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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塵光中的裂痕

  • 我的日記與校花
  • 聽海的往事
  • 3391字
  • 2025-06-04 09:23:46

會議室里,空氣凝滯得幾乎能滴下水來。顏夏修長的手指猛地拍在厚厚的企劃書上,“啪”一聲脆響,驚得所有人都縮了一下脖子。“氣球拱門?”她聲音不高,卻帶著冰碴子,每一個字都清晰地刮過耳膜,“俗不可耐!這就是你們憋了半個月想出來的東西?”

她的目光掃過圍坐的同學(xué),最后釘子般釘在我臉上。那眼神里沒有憤怒,只有一種居高臨下的、徹底的失望,像看一堆礙眼的垃圾。一股無名火猛地從我胸口竄起來,燒得喉嚨發(fā)干。我甚至沒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站了起來,椅子腿在瓷磚地上刮出刺耳的噪音。

“那您高貴的審美建議是?”我的聲音沖口而出,帶著連我自己都陌生的尖銳和嘲諷,在過分安靜的空間里嗡嗡回響,“說出來讓我們這些凡夫俗子也開開眼?光會否定,誰不會?”

死寂。

連窗外樹梢上聒噪的蟬鳴都像是被瞬間掐斷了。指導(dǎo)老師王老師臉上的笑容僵得像塊劣質(zhì)石膏,嘴角抽搐著,試圖重新擠出一點(diǎn)弧度:“哎呀,年輕人有活力是好事,有活力……說明對活動認(rèn)真嘛!”她干巴巴地打著哈哈,目光在我和顏夏之間來回逡巡,帶著顯而易見的慌亂,“不過,有分歧咱們好好討論,好好討論……那個,顏夏啊,天明,”她頓了頓,仿佛下了極大的決心,“你們倆……要不單獨(dú)去器材室商量一下主題?那里安靜,也……也方便溝通。”

溝通?我?guī)缀跸肜湫Τ雎暋:脱矍斑@座冰山溝通?但王老師那近乎懇求的眼神壓住了我喉嚨里的話。顏夏沒看我,也沒回應(yīng)王老師,只是下頜線繃得更緊了,像拉滿的弓弦。她一言不發(fā),徑直轉(zhuǎn)身,鞋子踩在地板上發(fā)出冷硬的節(jié)奏,朝著會議室門口走去。那決絕的背影,本身就是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翻騰的煩躁,在一片復(fù)雜的目光中跟了上去。空氣里似乎還殘留著她身上那種清冽又疏離的氣息。

器材室藏在地下室走廊的盡頭,厚重的木門推開時,帶著一股陳年的、混合著灰塵、朽木和過期顏料的氣味撲面而來。光線昏暗,只有兩扇接近天花板的高窗,吝嗇地投下幾束光柱,光柱里,億萬微塵像被賦予了生命,在無聲地漂浮、旋轉(zhuǎn),宛如一片凝固的金色星云。堆積如山的廢棄桌椅、褪色的幕布、蒙塵的樂器箱……這里像一個被遺忘的舊夢倉庫。

“砰!”顏夏泄憤似的將門在身后甩上,巨大的回聲在空曠的室內(nèi)撞來撞去。她看也沒看我一眼,徑直走向角落一堆蒙著灰布的雜物,背對著我,動作粗暴地翻找起來。灰塵被她攪動,在光柱里瘋狂地舞動。沉默像冰冷的潮水,迅速淹沒了整個空間,只有她翻動?xùn)|西的窸窣聲和我自己有些粗重的呼吸聲。

我走到另一堆雜物前,心不在焉地翻弄著幾卷褪色的彩帶,手指捻過粗糙的布料,感覺到的只有麻木。目光卻不受控制地一次次飄向那個冰冷的背影。她微微弓著腰,肩胛骨在薄薄的襯衫下顯出倔強(qiáng)的形狀,每一次翻動都帶著一種無聲的、壓抑的憤怒。那束光正好落在她腳邊,照亮了她深藍(lán)色裙擺上細(xì)微的褶皺。

“你為什么……”我的聲音突兀地響起,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在這死寂里顯得格外刺耳。我頓住了,舌尖舔過干澀的嘴唇,一股莫名的沖動推著我,把剩下的話擠了出來,“……那么討厭氣球?”話一出口我就后悔了,這簡直是在引爆炸藥桶。

顏夏翻找的動作猛地停住了。就像電影被按下了暫停鍵。她弓起的背脊瞬間繃得筆直,如同一塊驟然凍結(jié)的寒冰。時間仿佛凝滯了幾秒,只有光柱里的塵埃還在無知無覺地沉浮。

然后,一個聲音,很輕,很輕,像羽毛落進(jìn)塵埃,幾乎被這死寂的空間吞噬。那聲音干澀,沒有一絲波瀾,卻又像蘊(yùn)藏著冰層下的洶涌暗流:

“十歲生日。”她依舊背對著我,每一個字都吐得異常清晰,又異常艱難,“我爸答應(yīng)回來陪我。蛋糕,蠟燭,新裙子……都準(zhǔn)備好了。”

她微微側(cè)過頭,光勾勒出她蒼白的下頜線條和緊抿的唇。那弧度冰冷而脆弱。

“我等了一整天。”她繼續(xù)說著,聲音像在陳述一件與己無關(guān)的舊事,但那種極力壓抑的顫抖卻從字縫里滲出來,“天都黑了,門口才送來一束氣球。五顏六色,飄得老高,特別可笑。”她短促地、近乎自嘲地笑了一聲,那笑聲比哭還難聽,“后來我才知道,那天,他和小三去領(lǐng)證了。那束氣球,是他秘書買的。”

空氣仿佛被抽干了,沉甸甸地壓在胸口,讓我喘不過氣。我僵在原地,手里捏著的彩帶滑落在地,無聲無息。

“我媽,”她終于慢慢地、極其緩慢地轉(zhuǎn)過了身,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像一張精致卻冰冷的白瓷面具,只有那雙深潭般的眼睛里,翻涌著濃得化不開的絕望和……恨意,“從那以后,她討厭一切節(jié)日。任何喜慶的東西,彩帶,音樂,蛋糕……尤其是氣球。看一眼都覺得惡心。”她扯動了一下嘴角,似乎想做出一個無所謂的笑,但那弧度扭曲而苦澀,更像一個無聲的控訴,“所以,我也討厭。”

她的目光沒有落在我身上,而是死死地盯著自己手中緊攥著的一卷嶄新的金色亮面彩帶。那彩帶在她白皙的手指間被勒得變了形,指關(guān)節(jié)因?yàn)檫^度用力而高高突起,泛著死一般的青白,仿佛要將那卷無辜的彩帶生生擰斷。

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又酸又脹。看著她死死攥緊彩帶的手,那緊繃到幾乎要碎裂的指節(jié),一股強(qiáng)烈的沖動猛地攫住了我。身體先于理智做出了反應(yīng)——我向前一步,幾乎是莽撞地伸出手,一把覆在了她緊握彩帶的手上。

她的皮膚冰冷得嚇人,像寒冬的石頭。在我掌心覆蓋上去的瞬間,那冰涼的手猛地一顫,如同受驚的鳥雀想要振翅逃離。但我沒有松開,反而更緊地握住了它,連同那卷被蹂躪的彩帶一起包裹住。我能清晰地感覺到她指骨的堅硬,以及那細(xì)微卻無法抑制的顫抖,透過皮膚直抵我的神經(jīng)末梢。

“那就更應(yīng)該把文化節(jié)辦好啊!”我的聲音沖口而出,帶著一種我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急切和某種近乎蠻橫的決心,“辦得漂漂亮亮,熱熱鬧鬧,比誰都好!”我直視著她驟然抬起的、帶著驚愕和一絲茫然的眼睛,那潭深水里似乎有什么東西被攪動了,“氣死他們!”

短暫的死寂。

顏夏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像在辨認(rèn)一個完全陌生的人。她眼底那片濃重的冰層似乎在晃動,裂開一絲縫隙。接著,一聲極其短促、帶著濃濃鼻音的“噗嗤”聲從她緊抿的唇間泄露出來。那緊繃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的冰冷面具,驟然間土崩瓦解。一絲真正的、帶著淚意的笑意如同破開烏云的微光,在她臉上漾開。

她笑了出來,起初是壓抑的、斷斷續(xù)續(xù)的氣音,肩膀微微聳動。漸漸地,那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帶著一種宣泄般的痛快,卻又在某個頂點(diǎn)戛然而止,化作一聲哽咽。她飛快地低下頭,抬起沒有被握住的那只手,用手背狠狠蹭過眼角。再抬頭時,眼睫上還沾著細(xì)小的、反射著微光的濕潤水珠,眼圈泛著紅,但那雙眼睛卻奇異地亮了起來,不再是深不見底的寒潭,而像被雨水洗過的夜空。

那一刻,什么年級第一的光環(huán),什么高不可攀的學(xué)霸女神,統(tǒng)統(tǒng)煙消云散。站在我面前,在飛舞的塵埃和斜射的光柱里微微顫抖的,只是一個被巨大的、陳年舊傷刺穿了心臟,此刻終于流露出一絲脆弱和委屈的普通女孩。

一種陌生的、混雜著酸澀與溫暖的激流,無聲地沖刷過我的心臟。

深夜,臺燈的光暈在書桌上圈出一小片溫暖的孤島。我攤開那本厚重的硬殼日記本,深藍(lán)色的封皮在燈光下泛著幽微的光澤。指尖拂過粗糙的紙頁,仿佛能觸摸到過往無數(shù)個夜晚留下的痕跡。鋼筆握在手中,沉甸甸的,帶著金屬特有的冰涼觸感。筆尖懸停在空白處,墨水在尖端凝聚成一顆飽滿的深藍(lán)墨珠。

寫下去。一個聲音在心底催促。

筆尖落下,劃過紙面,發(fā)出沙沙的輕響。這一次,沒有那種無形的、滯澀的阻力,沒有筆尖被無形膠水黏住的沉重感,一切都順暢得不可思議。

【希望顏夏和母親和解】。

七個字,清晰地烙印在紙頁上。墨跡未干,在燈光下泛著濕潤的深藍(lán)光澤。寫完最后一個字,我?guī)缀跏窍乱庾R地松了一口氣,仿佛完成了一項(xiàng)重大的儀式。

然而,就在這口氣松下來的瞬間——

嗡!

一股尖銳的劇痛毫無征兆地刺穿了我的太陽穴!像有一根燒紅的鋼針猛地扎了進(jìn)去,在里面狠狠攪動了一下。眼前瞬間發(fā)黑,視野邊緣金星亂冒,握著鋼筆的手指驟然失力,“啪嗒”一聲輕響,鋼筆掉落在日記本上,滾了幾圈,在紙頁上拖出一道歪歪扭扭的深藍(lán)色墨痕。

我悶哼一聲,猛地抬手捂住劇痛的額角。冷汗幾乎是瞬間就從毛孔里沁了出來,沿著鬢角滑落。那痛楚來得快,去得也快,幾秒鐘后便退潮般消失了,只留下一種令人心悸的空乏感,仿佛腦袋里某個隱秘的角落被硬生生掏走了一塊。一種難以言喻的冰冷疲憊感迅速席卷了全身,比跑完一千米還要虛脫。

我靠在椅背上,大口喘著氣,心臟在胸腔里咚咚狂跳,像是要掙脫束縛。目光下意識地落在那行新寫的字上。墨跡似乎比平常干得更快,顏色也更深沉了一些,在燈光下幾乎泛著一種幽暗的、非自然的金屬光澤。一絲寒意順著脊椎悄然爬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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