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伊稚斜單于撕毀和親協(xié)議后,匈奴鐵騎頻繁南下,代郡、雁門、定襄、上郡等地接連遭受侵襲。然而,匈奴人未曾料到,這些看似輝煌的勝利,卻如同點燃漢帝國怒火的引信,一場足以改變草原命運的風暴正在醞釀。
在匈奴貴族的營帳中,部落首領們圍坐在篝火旁,談論著漢朝邊境的富庶與脆弱。他們不知道,此時的長安未央宮內,漢武帝劉徹正召集群臣,展開一場決定漢匈命運的廷議。
公元前 133年的馬邑之謀雖以失敗告終,卻讓漢朝徹底拋棄了“和親換和平”的幻想。經過“文景之治”,漢朝國力日益強盛,漢武帝決定改變被動防御的策略,轉而主動出擊匈奴。劉徹發(fā)出了“寇可往,吾亦可往”的宣言,如同驚雷般在朝堂炸響。
為此漢朝確立了“以騎兵對騎兵、以突襲對突襲”的主動進攻方針。這一轉變,讓匈奴人即將面臨的不再是被動防守的羔羊,而是一頭蓄勢待發(fā)的猛虎。
漢武帝深知,要與匈奴在草原上一決高下,騎兵至關重要。于是,他在西北邊境設立了三十六所牧苑,投入大量人力物力,養(yǎng)馬四十萬匹。同時,又從烏孫、大宛等地引入良種馬,改良馬種。不僅如此,朝廷還推行“復馬令”,鼓勵民間養(yǎng)馬,一時間,漢朝民間馬群數量激增。在這樣的大力發(fā)展下,漢朝的騎兵規(guī)模日益壯大,逐漸具備了與匈奴騎兵正面抗衡的實力。
與此同時,漢朝在武器裝備上也取得了重大突破。漢軍裝備的 3 - 4石蹶張強弩,射程遠、威力大,遠超匈奴的騎弓,在遠距離就能對匈奴騎兵造成大量殺傷。環(huán)首刀的出現(xiàn),讓漢軍在近戰(zhàn)中占據了上風,其鋒利的刀刃,在戰(zhàn)場上發(fā)揮出巨大的威力。魚鱗甲、高橋馬鞍等裝備的應用,大大提升了漢軍騎兵的防護能力與戰(zhàn)斗穩(wěn)定性,使?jié)h軍騎兵在戰(zhàn)場上更加勇猛無畏。
漢朝在軍事上的變革,讓匈奴逐漸失去優(yōu)勢。
對于匈奴而言,河西走廊與河套地區(qū)是維系草原帝國的命脈。河西走廊不僅是連接西域的商道,更是匈奴重要的牧場,焉支山的牧草滋養(yǎng)著無數戰(zhàn)馬,休屠部的祭天金人象征著草原的信仰權威。
然而,漢朝的戰(zhàn)略家們早已將目光投向這里,他們提出“斷匈奴右臂”的計劃,意圖控制河西走廊,切斷匈奴與西羌的聯(lián)系,進而打通西域通道。
為此,漢朝首先發(fā)動了爭奪河套地區(qū)的河南戰(zhàn)役。
河套平原,這片黃河環(huán)抱的沃土,春季牧草泛青如氈,夏季河湖星羅棋布,秋季膘肥馬壯,冬季可避大漠寒風。我族稱河南地為“匈黎沮”,意為“天賜草場”。
自頭曼單于時起,我族便在此放牧、蓄養(yǎng)戰(zhàn)馬,擁立白羊王與樓煩王分駐東西,筑穹廬、設王帳,部眾騎馬射獵,孩童自幼習弓馬,婦人鞣皮制酪,炊煙與牧歌常年飄蕩在陰山南麓。
此后數十年間,這里既是我族休養(yǎng)生息的家園,亦是揮鞭南下的跳板——
騎兵從陰山缺口呼嘯而出,劫掠漢地的谷物、絲綢與人口,再滿載而歸。漢家稱我們?yōu)椤翱堋保瑓s不知,在漠北風雪席卷時,河南地的豐饒是維系族群存續(xù)的命脈。
漢元朔二年(公元前 127年),那個被漢人稱“雄主”的劉徹,終于對河南地下了死手。
漢將衛(wèi)青率十萬步騎,卻避開我族熟知的長城防線,從云中郡(今內蒙古托克托)悄然北上。這支軍隊像草原狼般無聲逼近——步兵扛著夯土工具,騎兵暗藏弩箭,表面是“屯田戍邊”,實則是致命殺招。
第一日:漢軍突然轉向西馳,沿黃河北岸急進數百里,如利刃切斷白羊王與單于王庭(漠南)的聯(lián)系。
由于河南地距漢都長安僅七百里,長期以來,漢人始終龜縮于長城內,任我來去自如。我族視漢為“懦弱的農耕者”,以為和親納貢會永遠延續(xù)。所以白羊王與樓煩王沉醉于劫掠之利,部眾分散駐牧,王帳之間相距數百里,既無預警烽火,亦無聯(lián)防部署。
我族斥候來不及報信,衛(wèi)青已率軍渡河,直撲樓煩王駐牧的高闕塞(今內蒙古烏拉特后旗)。
第二日:樓煩王倉促集結數千騎兵迎戰(zhàn),卻見漢軍以武剛車(覆皮戰(zhàn)車)結陣,強弩手從車縫中攢射,我族騎兵未及近身便成片倒下。
衛(wèi)青親率精騎從側翼殺出,樓煩王中箭墜馬,部眾大潰。
第三日:白羊王聞警南逃,試圖經蕭關(今寧夏固原)入漢地劫掠求生,卻遇漢軍伏兵。衛(wèi)青以“圍三缺一”之策,誘我軍向沙漠敗退,再以輕騎追剿。
黃沙漫卷中,我族婦孺的哭聲混著馬蹄聲,牛羊被漢軍驅走,穹廬被付之一炬。
戰(zhàn)役不過旬月,河南地已換主人。白羊王、樓煩王兩部折損十之六七,被俘獲的部眾達數千人,戰(zhàn)馬、牲畜被漢軍奪走十余萬頭。
單于震怒,將兩位小王的家族貶為奴隸,以儆效尤。
陰山南麓的肥沃牧場被漢人改造成朔方郡、五原郡,他們征發(fā)數十萬民夫修筑朔方城,用夯土城墻與烽火臺切斷我族與黃河的聯(lián)系。
劉徹采納主父偃之策,在河南地“開屯田,修水利,置官吏”,將中原的農耕文明植入草原。他們從內地遷徙貧民“實邊”,用鐵器開墾荒地,用溝渠引黃河水灌溉——這些被我族視為“柔弱”的農夫,竟在短短數年間,讓河南地變成了“倉廩豐實”的漢家疆域。
從此,我族縱馬南下時,望見的不再是青青草甸,而是漢人“新秦中”(新關中)的麥田與屯兵堡壘。
河南之戰(zhàn)前,我族以為漢如羔羊,可隨意宰割;戰(zhàn)后方知,漢人已磨利了獠牙。
失去河南地,意味著單于王庭(漠南)的西側暴露無遺,此后漢軍可從朔方郡與代郡兩路夾擊,我族被迫分兵防御,再無全力南下之力。
部眾私下議論:“秦人曾逐我北去,今漢人又占我草場,莫非天不佑匈奴?”老巫在祭天儀式上宣稱“龍神西遷”,暗示我族應向西域尋求生機——這為后來渾邪王降漢、河西走廊失守埋下伏筆。
在失去河南地后,我族不甘心失敗,匈奴右賢王數次出兵襲擾朔方,企圖奪回河南地區(qū)。為了確保朔方,給予匈奴進一步的打擊,漢武帝為鞏固朔方等地決定實施第二步戰(zhàn)略計劃。
發(fā)生于西漢元朔五年(公元前 124年)至六年,是漢武帝對匈奴的一次大規(guī)模反擊作戰(zhàn)。漢武帝派衛(wèi)青等將領率領十萬大軍反擊漠南(蒙古大沙漠以南)的匈奴右賢王部和伊稚斜。
衛(wèi)青率大軍秘密渡河,急行軍七百里夜襲右賢王庭。當時右賢王正與部下飲酒作樂,毫無防備,酒醉中倉促突圍,僅率數百騎逃脫。此戰(zhàn)匈奴損失慘重,裨王十余人被俘,部眾 1.5萬被擄,牲畜數十萬被奪。
元朔六年,衛(wèi)青又兩次率六將軍共 10余萬騎出定襄擊匈奴,斬殺和俘虜 1萬多人。
經此一役,漢朝拜衛(wèi)青為大將軍,其騎兵主力逐漸成熟,而匈奴對朔方郡的威脅徹底解除,漢朝開始在漢匈戰(zhàn)爭中掌握主動權。
“陰山雪,黃河冰,往年牧馬場,今作漢家營。
兒失弓,女失衣,牛羊逐風去,穹廬化煙塵。
單于怒,左賢泣,漠南無王庭,何日復舊京?”
——這首流傳于鄂爾多斯草原的古歌,道盡了我族失去河南地的切膚之痛。
當漢軍的旗幟在陰山之巔升起時,我們終于明白:草原的法則從來殘酷,弱肉強食之下,沒有永恒的家園,只有永恒的征戰(zhàn)。
至此,我族不得不承認:那個曾被我們踩在腳下的漢朝,已成為橫跨中原與草原的龐然大物,而河南地的失守,正是我族走向衰落的開端。
經過漠南之役的打擊,匈奴失去進攻長安的前沿基地,。在翕侯趙信的建議下,匈奴伊稚邪單于王庭被迫北撤至漠北。其目的之一是企圖誘惑漢軍,以大漠為天然屏障,試圖以漢軍“糧草不繼”拖垮對手,使其迫于奔命,再趁漢軍疲勞至極之時發(fā)起攻擊,將其擊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