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江古城的第四場雨夜,江妄在浴室鏡面上用手指畫出一把刀的形狀。水汽模糊了鏡中人的輪廓,只余右眼下那道疤泛著淡粉色。他關掉水龍頭,聽見蘇遲在門外哼歌,調子輕快得像林間小鳥。
毛巾擦到左肩時,他停頓了一下。那里新添了一道五厘米長的傷口--是昨晚自己猶豫自己給予的懲罰。血噴在快捷酒店墻紙上,像一幅抽象畫。
‘‘江妄?我煮了姜茶!’’蘇遲的敲門聲讓他猛地回神。
他套上黑色T恤遮住傷口,開門時已經調整好表情。蘇遲捧著一個馬克杯,熱氣在她睫毛上凝成細小的水珠。她今天換了條鵝黃色連衣裙,襯得鎖骨處一片雪白。
‘‘最近天氣和氣溫變化大’’她把杯子塞進他手里,指尖碰到他掌心的繭,'‘你的手好涼。'’
姜茶里面加了蜂蜜,甜得發膩。江妄小口啄飲著,看蘇遲蹲在地上整理登山包。她動作笨拙,防嗮霜和充電寶不斷從包里滾出來。殺手心里默數著她暴露的致命弱點:后頸毫無防備、重心不穩、聽覺遲鈍--足夠他徒手擰斷她的脖子。
‘‘明天去虎跳峽對吧?’’蘇遲仰起頭,發繩滑落,栗色長發散在肩頭,'‘我查了攻略說要帶...’’
‘‘防水創可貼和電解質沖劑。’’江妄接過話,從自己背包里面取出分裝盒,'‘都準備好了。'’
這是他設定的第五個動手地點。虎跳峽中段未開發的峭壁,每年都有失足的游客。只要稍微改變一下行走順序,讓蘇遲走在外側....
‘‘你連這個都記得!’’蘇遲眼睛亮起來,突然撲過去抱了一他一下,'‘我媽媽以前也這樣,每次郊游都會準備...'’
她的體溫透過薄衣料傳過來,發絲間有橙花洗發水的味道。江妄渾身僵硬,連杯子里的姜茶都晃了一些出來,燙紅了虎口。這個擁抱持續了不到三秒,卻讓他后腰的匕首變得無比沉重。
深夜兩點十七分,江妄收到了柳青虹的第七通催促進度的電話。他站在消防通道里,手機屏幕的藍光映出他陰郁的側臉。
‘‘想要計劃完美,就別催一個殺手的工作,再給我五天。’’他壓低聲音,指節在水泥墻上磨出血痕。
電話那頭傳來打火機開蓋的脆響:‘‘江先生,我丈夫遺囑下個月就要公證了。’’柳青虹吐出一口煙,'‘或者你想讓我告訴蘇遲,她親愛的陪游其實是...’’
‘‘周四之前。’’江妄打斷她,'‘虎跳峽很合適意外。'’
掛斷電話后,他發現自己站在蘇遲房門前。門縫里透出微光,隱約能聽見翻書聲。殺手從內袋取出萬能房卡卻在刷卡前一秒聽見里面傳來抽泣聲。
透過鑰匙孔,他看見蘇遲跪坐在床邊,手里捧著一個銀質相框。相片里是年輕許多的蘇云峰摟著穿旗袍的女人--應該是她的母親。床頭柜上散落著幾張化驗單,最上面的那張印著'‘肝癌晚期'’的紅章。
江妄的太陽穴突突跳動。他輕手輕腳地退回自己房間,從行李箱夾層取出另一部手機。撥通某個很少聯系的電話號碼后,他只是淡淡說了幾個字'‘幫我搞點資料。'’