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的青石板被日頭曬得發燙，我盯著堂下跪著的農婦李氏，她靛青粗布裙角沾著草屑，正抖得像篩糠。

“宋推官，這案子您前日判的‘通奸毒夫’，可合規矩？”五品主簿趙文昭甩著水袖坐主位，茶盞磕在案幾上哐當響，“我大楚律法講‘捉奸在床，驗毒在身’，您倒好——”他突然提高嗓門，“既沒抓著奸夫，也沒驗出毒藥，就給人定了罪？”

堂下衙役交頭接耳，有個小捕快憋笑憋得脖子通紅。

我摸了摸腰間的推官魚符，這東西還是半月前新換的，邊角都沒磨圓。

穿越成大楚最年輕的六品推官時，我以為能大展現代刑偵拳腳，誰成想頭回斷案就栽了——那起“通奸案”死者是醉死的，我卻信了老仵作的“面色發青是中毒”。

“趙大人說的是。”我扯了扯官服，“所以今日重審。”

“重審？”趙文昭拍驚堂木，“宋推官當公堂是你家菜園子？”他指尖戳向李氏，“你說，你與村東頭張二賴可曾私通？”

李氏頭磕得咚咚響：“青天大老爺，民婦連張二賴的面都沒見過！

前日那老叔公說我男人死得蹊蹺，定是我...我...“她突然哽住，”可我男人前日晌午還喝了我熬的小米粥，好端端的，怎么就...“

“好端端？”新晉仵作王三槐抱著個木匣跨進堂來，三十來歲，八字眉下一雙三角眼，“宋推官請看。”他掀開匣蓋，露出半截發黑的肋骨，“死者胃里有烏頭堿殘留，這是從骨縫里刮下來的。”

我湊近看，肋骨內側確實泛著青灰。

可記憶里烏頭堿中毒，死者指甲該呈紫黑色，牙齦會有出血點——前日驗尸時，那死者指甲分明是白的，牙齦干干凈凈。

“王仵作，”我指了指堂外的日頭，“勞煩把尸體再抬進來。”

“宋推官這是信不過王某？”王三槐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前日周老仵作驗的，今日王某又驗了一遍，結果分毫不差。”他轉身對趙文昭作揖，“大人，依王某看，這李氏定是趁丈夫喝粥時下毒，又與奸夫串通——”

“停。”我打斷他，“烏頭堿發作最快也要半個時辰，李氏丈夫是卯時喝的粥，辰時被發現死在田埂上。

這半個時辰里，他從家走到田埂，還跟村西頭劉老漢打了招呼。“我敲了敲桌案，”王仵作，你說他是喝了粥中毒，那劉老漢該看見他毒發抽搐才對？“

堂下突然安靜。趙文昭的茶盞懸在半空，王三槐的三角眼跳了跳。

“許是...許是李某走得慢？”王三槐扯了扯領口。

“走得慢？”我挑眉，“田埂離李家半里地，正常人快走一盞茶，慢走兩盞茶。

李某辰時被發現，卯時三刻喝的粥，中間隔了三刻鐘。“我掰著手指頭數，”三刻鐘，烏頭堿早該讓他渾身發麻、嘔吐不止，劉老漢卻說他’面色紅潤，還夸今年稻子長得好‘。“

王三槐的額頭冒出細汗。

趙文昭的臉青了又白，突然拍案：“宋硯，你莫要胡攪！

仵作驗出毒就是有，難道你比仵作還懂？“

我沒接話，盯著王三槐的手——他剛才開木匣時，拇指內側有道新刮痕，像是被什么鋒利的東西劃的。

再看那截肋骨，切口平整得過分，不像是用普通骨刀削的。

退堂時，趙文昭甩袖走得比兔子還快。

我蹲在停尸房外，看著老仵作周德昌給尸體蓋白布。

他七十多了，手背上全是驗尸時沾的藥漬：“宋推8官，王某是新調來的，上頭特意交代要‘配合’。”他壓低聲音，“前日我驗的是‘無中毒跡象’，可呈堂的案宗...被人換了。”

我捏緊魚符，喉嚨發苦。

夜里回書房，燭火忽明忽暗。

我翻著案宗，紙頁間掉出半片碎布——是李氏裙角的，沾著點米漿。

突然，后頸一涼，機械音炸在腦子里：

【破案任務系統綁定成功！

當前新手任務：三日內查明李氏是否真下毒殺夫。

任務獎勵：驗毒銀針（可檢測百種毒物）、現代毒理學基礎。

任務失敗：扣除當前修為（初始0，扣至-1則觸發天道警示）。】

我差點掀翻燭臺。

案幾上突然多出根銀針，幽光流轉，針尖刻著“系統出品，必屬精品”八個小字——這系統怕不是個話癆？

我捏起銀針，戳向那半片碎布。

銀針沒變色。

又戳了戳案宗里夾的小米粒——還是沒變色。

最后戳向自己指尖，疼得倒抽冷氣，針尖立刻泛起淡紅。

“行，這針挺實在。”我揉著手指笑，“王三槐啊王三槐，明日升堂，你藏在骨刀里的烏頭粉，該見光了吧？”

窗外起了風，吹得窗紙嘩啦響。

我吹滅蠟燭，躺到床上時，系統又叮了一聲：

【檢測到宿主懷疑仵作作假，觸發隱藏線索：王三槐近日與城西賭坊有銀錢往來。

請宿主自行查證。】

查證？

我翻了個身，嘴角往上翹。

明日早堂，就從“重驗尸身”開始吧。

第二日天剛擦亮，我就揣著那根銀針往公堂跑。

靴底跟青石板磕得叮當響，把門房老張頭嚇得差點摔了掃帚：“宋推官，您這比抓賊還急？”我沒接話，袖中銀針硌得手腕生疼——昨晚我拿它扎了半宿饅頭，就等著今兒派上用場。

公堂里早坐滿了人。

趙文昭端著茶盞，茶沫子在盞里打旋兒，見我進來，鼻子里哼了聲：“宋推官倒是積極，莫不是又要鬧笑話？”

“鬧不鬧笑話，驗過便知。”我沖衙役揮手，“抬尸體。”

王三槐突然擋在停尸板前，骨刀往地上一戳：“大人，尸體昨日剛驗過，怎可隨意翻動？壞了規矩不說，萬一沾了晦氣——”

“晦氣？”我笑了，“王仵作昨日說死者中了烏頭堿，那烏頭堿見血封喉，怎么沒把你晦氣走？”堂下百姓哄笑，王三槐的八字眉直跳，耳尖紅得像熟蝦。

尸體抬上來了。

我蹲下身，捏著銀針往死者舌尖一戳。

針尖“滋”地冒了點青煙，轉眼變藍——可這藍跟我在系統資料里看的烏頭堿反應不一樣，暗得像泡了隔夜的靛藍染布。

“王仵作，”我舉著銀針晃了晃，“烏頭堿中毒，銀針該是亮藍，你這怎么跟染缸里撈出來似的？”

王三槐喉結動了動：“許是...許是中毒時間久，藥性沉淀了？”

“沉淀？”我扯了扯死者衣領，露出心口一道月牙疤，“李氏說她男人十歲時被牛頂過，心口留了疤。昨日你驗的尸體，有這疤嗎？”

王三槐的三角眼瞪得溜圓。

趙文昭的茶盞“咔”地裂了道縫——他昨日分明看過案宗，上面記著這道疤。

“抬原棺木！”我沖衙役喊。

幾個差役吭哧吭哧把棺材抬進來，我彎腰摸棺底——果然，暗格里沾著些褐色藥渣，湊到鼻尖一聞，一股苦杏仁味直竄腦門。

“這是烏頭粉，摻了灶灰和鍋底煙。”我捏著藥渣甩向王三槐，“你調換了尸體，往假尸里塞烏頭粉，又在骨頭上抹藥，就為坐實李氏毒殺！”

堂下炸開了鍋。

有個賣菜的老頭拍著大腿喊：“難怪我昨日見王仵作往亂葬崗跑！合著是偷了具無名尸！”

王三槐突然撲向門口，被兩個衙役一左一右擰住胳膊。

他掙扎著罵：“宋硯你少血口噴人！我...我是按趙大人——”

“住嘴！”趙文昭猛地站起來，茶盞摔在地上碎成八瓣，“成何體統！”他扯了扯官服，沖我皮笑肉不笑，“宋推官好手段，不過是運氣罷了。”

我盯著他鞋尖沾的泥——跟亂葬崗的紅土一個顏色。

“叮——”系統音在腦殼里炸響，“新手任務完成，獎勵初級驗毒術（可快速分辨百種毒物反應），當前斷案等級：案徒一階（練氣一層）。”

我捏了捏銀針，抬頭正看見李氏給我磕頭，額頭都磕紅了：“青天大老爺，民婦給您磕響頭！”

“起來吧。”我伸手扶她，袖中銀針突然發燙——這熱度跟系統提示的不一樣，倒像...有什么事要發生？

退堂時，張捕頭湊過來，撓著后腦勺：“宋推官，城西繡坊的周娘子今早來報案，說她們那連著三天丟了三個繡娘。我正想——”

“丟了三個？”我腳步一頓，“什么時候的事？”

張捕頭摸出個皺巴巴的狀紙：“說是前天夜里頭一個，昨兒后半夜第二個，今兒天沒亮第三個。周娘子哭著說，再找不著人，繡坊就得關張了。”

我盯著狀紙上的血指印，突然想起系統新手任務完成時，那個隱藏線索提示的“城西賭坊”——王三槐的銀錢往來，不會跟這失蹤案有關吧？

雨點子“噼里啪啦”砸在瓦當上。

我摸了摸腰間魚符，轉身往停尸房走——先把這具假尸的身份查清楚，說不定能順藤摸瓜。

系統又叮了一聲：“檢測到新案件線索，是否觸發主線任務？”

我笑了，把銀針別進袖扣：“當然觸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