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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奇妙的相遇

開學典禮的空氣,仿佛凝固的熱油,稠密得令人窒息。九月初的陽光毫無憐憫地傾瀉在操場上,毒辣得幾乎要將紅色的塑膠跑道曬化,蒸騰起一股刺鼻的橡膠味。我,俞天陽,站在高三七班隊伍的最末尾,像一株被烈日炙烤得蔫頭耷腦的植物。嶄新的藍白校服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濕漉漉、黏糊糊地緊貼在皮膚上,每一次微小的晃動都帶來一陣令人煩躁的粘膩感。

作為剛剛被推上高三戰(zhàn)車的學生,我本該像隊伍里的大多數(shù)人一樣,在校長冗長枯燥的講話和陽光的雙重攻擊下,昏昏欲睡地熬過這場開學例行公事。畢竟,高三的主題詞是“奮斗”和“高考”,而不是“酷刑”和“煎熬”。然而,命運這位蹩腳的導演,似乎覺得我的高三開場太過平淡,執(zhí)意要給我安排一場“精彩絕倫”的開幕演出。

“俞天陽!高三七班的俞天陽在嗎?”

年級主任王老師那辨識度極高的、略帶沙啞的嗓音,猝不及防地從主席臺上傳來。劣質(zhì)麥克風將他的聲音放大,伴隨著刺耳的電流雜音,像一把生銹的鋸子,瞬間割裂了操場上沉悶的空氣。

我渾身猛地一僵,血液仿佛在剎那間凝固。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又驟然松開,開始瘋狂擂動。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竄上頭頂,與體表的高溫形成詭異的冰火兩重天。我下意識地想要往后退縮半步,把自己更深地藏進人群的陰影里。但身后的同學——不知道是誰——反應更快,一只帶著汗意的手掌不輕不重地推在我的后背上。

“在這兒呢!”班長林峰那標志性的、帶著點刻意拔高的聲音響起,他一邊舉手示意,一邊毫不客氣地又推了我一把,臉上掛著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快去啊,俞大旗手!該你上場了!”

旗手?我懵了。大腦在高溫和驚嚇下徹底宕機,一片空白。直到被推到隊伍前面,暴露在無數(shù)道或好奇或茫然的目光下,我才從林峰夾雜著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解釋中,拼湊出事情的輪廓:正式的旗手李明,那個平時身體壯得像頭牛的家伙,居然在關鍵時刻突發(fā)急性腸胃炎,被送去了醫(yī)院。而我,作為替補名單上那個幾乎被遺忘的、排在最后的“備胎”,此刻被命運的大手無情地拎了出來,頂上空缺。

旗手?我?一個連升旗臺都沒正經(jīng)上過幾次,只是在體育課上遠遠看過別人排練,名字僅僅存在于替補名單最末端的邊緣人物?巨大的荒謬感和恐慌感瞬間淹沒了我。耳邊,校長講話的余音、操場上細微的騷動聲、遠處樹葉的沙沙聲,都消失了,只剩下我自己那震耳欲聾、幾乎要沖破胸膛的心跳聲——咚!咚!咚!

“別磨蹭了!快上來!”王老師站在主席臺邊緣,眉頭緊鎖,臉上寫滿了不耐煩,對著麥克風催促道。他那嚴厲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鎖定在我身上。

在全校近千名師生的集體注視下——那目光匯聚成無形的壓力,沉甸甸地壓在我的肩膀上——我感覺自己像一只被趕上架的鴨子。雙腿僵硬得不聽使喚,邁出的步子笨拙而機械,甚至出現(xiàn)了短暫的同手同腳。每一步都仿佛踩在燒紅的炭火上,灼熱又難堪。主席臺的水泥臺階在眼前放大,每一步攀登都異常艱難。

終于站到了臺中央,王老師不由分說地將一面沉甸甸的校旗塞進我手里。旗桿的冰涼觸感讓我一個激靈,但隨之而來的是遠超預期的重量。手心瞬間沁出更多黏膩的汗水,幾乎握不住那光滑的金屬桿。我深吸一口氣,試圖壓下喉嚨口的干澀和胸腔里的慌亂,不斷在心里給自己打氣:沒事的,俞天陽,穩(wěn)?。【桶雌綍r看過的流程來,抓住繩子,勻速拉動,很簡單……雖然你一次都沒真正練過。

雄壯的國歌前奏驟然響起,如同一聲發(fā)令槍。我渾身一顫,幾乎是憑著肌肉記憶,僵硬地抬起手臂,抓住那粗糙的升旗繩。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機械的動作指令:拉!下拉!旗子開始緩緩上升,鮮紅的旗幟在刺眼的陽光下展開。

起初的幾秒似乎還算順利。然而,就在旗幟升到大約一半高度,全場肅穆,目光聚焦在我和這面象征意義的旗幟上時,意外發(fā)生了。我的手腕,因為過度緊張和汗水打滑,不受控制地劇烈一抖!

“咯噔!”一聲輕微的、只有我能感覺到的錯位感傳來。

緊接著,那根沉重的旗桿,在我手中失去了平衡!它不再垂直向上,而是猛地向主席臺內(nèi)側(cè)——也就是擺放著麥克風、水杯和一臺銀色筆記本電腦的桌子——傾斜過去!

一切都發(fā)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砰——?。?!”

一聲沉悶又刺耳的巨響,通過麥克風被瞬間放大,如同驚雷般炸響在寂靜的操場上空!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按下了暫停鍵。

我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手臂還保持著那個可笑的、想要挽回卻已無濟于事的姿勢。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張桌子——更準確地說,是盯著旗桿頂端那沉重的金屬球頭狠狠砸中的地方。

是那臺銀色的MacBook Pro。它原本安靜地躺在那里,屏幕亮著,似乎顯示著演講稿或流程表。此刻,堅硬的金屬球頭精準地命中了它脆弱的屏幕中央。刺耳的碎裂聲正是由此而來。一道猙獰的黑色裂痕,以撞擊點為中心,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冰面,又像一張迅速擴張的黑色蛛網(wǎng),瞬間爬滿了整個屏幕!細小的玻璃碎片在陽光下閃爍著絕望的光芒。

“我的電腦?。。 ?

一個清冷的女聲,帶著難以置信的震驚和壓抑不住的怒火,驟然響起,清晰地穿透了麥克風里殘留的撞擊回音。

我像被電擊般猛地轉(zhuǎn)過頭。

是她。顏夏。

學生會主席,常年霸占年級第一寶座的超級學霸,全校公認的高嶺之花、冰山女神。此刻,她那張總是平靜無波、精致得如同瓷娃娃般的臉上,第一次出現(xiàn)了裂痕。那雙標志性的、清澈如寒潭的杏眼,此刻正燃燒著熊熊怒火,死死地盯著那臺屏幕碎裂、已然報廢的筆記本電腦。她修長白皙的手指懸在半空,微微顫抖著,似乎無法相信眼前這荒誕又慘烈的一幕。

“對不起,我……”巨大的恐慌讓我語無倫次,我下意識地想要做點什么來彌補,慌亂地伸手去扶正那根惹禍的旗桿。

然而,恐懼讓我的動作完全失控。我用力過猛,旗桿不僅沒有扶穩(wěn),反而像一根失控的棍棒,帶著風聲,猛地向旁邊橫掃過去!

“哐當——!!!”

“嗡——————————?。。 ?

先是水杯被掃落在地的碎裂聲,緊接著,旗桿頭部的金屬部分重重地撞在了立式麥克風的支架上!尖銳刺耳的嘯叫聲如同魔音灌耳,瞬間撕裂了整個操場的空氣,蓋過了國歌的尾音!臺下頓時炸開了鍋,抱怨聲、哄笑聲、議論聲如同潮水般涌起。場面徹底失控,開學典禮的莊嚴蕩然無存。

“夠了!”

一聲冰冷的、帶著絕對威壓的低喝響起。聲音不高,卻像冰錐一樣刺穿了混亂的噪音,清晰地鉆進我的耳朵,也通過尚未完全失靈的麥克風傳遍了全場。

是顏夏。她不知何時已經(jīng)一步上前,白皙而有力的手穩(wěn)穩(wěn)地握住了那根還在晃動的旗桿底部,強行終止了這場災難的延續(xù)。她看都沒看我一眼,目光依舊鎖定在她的電腦上,但那眼神里的冰寒,比任何斥責都讓我心驚膽戰(zhàn)。

“升旗結(jié)束后,”她的聲音壓得很低,每一個字都像冰珠砸在地上,清晰無比,“留下來?!?

剩下的國歌時間,是我人生中最為漫長和煎熬的幾分鐘。每一秒都像在滾燙的油鍋里煎熬。我僵立在原地,像個等待審判的囚徒。旗桿被顏夏奪走后交給了旁邊一個臉色煞白的老師。我雙手空空,無處安放,只能死死地攥著褲縫,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試圖用那點微不足道的痛感來抵御鋪天蓋地的羞恥和恐懼。汗水早已不是浸透后背那么簡單,而是順著額頭、鬢角不斷滑落,流進眼睛里,帶來一陣辛辣的刺痛,模糊了視線。臺下數(shù)千道目光,像無數(shù)根燒紅的針,扎在我的皮膚上,灼燒著我的神經(jīng)。那些竊竊私語和壓抑的笑聲,如同最惡毒的詛咒,反復在我耳邊回響。我甚至不敢去看七班的方向,林峰那幸災樂禍的表情和同學們各異的目光,足以將我徹底擊垮。

當最后一個音符終于落下,全場響起稀稀落落的掌聲時,我仿佛聽到了解脫的號角——雖然只是暫時的。我像被抽走了所有骨頭,麻木地、垂著頭,在顏夏冰冷目光的注視下,如同一個被押解的犯人,跟在她身后,走向主席臺后方那片相對僻靜的陰影處。

這里堆放著一些雜物和備用器材,空氣里彌漫著灰塵和橡膠管的味道。陽光被高臺擋住,帶來一絲陰涼,卻絲毫無法驅(qū)散我內(nèi)心的寒意。

顏夏已經(jīng)將那臺“身負重傷”的MacBook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她背對著我,肩膀的線條繃得筆直。方才那瞬間的怒火似乎已經(jīng)被強行壓了下去,她又恢復成了那個眾人熟悉的、冷靜到近乎無情的冰山美人。她一言不發(fā),纖長的手指極其小心地檢查著電腦的損壞情況。碎裂的屏幕在她的指尖下顯得格外猙獰。

屏幕的玻璃完全碎裂,像一張被揉皺的黑色蛛網(wǎng)覆蓋在液晶面板上。她嘗試按了一下開機鍵,機器毫無反應,只有硬盤位置傳來一絲極其微弱、斷斷續(xù)續(xù)的、如同垂死掙扎般的“咔噠”聲。

“屏幕完全碎裂,無法顯示?!彼穆曇羝届o無波,像是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實驗結(jié)果,但這份平靜下蘊含的冰冷壓力更讓人窒息?!坝脖P……聽聲音可能也有物理損傷?!彼K于轉(zhuǎn)過身,將電腦屏幕那慘烈的景象完全展現(xiàn)在我眼前。那雙杏眼抬起來,目光銳利如手術刀,精準地剖開我最后的僥幸心理?!斑@里面,存儲了我所有的競賽資料、項目文檔、大學申請材料、還有幾篇正在修改的學術論文初稿?!?

我的喉嚨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扼住,干澀得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只能徒勞地張了張嘴。巨大的愧疚感和對未知賠償?shù)目謶?,像兩只冰冷的手,緊緊攥住了我的心臟,幾乎讓我無法呼吸。我知道那臺電腦的價值,更明白那些無法復制的資料對一個志在頂尖大學的學霸意味著什么。

“對……對不起……”我艱難地從喉嚨里擠出幾個字,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我……我會賠的……只是……”我的臉漲得通紅,窘迫得無地自容,“可能需要……分期……”這個提議連我自己都覺得蒼白無力。分期?分多少期?我兜里那點可憐的零花錢和暑假打工攢下的積蓄,加起來恐怕連那個碎成渣的屏幕都換不起。

“這不是錢的問題。”顏夏打斷了我,語氣斬釘截鐵,沒有絲毫商量的余地。她的目光掃過破碎的屏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心痛。“有些資料,尤其是競賽的實驗原始數(shù)據(jù)和未發(fā)表的論文草稿,我沒有備份的習慣。丟了,就永遠找不回來了。”她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極力壓制某種情緒,目光重新落回我臉上,審視著我臉上每一寸的慌亂和窘迫?!安贿^,既然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追究原因沒有意義。明天,放學后,把電腦的官方維修報價單帶給我?!彼恼Z氣不容置疑,“我們,商量賠償方案。”

我像小雞啄米一樣連連點頭,心里卻是一片哀嚎。商量?我能拿什么去“商量”?那臺最新款的MacBook Pro,光是官方換一塊屏幕的價格,就足以讓我打半年工不吃不喝。再加上可能損壞的硬盤……還有那些“無價”的資料……巨大的債務陰影瞬間籠罩下來,壓得我?guī)缀醮贿^氣。

渾渾噩噩地熬完了開學第一天的課程,老師講了什么,同學說了什么,我一個字都沒聽進去。腦子里反復播放著旗桿砸下的慢鏡頭、顏夏冰冷的眼神、還有那臺屏幕碎裂的電腦。放學鈴聲如同特赦令,我?guī)缀跏堑谝粋€沖出教室,逃離了那些或同情或嘲笑的目光。

夕陽將我的影子拉得很長,拖在身后,如同一個沉重的包袱。我垂頭喪氣地走在回家那條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路上,腳步沉重得像灌了鉛。書包帶勒在肩上,感覺比那根該死的旗桿還要沉。腦子里像塞了一團亂麻,全是今天主席臺上的社死瞬間和即將壓垮我的巨額賠償。打工?去哪找能快速賺這么多錢的工作?告訴父母?想到父母那疲憊而充滿期望的眼神,我就一陣揪心。高三才開始第一天,就捅了這么大的簍子……

轉(zhuǎn)過一個熟悉的街角,平時總是匆匆掠過的地方,一家從未留意過的小店,突兀地闖入了我低垂的視線。

“幻鏡二手書店”。

木質(zhì)招牌飽經(jīng)風霜,油漆斑駁褪色,字跡都有些模糊不清。狹窄的櫥窗里堆滿了泛黃卷邊的舊書,層層疊疊,像一座搖搖欲墜的知識廢墟。一只懶洋洋的虎斑貓蜷在幾本厚厚的大部頭書上打盹,對窗外的世界漠不關心。整個店面散發(fā)著一種被時光遺忘的陳舊氣息,與周圍嶄新的便利店和奶茶店格格不入。

鬼使神差地,我停下了腳步。

也許是想找個地方暫時逃避現(xiàn)實?也許是被那份與世隔絕的安靜所吸引?又或者,僅僅是命運的手指在背后輕輕推了一下?我自己也說不清。

我伸出手,推開了那扇看起來沉重無比、發(fā)出“吱呀——”一聲悠長呻吟的木門。

門內(nèi)是另一個世界。與外觀的狹小破敗截然不同,店內(nèi)的空間出乎意料地寬敞、深邃。高高的書架頂天立地,如同沉默的巨人,排滿了整面墻壁,一直延伸到光線難以企及的幽暗深處。空氣里彌漫著一股復雜的、難以言喻的氣味——是陳舊紙張?zhí)赜械?、帶著微微霉味的書香,混合著灰塵、干燥的木料以及一種若有若無的、類似古老草藥的氣息。光線昏暗,只有幾盞懸掛得很低的、蒙著厚厚灰塵的鎢絲燈泡散發(fā)著昏黃的光暈,在書脊上投下?lián)u曳的光影。

一個老人坐在最深處、被書堆半包圍的柜臺后面。他戴著一副老式的圓框眼鏡,鏡片很厚,反射著昏黃的光,讓人看不清他的眼神。他正用一塊深色的絨布,極其專注、極其輕柔地擦拭著一本封面是暗褐色皮革、邊角用黃銅包邊的古書。他的手指枯瘦,布滿皺紋,但動作卻異常穩(wěn)定和靈巧。

“隨便看,不買別碰。”一個沙啞的、仿佛被歲月磨礪了千百遍的聲音響起,頭也沒抬。那聲音不大,卻在這寂靜的書店里清晰地鉆進耳朵,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疏離感。

我像個闖入秘境的冒失鬼,有些局促地點點頭,放輕腳步,開始在書架間漫無目的地游蕩。指尖劃過一排排書脊,粗糙的、光滑的、燙金的、磨損的……觸感各異。那些書名大多晦澀難懂,什么《星相與古代煉金術》、《遠東秘聞錄》、《地脈能量初探》,充滿了神秘主義色彩。我對此毫無興趣,賠償?shù)年幱跋駷踉埔粯邮冀K籠罩在心頭。

就在我準備放棄,轉(zhuǎn)身離開時,目光不經(jīng)意地掃過最角落一個幾乎被陰影吞噬的書架底層。

那里,靜靜地躺著一本筆記本。

它的封面是暗紅色的,不是那種鮮亮的紅,而是深沉、內(nèi)斂,如同凝固的血液或陳年的紅酒。材質(zhì)像是某種厚重的皮紙或織物,觸感奇特。最吸引人的是封面中央,用燙金工藝印著的兩個繁體字——“如愿”。這兩個字在昏黃燈光的映照下,竟仿佛有微弱的流光在字體的邊緣游走,散發(fā)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吸引力。

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我蹲下身,小心地將它從一堆落滿灰塵的舊書中抽了出來。筆記本比想象中要輕,但拿在手里卻有種奇異的踏實感。當我冰涼的指尖觸碰到那暗紅色封面的瞬間,一股清晰的、絕非錯覺的溫熱感,如同微弱的電流般,順著指尖倏然傳遞上來!

我心頭一跳,差點失手將它掉在地上。

這感覺……太詭異了。

好奇心暫時壓倒了沮喪。我拿著這本散發(fā)著溫熱的古怪筆記本,走向那個仿佛與世隔絕的柜臺。

“這本……多少錢?”我將筆記本放在柜臺上。

老人擦拭古書的動作終于停了下來。他緩緩抬起頭,厚厚的鏡片后,一雙異常明亮、甚至帶著一絲銳利的眼睛,透過渾濁的鏡片,落在了那本暗紅色的筆記本上。他的目光在筆記本上停留了幾秒,然后才慢慢移到我臉上,嘴角似乎勾起了一個極其細微、難以捉摸的弧度。

“哦?”他的聲音不再像剛才那般沙啞平淡,而是多了一絲意味深長的起伏,“你……選中了它?”那語氣,仿佛我拿起的不是一本舊書,而是一件稀世珍寶,或是一個危險的潘多拉魔盒。

“選中?”我有些困惑,下意識地反問,“它……有什么特別嗎?”指尖殘留的溫熱感還在提醒我它的不尋常。

“特別?”老人發(fā)出一聲低沉的笑,像風吹過干枯的樹葉?!澳贻p人,這可是本很特別的‘日記’?!彼桃饧又亓恕叭沼洝倍?。

“日記?”我看著那“如愿”的燙金字樣,實在無法將其與普通的日記本聯(lián)系起來。

老人伸出枯瘦的手指,極其輕柔地撫過那暗紅色的封面,動作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意味。“它能改變命運?!彼穆曇魤旱酶停缤Z,卻帶著一種奇異的魔力,在這寂靜的書店里回蕩。“寫下你的愿望,只要……不違背這天地間最根本的法則,”他的目光透過鏡片,似乎穿透了我的身體,看向某個未知的虛空,“都能實現(xiàn)?!?

荒謬!

這是我腦海里第一時間蹦出的詞。老套的江湖騙術!為了推銷一本破本子,編出這么離譜的故事!

我嗤笑一聲,臉上毫不掩飾地露出不信:“老板,您這推銷手法……也太老套了吧?都什么年代了?!笔裁锤淖兠\、實現(xiàn)愿望,童話故事都不敢這么寫。

老人對我的嗤笑不以為意,臉上的神秘笑容反而更深了。他收回手,重新拿起他的絨布和那本古書,仿佛剛才那番驚世駭俗的話不是他說的一樣。“信不信,由你?!彼卣f,語氣恢復了最初的平淡,“五十塊,不議價。”

五十塊?這個價格對于一本舊筆記本來說不算便宜,但也絕對算不上離譜。比起MacBook那令人絕望的四位數(shù)維修費,五十塊簡直是九牛一毛。

是鬼迷心竅?還是那指尖殘留的溫熱感帶來的某種莫名的蠱惑?又或者,僅僅是想為這倒霉透頂、灰暗無比的一天,找一個廉價的、帶有神秘色彩的安慰劑?

我不知道。也許都有。

雖然心里依舊覺得荒謬至極,但我還是從口袋里掏出那張皺巴巴的五十元鈔票,放在了柜臺上。

“成交?!蔽艺f,拿起那本名為“如愿”的暗紅色筆記本。它入手微沉,那股奇異的溫熱感似乎更明顯了些。

老人沒再說話,只是收下錢,重新低下頭,專注地擦拭起他那本古書,仿佛我從未出現(xiàn)過。

推開家門,熟悉的飯菜香味撲面而來,卻絲毫無法勾起我的食欲。父母關切地詢問開學第一天怎么樣,我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含糊地應付了幾句“還行”、“挺累的”,就一頭鉆進了自己的房間,反鎖了房門。

書包被隨意地扔在地上。那本暗紅色的“如愿”日記本,則被我?guī)е唤z說不清道不明的復雜心情,隨手扔在了書桌的角落,和一堆習題冊、試卷擠在一起。

現(xiàn)在,最迫在眉睫的,是現(xiàn)實的問題。

我深吸一口氣,像是即將面對最終的審判,打開了桌上的舊筆記本電腦。指尖帶著微微的顫抖,在搜索引擎里輸入:“Apple MacBook Pro 16寸屏幕更換官方維修價格”。

頁面跳轉(zhuǎn),加載……

當那個清晰無比、帶著冷酷小數(shù)點的數(shù)字映入眼簾時,我最后一絲僥幸心理被徹底碾得粉碎。屏幕上顯示的價格,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我的胸口,讓我眼前一陣發(fā)黑,幾乎窒息。

“¥8888起”

后面的“起”字,更是充滿了無盡的嘲諷和絕望。這還僅僅是屏幕!如果硬盤也壞了……如果主板也受了內(nèi)傷……還有那些“無價”的數(shù)據(jù)恢復費用……

我猛地向后癱倒在椅子里,老舊的人體工學椅發(fā)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呻吟。身體里的力氣仿佛被瞬間抽空,只剩下無盡的疲憊和巨大的恐慌。四位數(shù)!對于一個沒有穩(wěn)定收入的高三學生來說,這無異于天文數(shù)字!打工?就算去餐館洗盤子,一小時十幾塊,不吃不喝也要干多久?向父母坦白?他們省吃儉用供我讀書,我怎么開得了這個口?難道真的要厚著臉皮去找顏夏“分期”,然后背負著這筆沉重的債務,在高三這個關鍵時期,在全校同學異樣的目光下,在顏夏那冰冷的注視中,度過每一天?

巨大的壓力和無助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將我徹底淹沒。我煩躁地抓著自己的頭發(fā),目光無意識地掃過書桌,最終定格在那本被我遺忘在角落的暗紅色筆記本上。

“如愿”……

書店老人那帶著蠱惑意味的話語,不合時宜地再次在耳邊響起:“……寫下愿望……只要不違背自然法則……都能實現(xiàn)……”

荒謬!太荒謬了!簡直是癡人說夢!

可是……可是……在絕望的深淵邊緣,哪怕是最荒誕的稻草,溺水的人也會本能地想要去抓住。

一股強烈的、近乎自暴自棄的沖動涌了上來。反正已經(jīng)倒霉成這樣了,還能更糟嗎?就當是……一個發(fā)泄的出口?一個絕望者的囈語?

帶著一種近乎悲壯的自嘲,我伸手抓過了那本“如愿”。封面的溫熱感依舊,此刻卻顯得有些諷刺。我翻開厚重的封面,內(nèi)頁是空白的,紙張泛著柔和的米黃色,觸感細膩而厚實,帶著淡淡的舊紙氣息。

拿起桌上的簽字筆,我?guī)缀鯖]有思考,帶著滿腔的沮喪、逃避現(xiàn)實的渴望和對明天即將面對顏夏的極度恐懼,在第一頁的空白處,潦草地、發(fā)泄般地寫下了一行字:

「要是明天不用面對顏夏那張冷冰冰的臭臉就好了!」

寫完,連我自己都覺得可笑至極。這算什么愿望?幼稚!愚蠢!毫無意義!我俞天陽居然淪落到靠寫這種中二病一樣的句子來尋求心理安慰了?巨大的羞恥感涌上心頭。

“真是瘋了!”我低聲咒罵了一句,帶著對自己的鄙夷,用力地將筆記本合上,發(fā)出“啪”的一聲輕響,隨手把它扔回桌角,仿佛扔掉一個燙手的山芋。

一定是今天受到的刺激太大,腦子壞掉了。眼花了,手抖了,都是幻覺。

我揉著發(fā)脹的太陽穴,強迫自己不再去想那本破本子,重新將注意力投向電腦屏幕上那個令人絕望的數(shù)字,試圖尋找一絲渺茫的解決方案。然而,那串數(shù)字像烙鐵一樣燙在視網(wǎng)膜上,揮之不去。

疲憊和巨大的精神壓力最終將我擊倒。我甚至沒力氣洗漱,胡亂脫掉校服,把自己重重地摔在床上,連燈都沒關,就在對巨額債務的恐懼和對明天未知的惶惑中,沉沉睡去。

一夜亂夢紛擾,盡是碎裂的屏幕、冰冷的眼神和沉重的旗桿。

第二天清晨,我是被鬧鐘粗暴地拽醒的。頭痛欲裂,眼睛干澀得像撒了一把沙子。開學典禮的噩夢和沉重的賠償壓力,如同冰冷的潮水,在醒來的瞬間就重新將我淹沒。

我像個行尸走肉般洗漱、換校服,機械地往嘴里塞著早餐。父母似乎察覺到我情緒的低落,欲言又止,最終只是叮囑我“高三了,要收心,專心學習”。我含糊地應著,心里卻沉甸甸的,感覺書包里裝的不是書,而是那塊破碎的屏幕和顏夏冰冷的目光。

幾乎是抱著上刑場般的心情,我拖著沉重的腳步走進教室??諝饫飶浡_學第二天特有的、帶著點新鮮勁的喧鬧。然而,我剛在自己的座位上放下書包,就敏銳地察覺到一絲異樣——前排靠近講臺的那個位置,那個屬于顏夏的、總是收拾得一絲不茍的位置,是空的。

一種莫名的預感攫住了我。

果然,沒過幾分鐘,班主任老張夾著教案走了進來,例行公事地掃視了一圈教室,目光在顏夏的空位上停頓了一下,然后清了清嗓子:

“安靜一下。說件事。學習委員顏夏同學,昨天放學后食物中毒了,上吐下瀉,連夜去了醫(yī)院,情況有點嚴重,醫(yī)生建議留院觀察兩天。所以今天和明天請假。她的工作暫時由副班長……”

班主任后面的話,我一個字都沒聽清。

耳邊仿佛有驚雷炸響!

“食物中毒……連夜去了醫(yī)院……請假兩天……”

這幾個關鍵詞像重錘一樣,一下、一下,狠狠地砸在我的意識深處!

昨天……我寫下的那句話……那句發(fā)泄般的、荒誕不經(jīng)的愿望……

「要是明天不用面對顏夏那張冷冰冰的臭臉就好了!」

不用面對她的冷臉……她真的……請假了?而且是因為突發(fā)疾病進了醫(yī)院?

一股寒意,并非來自空調(diào),而是從脊椎骨最深處猛地竄起,瞬間席卷全身!汗毛根根倒豎!我的血液仿佛在剎那間凍結(jié)了!

不是巧合!

絕不可能是巧合!

哪有人前一天還好好的主持開學典禮,第二天就突發(fā)嚴重腸胃炎進醫(yī)院的?而且時間點卡得如此精準!就在我寫下那行字的……之后?

我的心臟瘋狂地跳動起來,擂鼓般撞擊著胸腔,幾乎要從喉嚨里蹦出來!呼吸變得急促而困難。我猛地低下頭,雙手死死地抓住桌沿,指關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身體抑制不住地微微顫抖。

巨大的震驚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徹底淹沒了我。

那本日記……那本在“幻鏡”書店買的、暗紅色的、封面寫著“如愿”的古怪筆記本……

書店老人那意味深長的話語,此刻不再是荒誕的推銷詞,而是化作了冰冷的、帶著某種詭異魔力的預言,在我腦海中反復轟鳴:

“它能改變命運?!?

“寫下愿望……只要不違背自然法則……都能實現(xiàn)……”

實現(xiàn)了……真的實現(xiàn)了……

以一種如此直接、甚至有些殘酷的方式實現(xiàn)了!

我不用面對顏夏的冷臉了,因為她病了,進了醫(yī)院??蛇@……真的是我想要的嗎?我寫那句話時,只是出于一時的恐懼和逃避心理,我從未想過……從未想過要傷害她??!腸胃炎……嚴重到需要住院……這代價……

一股強烈的、帶著血腥味的反胃感涌上喉嚨。我捂住嘴,臉色煞白。周圍同學討論題目的聲音、翻書的聲音,都變得遙遠而模糊。整個世界仿佛在我眼前旋轉(zhuǎn)、扭曲。

恐懼像冰冷的藤蔓,纏繞住我的心臟,越收越緊。

這到底是什么東西?它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以“生病”作為實現(xiàn)愿望的代價?那所謂的“不違背自然法則”……生病確實不算違背自然法則,可這種實現(xiàn)方式……太可怕了!

我猛地抬起頭,目光如同受驚的兔子,慌亂地掃過教室里的每一個人。林峰似乎正和別人討論著什么,偶爾朝我這邊瞥一眼,帶著慣常的戲謔。其他同學各忙各的,沒有人注意到我的異常。但我卻感覺如芒在背,仿佛自己懷揣著一個巨大而危險的秘密,隨時可能被戳穿。

那本日記!它現(xiàn)在正靜靜地躺在我的書包里!

一股強烈的沖動驅(qū)使著我,想要立刻把它拿出來,翻到第一頁,看看昨天寫下的那句話是不是真的消失了。但我僅存的理智死死地按住了這股沖動。不行!絕對不能在這里看!萬一……萬一被人看到呢?萬一那本子再發(fā)生什么詭異的變化呢?

我強迫自己深呼吸,試圖平復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臟和混亂的思緒。手指依舊冰冷,指尖還在不受控制地輕顫。顏夏生病的消息帶來的短暫“解脫”感,早已被巨大的恐懼和負罪感沖刷得一干二凈。

這根本不是什么幸運!這是一個詛咒!

一個我親手買下、親手寫下的詛咒!

放學后……必須立刻回家!必須弄清楚那本日記到底是怎么回事!

整整一天,我都處于一種魂不守舍的狀態(tài)。老師在講臺上講的知識點如同耳邊風,試卷上的題目變成了扭曲的符號。我的心思全被書包里那本暗紅色的筆記本占據(jù)。每一次書包輕微的晃動,都讓我心驚肉跳。課間休息時,我甚至不敢離開座位,生怕有人動我的書包。

時間從未如此緩慢。每一分鐘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終于熬到了放學的鈴聲,我?guī)缀跏堑谝粋€抓起書包沖出了教室,連林峰在身后喊我名字都沒理會。我用最快的速度騎車回家,一路風馳電掣,心臟在狂跳和冰冷的恐懼中反復拉扯。

沖進家門,顧不上父母的詢問,我直接沖進自己的房間,反鎖房門。

房間里很安靜,只有我粗重的喘息聲在回蕩。夕陽的余暉透過窗戶,給房間鍍上一層暖金色,卻無法驅(qū)散我心中的寒意。

我顫抖著手,拉開書包拉鏈,如同對待一枚隨時可能爆炸的炸彈,小心翼翼地將那本暗紅色的“如愿”日記本掏了出來。

它的封面依舊深沉,燙金的“如愿”二字在夕陽下似乎流轉(zhuǎn)著更加妖異的光芒。封面的溫熱感,此刻摸上去,竟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灼熱。

我屏住呼吸,心臟提到了嗓子眼。手指因為過度用力而微微發(fā)抖,小心翼翼地翻開了厚重的封面。

嘩啦——

紙張翻動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我的目光死死地盯住第一頁。

那里……

一片空白!

昨天我親手寫下的那行字——「要是明天不用面對顏夏那張冷冰冰的臭臉就好了!」——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未存在過!紙張光滑平整,沒有任何書寫過的痕跡,只有那柔和的米黃色在眼前鋪開。

真的……消失了!

“噗通!”

我雙腿一軟,再也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重重地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日記本從手中滑落,掉在腿邊。

房間里死一般寂靜。只有我粗重而紊亂的喘息聲,如同破舊的風箱,在夕陽的光影里,孤獨而恐懼地回蕩著。

愿望……實現(xiàn)了。

字跡……消失了。

代價……是顏夏的疾病。

這一切,都是真的。

這本名為“如愿”的日記,是一本擁有著詭異力量的……魔物。

而我,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高三學生,在開學第一天就捅下大簍子的倒霉蛋,此刻,正被卷入一場超出他認知范疇的、充滿未知危險的漩渦中心。

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徹底將我淹沒。我看著地上那本暗紅色的筆記本,它靜靜地躺在那里,像一塊凝固的血,又像一個剛剛開啟的、通往未知深淵的潘多拉魔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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