也留在這樣的煉獄
“陵月，逃出去”
“做自由的人吧”
陵月猛地抬起頭
用力抓住顏樂
“你要做什么？”
顏樂無奈地搖頭
“我身上，是有毒的”
“走不了了”
顏樂說著，奮力地咳嗽起來
直到咳出一口黑血
才把頭往身后重重一靠
“顏樂，你別怕”
“我帶你走，你不會死的”
陵月擦干凈眼淚
掏出了明刃，想割開鎖鏈
但她的刀尖剛觸碰金屬鎖鏈
就被一掌拍開
“咳咳…”
陵月被撞在最遠的柱子上
她的魔能護盾擋不住陵皇這一擊
在空中就破裂了
“你要做什么！”
陵月用盡所有的氣力大喊出聲
陵皇卻只是嘲諷地笑她
“姐妹情深？她只是一個仆從”
“月兒若是喜歡，我找十個和她差不多的”
陵皇瘋子般的話沒有說完
被陵月尖銳的聲音打斷
“人渣！”
“你說什么？”
陵皇甚至驚異于她怎么敢叫板
但陵月已經被他氣笑了
“陵皇，你是人嗎？”
她的眉眼里都是冷嘲熱諷
也徹底讓陵皇下了決心
“你的教訓，看來太輕了”
陵皇抬起手來
顏樂脖子上的鎖鏈瞬間縮緊
“不要！”
陵月掙扎著想沖過去幫忙
可整個人被困在陵皇的壓制里
甚至站不起來
只能單膝向他跪著
“放開她！”
“我錯了，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求你了……”
陵月幾乎是絕望的低下頭
她不敢看
又不得不看
絕望在心頭縈繞到極致時
便會滋生根系
扎進內心的最深處
成為再也揮之不去的恨意
陵月恨自己無能
更恨陵皇的絕情
陵月眼睜睜看著顏樂是怎樣痛苦的離開世上
陵月要逼自己記住
記住今天的情形
記住顏樂最后的樣子
當滿臉是血的人，是你所珍視的人
你才會明白
什么是追悔莫及
顏樂的頭無力地低下后
鎖鏈解開了
陵月沖過去，跪著接住倒下的顏樂
顏樂的身體，還有僅剩的余溫
陵月用力地抱著她
任由眼淚一滴滴落下
滴在顏樂的軀體
顏樂一句話也沒留下
但陵月卻什么都聽到了
聽到她要自己好好活著
聽到她關心世間的大小事情
聽到她還有街頭的桃花酥沒吃
她想看的大海也還沒看見
陵月的眼神空洞
在她走向時間盡頭的這一瞬間
陵月抱起她
看向高臺上的衣裝禽獸
“陵皇”
“我恨你”
不輕不重的話
是陵月留下的最有力武器
她霸道地帶著顏樂
一腳踹開房門
與門口的林錦風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