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昭的背緊貼著冰冷濕滑的巖壁，一點一點往前蹭。前面，月光慘白，勉強勾出一座廢棄教堂的猙獰輪廓，那哥特式的尖頂，活像怪獸朝天呲出的獠牙。彩色玻璃早就碎光了，只剩下些扭曲變形的鐵架子，夜風吹過，發(fā)出“吱呀……吱呀……”的呻吟，聽得人心里直發(fā)毛。

他伸手進懷里，摸到那張黏糊糊、帶著點鐵銹味的紙條。坐標沒錯，就是這兒——輪回教的一個窩點。胸口的玉佩燙得厲害，隔著衣服都能感覺到那股灼熱，像是在拼命警告他。他深吸一口氣，那空氣又冷又潮，帶著濃重的霉味。拳頭下意識攥緊，丹田里那股被稱為“太極周天訣”的氣流，像有了自己的意識，緩緩轉(zhuǎn)動起來。他用肩膀抵住那扇虛掩著的、異常沉重的大門，用力一推——

“嘎吱——”

門開了條縫。一股難以形容的惡臭猛地涌出來，鐵銹混合著腐爛的甜腥味，直沖腦門，胃里一陣翻江倒海。里面是絕對的黑暗，只有遠處幾點微弱的燭火，像鬼眼一樣幽幽地飄著。他擰亮手電，光柱像一把利劍劈開濃稠的黑暗——

嘶！

眼前的景象讓他瞬間頭皮發(fā)麻，倒抽一口冷氣！墻壁上爬滿了干枯發(fā)黑的藤蔓，藤蔓的縫隙里，纏繞著一具具灰白的骸骨！那些空洞的眼窩，在手電光下反射出詭異的光，仿佛無數(shù)雙眼睛，正死死地、無聲地凝視著他這個闖入者。地上，暗紅色的詭異符文像蚯蚓一樣蜿蜒爬行，構成一個巨大而熟悉的圖案——和他之前見過的那個獻祭法陣一模一樣！燭火搖曳，映得那些符文閃爍著妖異的光澤。

“誰？！”一個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的聲音，突兀地從頭頂砸下來。

韋昭心臟猛地一跳，刷地抬頭！只見主梁上，一個黑影倒吊著！寬大的黑袍垂下，露出兩只手——那皮膚是詭異的青灰色，上面布滿扭曲的黑色紋路，十指指甲又尖又長，漆黑如墨！

念頭剛閃過——

呼啦啦！

數(shù)十道黑影如同從地底鉆出的幽靈，瞬間從四面八方的陰影里涌出！動作快得驚人，眨眼間就把他圍了個水泄不通！清一色的黑袍，臉上戴著表情猙獰、仿佛地獄惡鬼般的面具，面具眼孔后面，透出兩點幽綠、冰冷的光。

戰(zhàn)斗爆發(fā)得毫無預兆！

一條慘白的骨鞭帶著刺耳的破空尖嘯，毒蛇般抽向他的面門！韋昭幾乎是本能地向側后急閃，丹田那股熱流（太極周天訣）自行運轉(zhuǎn)，試圖化解這股陰狠的力道。然而，骨鞭上纏繞著一層稀薄卻令人極度不適的黑氣，僅僅是擦過他的手臂——

“滋！”一股鉆心的灼痛感瞬間傳來！

他悶哼一聲，劇痛反而激起一股狠勁，擰腰發(fā)力，一拳狠狠轟向?qū)Ψ叫乜冢?

拳頭卻像打進了粘稠的霧氣里，那黑袍教徒的身體詭異地向后一飄，輕描淡寫地避開了！

更多的教徒撲了上來！怪異的吟唱聲、翅膀撲棱的雜音（有人召喚出了蝙蝠！）、還有結印時古怪的關節(jié)響動——地面猛地一震，無數(shù)枯白尖銳的骨爪破土而出，抓向他的腳踝！韋昭左支右絀，動作越來越狼狽，身上很快添了幾道火辣辣的傷口。溫熱的血珠滴落，正巧砸在腳下暗紅的符文上——

嗡！

地上的符文驟然亮起刺目的紅光！一股無形的、強大的束縛力憑空而生，像無數(shù)冰冷的鐵箍，瞬間將他牢牢鎖在原地，動彈不得！

“省省力氣吧，小子。”領頭的那個黑袍人一把掀開兜帽，露出一張布滿猙獰疤痕的臉，嘴角咧開一個殘忍而戲謔的弧度，“就憑你一個人，也想撼動輪回教？”他猛地高舉雙臂，喉嚨里發(fā)出一種非人的、尖利扭曲的吟誦聲。所有圍著他的黑袍教徒同時發(fā)出應和般的低吼，雙手結出同樣的詭異印記！

轟！

一股濃稠如實質(zhì)的黑暗能量從他們身上爆發(fā)，瞬間凝聚成一道粗大的、散發(fā)著不祥氣息的黑色光柱，如同倒扣的巨碗，將韋昭徹底籠罩其中！

韋昭眼前一黑！全身的力量像是被開了閘的洪水，瘋狂地向外傾瀉！經(jīng)脈傳來撕裂般的劇痛，仿佛有無數(shù)根燒紅的鋼針在里面亂竄！他咬緊牙關，拼命運轉(zhuǎn)丹田里那點可憐的熱流（太極周天訣）試圖抵抗，但在那磅礴的、充滿惡意的黑暗力量面前，他的抵抗脆弱得如同狂風中的燭火。意識開始模糊，絕望像冰冷的潮水淹沒上來……

錚——！！！

一聲清越得仿佛能滌蕩靈魂的劍鳴，如同九天鳳唳，驟然撕裂了這令人窒息的黑暗與死寂！

“住手！！”一個清冷而充滿威嚴的女聲，如同驚雷炸響！

白影如電！林千雪的身影快得只在視網(wǎng)膜上留下一道殘影！她發(fā)間那支翡翠簪子，在黑暗中劃過一道冷冽的流光。手中軟劍倏然展開，化作一片凌厲的銀色光幕，“叮叮當當”幾聲脆響，圍攻韋昭的幾個教徒慘叫著被震飛出去！她身后，十余名林家護衛(wèi)如猛虎下山般沖入，刀劍出鞘的寒光瞬間照亮了教堂一角，肅殺之氣彌漫開來！

“林家的人？！”疤臉首領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驚怒，但深處那絲不易察覺的懼意還是暴露了出來，“你們竟敢插手我輪回教圣事？！”

林千雪俏臉含霜，手中軟劍直指疤臉，聲音冰冷如刀：“為禍蒼生者，殺無赦！”她目光掃過被黑光籠罩、臉色蒼白的韋昭，語氣更寒，“更何況，你們動了他！”最后一個字音落下的瞬間，她手腕一抖，原本柔軟的劍身嗡然繃直，化作一道刺目的閃電，撕裂空氣，直刺疤臉咽喉要害！

混戰(zhàn)瞬間升級！

教堂內(nèi)徹底淪為戰(zhàn)場！林千雪的劍法迅捷凌厲，每一劍都帶著冰冷的殺意，精準地刺向教徒的關節(jié)、手腕、咽喉等薄弱之處。林家護衛(wèi)們配合默契，結成簡單的陣勢，與那些身法詭異、手段陰狠的教徒激烈廝殺在一起，刀劍碰撞聲、呼喝聲、慘叫聲響成一片。韋昭趁著這混亂的間隙，強忍著經(jīng)脈的抽痛，猛吸幾口氣，拼命催動丹田里殘存的熱流，總算恢復了一絲力氣，低吼一聲，再次沖入戰(zhàn)團。

激烈的搏殺中，韋昭的目光猛地瞥向教堂最深處。那里有一扇異常厚重的、銹跡斑斑的鐵門，緊緊關閉著。但門縫底下，卻詭異地透出一線幽幽的、不祥的綠光！更讓他心頭一緊的是，門后隱隱傳來那種熟悉的、令人頭皮發(fā)炸的集體吟誦聲，比外面這些教徒的更加狂熱、更加扭曲！

有古怪！絕對有大問題！他心里警鈴大作。顧不上砍來的骨爪和彌漫的黑氣，他奮力格擋、閃避，利用混戰(zhàn)的人群作為掩護，艱難地朝著那扇透著邪異氣息的鐵門方向移動。

靠著林千雪和林家護衛(wèi)死死拖住了大部分敵人，韋昭終于狼狽地沖到了鐵門前。他來不及多想，用盡全身力氣，肩膀狠狠撞向那扇冰冷沉重的鐵門——

“哐啷！！！”一聲刺耳欲聾的金屬摩擦巨響！

門，被撞開了一道縫隙！

他側身擠了進去——

一股陰冷到骨髓里的寒氣瞬間包裹了他！眼前的景象讓他瞳孔驟然收縮，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凍住了！

一個巨大得幾乎占據(jù)了整個地下空間的圓形祭壇！祭壇通體呈現(xiàn)出一種暗沉的血紅色，仿佛被鮮血浸透了無數(shù)次。十幾名身著猩紅長袍、連臉都隱藏在兜帽陰影下的身影，如同提線木偶般僵硬地圍在祭壇邊緣，正在進行著某種無聲卻極度邪惡的儀式！祭壇的正中心，一個復雜到令人目眩神迷的巨大法陣正在瘋狂運轉(zhuǎn)！無數(shù)扭曲的符文和線條交織閃爍，爆發(fā)出刺眼欲盲的光芒！那光芒閃爍的頻率……那能量波動的感覺……和他之前經(jīng)歷過的、差點將他撕碎的“靈氣潮汐”，一模一樣！

“不好！他們在強行撕裂空間通道！”林千雪清冷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驚惶，不知何時已退到他身邊，臉色蒼白如雪，“必須立刻阻止！否則……”她的話還沒說完——

嗡——！！！

祭壇中心的法陣光芒猛地暴漲！一股無法抗拒的、沛然莫御的恐怖吸力憑空爆發(fā)！仿佛整個空間都在向內(nèi)塌陷！無數(shù)只無形的、冰冷的大手瞬間抓住了教堂內(nèi)的每一個人——韋昭、林千雪、護衛(wèi)、教徒——將他們像落葉般瘋狂地拖向祭壇中心那團越來越亮、越來越刺眼、散發(fā)著毀滅性氣息的光源！

“呃啊——！”韋昭發(fā)出一聲痛苦的嘶吼，將丹田里最后一絲熱流（太極周天訣）榨取出來，瘋狂灌注到雙腿，試圖釘在原地！腳下的石板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嘎吱”碎裂聲！林千雪也嬌叱一聲，手中軟劍舞得密不透風，形成一片銀白色的光盾，劍氣嘶鳴著切割空氣，死死抵抗著那恐怖的拉扯！

但沒用！

那股力量太強大了！太詭異了！仿佛來自深淵本身！他們的抵抗顯得如此渺小無力，身體被一寸寸、無可挽回地拖離地面，離那吞噬一切的光源越來越近！

祭壇上，所有猩紅長袍的身影，動作整齊劃一地停了下來。他們緩緩地、齊刷刷地轉(zhuǎn)過頭。兜帽下的陰影里，看不見具體的面容，只有兩點……兩點燃燒著純粹瘋狂與毀滅欲望的幽光，冰冷地投射過來，鎖定了每一個被吸力捕獲的人！

“時辰已至——！”為首的紅袍身影猛地張開雙臂，聲音嘶啞變形，如同砂紙摩擦，“以血肉為祭！迎——靈——歸——墟！！！”

轟隆！！！！！！！

一道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純粹由毀滅性能量構成的慘白光柱，如同被囚禁萬載的滅世兇獸掙斷了鎖鏈，從祭壇中心狂暴地、毀滅性地噴薄而出！瞬間吞噬了所有的陰影、所有的聲音、所有的色彩！整個腐朽的教堂被照得一片死寂的慘白！如同曝露在正午的烈日之下，纖毫畢現(xiàn)！

韋昭感覺自己像一片羽毛，瞬間失去了所有重量。力量、意識都在被那光柱貪婪地剝離、抽空。一股深入骨髓的冰冷死亡氣息，順著脊椎爬上來。

在意識徹底模糊前，他下意識地轉(zhuǎn)頭。

刺眼的白光中，林千雪的身影也在被吞噬。她的目光穿透光芒，與他的視線在虛空中短暫交匯。

沒有語言。沒有恐懼。只有一種近乎凝固的、冰冷的決絕。

最后一搏了！

就在此刻！

那祭壇上瘋狂旋轉(zhuǎn)、嘶吼、仿佛要吞噬整個世界的巨大光陣，像一個獰笑著張開的、通往無盡深淵的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