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心累來的挺早的，但是校門口已經堆滿了人，像一片波濤翻滾的海洋，涌動著各種吵鬧聲。剛剛站了不到兩分鐘，母親手中已經被遞了好幾張小廣告，拿著扇風。

好奇怪，怎么沒人給她兩張呢？可能是因為她臉上都已經把“煩”字寫得清楚明白了吧。扭頭看母親，全身上下沒有一件首飾，衣服是家常俗，不畫口紅，永恒的黑黃皮。一切全職媽媽的標配，所有付出都擺在臉上，這樣的經典形象真是太吸收小廣告了。

這是偉大的標志。趙心累總是這樣安慰自己。

伸縮門磨磨蹭蹭地打開，像是魔法城堡的大門緩緩開啟一樣，踏進去就是另一個世界。心累帶著笑一句句聽完母親的叮囑，立刻像一陣風樣飄進了校園，不想在人多的地方多停留一秒鐘，每一步都像踩在心跳的鼓點上，膽怯，激昂。

七年十五班，七年十五班，七年十五班…趙心累在二樓一間間教室的找著自己的班級。看到了，她的心有點顫動，邁進了全部都一樣的鐵門中，看到了坐了半個班的同學們。現在晨曦初升，陽光透過窗子一道一道灑在課桌上，也在地上暈開光波，剛進門就會被在面頰上鍍一層淡金色。窗戶開著，秋日的風微微涼。這就是初見，其實并沒什么特殊的感覺，只是感覺心里的一根弦微動了一下，擊中時光，貫穿歲月。

教室的地沒有地磚，是灰蒙蒙的石頭，心累有些絕望地坐在硬邦邦的凳子上，桌凳都是藍色的木板面，晃蕩蕩的鐵架子，那椅子連靠背都沒有，身子只能懸著，努力去靠一靠后排的桌子。

書包往桌樘里一扔，叮鈴當啷的碰撞聲響成一片，心累低頭定睛往桌面上一看，好家伙。桌上溝壑縱橫的像黃土高原，劃痕、深深滲入的油筆水、刻字、涂鴉，左邊角上的木頭都被整片的撬開，木碴子直直豎著，看著就很尖銳。心累向四周環視了一下，所有人的課桌全部是這份慘狀，可能著桌椅板凳比他們本人都大許多了，老胳膊老腿的，略一搖晃，晃里晃蕩，發現四條腿有三條腿不一樣長，擺著的水杯都險些掉到地上去。

這是學生應該坐的椅子嗎？她記得小學時，桌椅都是有人體工程學設計的，椅子有個很舒服的椅背，每一套桌椅都是根據他們的身高調配好的，舒服，合適。

現在呢？心累才坐下不到兩分鐘，屁股就已經被硌的生疼了。

人還沒有到齊，老師也還沒進班，現在的教室里亂哄哄的，浮動著一種怯怯的聒噪。心累旁邊坐了一個小眼睛男生，正和身后的同學說話。她便死死盯住門口，努力尋找著有沒有自己認識的人。靠，知道班上最后一個空座位都消失了，她也沒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

搞什么？讓我前幾周怎么活，和空氣說話嗎？

心累只覺頭疼，低下頭去，腦袋貼著臂彎，剛閉了兩秒的眼，聽到班上一陣騷動，嗚嗚啊啊的聲音響成一片。抬起頭來一看，是班主任進來了，是個男老師，頭剃的锃亮發光的，兩只小眼睛分的很開，圓圓臉兒，看著并不讓人討厭。

渾厚、中氣十足的聲音響起：“同學們好，我姓孫，名山界，山峰的山世界的界，大家往后的三年呢，由我陪著你們走過，在我這兒，你們可以犯錯誤，什么笑話兒都可以去出一遍，希望三年初中時光，大家無悔度過。”

大家都開始鼓掌，心累也一樣，完全是無意識的，孫老師，明顯是語文老師，很聰明，很有人格魅力。

剩下的時間，一直在處理常規性工作，孫老師并不多話，卻在指揮所有事情有條不紊的完成。新書一本本發了下來，心累的桌上都已經堆積如山了，花里胡哨亂七八糟，仔細看了看，竟然沒有一本是沒用的，大一點的是練習冊，小點的是課本，橫翻的是卷子，總之一眼望過去就是奮斗，有點嚇人。記得小學時發書，除了三本薄薄的教材和配套的練習冊，其他全都無關緊要，背回家直接進垃圾堆的那種。而現在，語數英教材厚的像磚頭，翻開政史地生沒有一個字看的懂。

不過這倒是給了心累一種動力，以及久違的遇到挑戰后產生的刺激。

今天只是一個報道，孫老師也沒有多說什么，該囑咐的事都囑咐到了，立刻就讓放學了，一點也不拖泥帶水。心累身子有點僵硬的站起身，用禮貌的聲音向坐在她外面的同學說了句讓一下，人家根本不帶理她，拎起書包扭頭就走，去找自己的同學說笑去了。

心累一個人走出了教室，渾身不自在，都不知道該對路人擺出什么樣的表情。初中放學是不需要站好隊集體出去的，這讓她有點不習慣，小學時，只要老師一個不爽，就能讓你在走廊上至少站上半小時。

嗯，心累其實還是挺喜歡這個陌生的地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